029
叶槭流冷漠地掐灭了渡鸦的念头:“不是。”
他觉得渡鸦左眼写着“这是我能知道的事吗”,右眼写着“还有更多八卦吗”,那模样别提有多欠揍了。
什么秘密交换秘密,他就是想听八卦吧……叶槭流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真相。
听他这么说,渡鸦遗憾地咋了咋舌:“真是遗憾……啊,我是说,我明白了。看来我的表现有些太过激动了,请原谅我擅自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揣测,毕竟这对我来说也是未知的。这非常难得,而我对所有未知的情报都充满了兴趣,一想到在这个现世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啊……”
说话间,渡鸦不自觉地抖起了羽毛,脖子越伸越长,甚至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着发出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叹息。
叶槭流:“………………”你还是快闭嘴吧!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渡鸦到底揣测了什么,只能极力克制一拳把渡鸦打扁的冲动,低声询问:“我想知道这个晋升仪式是不是启道路的晋升仪式。”
渡鸦是叶槭流用启的仪式召唤出来的,正常来说,渡鸦应该同样属于启之道路,而作为漫宿生命,他应该有更多渠道获知启的相关知识。
谁知他刚问出这个问题,渡鸦仿佛极为高兴一样,一下子张开了翅膀,在水池上踱步。
“多么奇妙!”他停下来,一只翅膀按在胸前,好像一手按胸的人,高高扬起脑袋,闭上眼睛,发出感叹,“您居然已经知晓了如何深入这条小径!我本以为您会需要我的帮助,为此我已经计划好了该收取什么样的秘密,但我没想到您已经自己寻找到了答案!”
“既然这样,我必须再一次向您介绍一下我了。在荒原上,我又被称为厄运盗贼,腐化间谍,无知之王,不洁收藏家。能够见证您的攀升是我的荣幸,如果您想要知晓有关于洞开之法则的奥秘,只要付出适当的代价,我可以为您衔来任何秘密。”
来了,又是这种浮夸又花哨的推销员口吻。叶槭流心如止水地想。
他很难不怀疑这些名字其实是渡鸦给自己起的,而且听起来一个比一个更不像是赞美,真不知道渡鸦在沾沾自喜什么。
不过渡鸦的话也证实了叶槭流的想法,他的确很了解启的知识,于是叶槭流没什么压力地将自己刚刚记住的仪式内容告诉了渡鸦。
“您获取的仪式是正确的。”渡鸦听完叶槭流的复述,立刻给出了肯定,“但这点回答可不足以收取代价,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再附赠一点我的个人建议,可以吗?”
虽然有赠品很好,但渡鸦居然主动附赠消息,这不是证明了等会他想要收取的秘密很昂贵吗……叶槭流顿时戒备起来。
他微微颔首:“可以。”
“感谢您的宽容!”渡鸦高兴地向叶槭流低了低头,“那么,我真挚地建议您选择‘杯’作为您的第一封印。”
“理由呢?”叶槭流警惕之余也有点好奇。
要说哪条道路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最重,那必须是杯之道路。
前有在学校里要衣着整齐,否则会被杯学生拉去派对,后有奥格献祭,导致他在电脑前对着论文贤者时间……在知道启晋升需要其他道路的材料时,叶槭流下意识就想把杯推后。
渡鸦脑袋转了转,目光在叶槭流脸上移动,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一边回答叶槭流的问题:
“您应该知道,提升之后,才能进行下一等阶的晋升,但每一次提升,您都会随机获得一种疯狂,自残、狂躁、假性残疾等等。”
提升会获得疯狂?灯祭司从来没有说过这点……还是说因为费雯丽只是晋升第一等阶,最初阶段的疯狂症状并不危险?不,导师的确说过会积累恐惧和疯狂,只不过没说得太详细……叶槭流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在他思考的同时,渡鸦没有停止说话,而是继续了下去:
“这些疯狂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消除,据我所知,人类有个很简单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把疯狂的自我杀死。”
杀死自己?
叶槭流有些错愕,一时间没有办法理解渡鸦的话语。
“在特殊的季节,堆积了疯狂的天命之人可以走进心灵之地,在那里他们会看到另一个自己,只要把那个疯狂的自己杀死,他们就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正常。”渡鸦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听起来还是很聒噪,“理论上是这样,但总有反而变得越来越疯狂的例子,这真是太奇怪了。”
不,并不奇怪,既然两个都是自我,那如果两个自我都认为自己才是正常的那个……那么有时候杀死自己的其实是疯狂的那个……叶槭流闭上眼睛,很快做出了判断。
听起来很像是强行分裂出第二个人格,把疯狂全部堆积到第二人格上,再把第二人格和疯狂一起抹除……这可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而且不管能不能杀死另一个自我,成功的可能都只有一半。
“虽然说这些疯狂是随机产生的,但也会受到一点点……道路的影响,比如蛾更容易产生失去肢体的幻觉,您能理解吗?这意味着规律!规律是混乱的敌人,而混乱是发疯的情妇!您选择了启的小径,意味着您要面对其他七条小径所有的疯狂,也就是说,你要面对的是混乱。
“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您从杯开始,因为杯的疯狂症状大多和感官有关,相比之下更容易克服,从它开始是最稳妥的。”渡鸦认真地看着叶槭流。
听完渡鸦的解释,叶槭流也有些犹豫。
他原本打算从灯开始,因为费雯丽是确定能够晋升的,遗物影响仪式……这些辉光教会都会为她准备好,叶槭流已经准备到时候看看蹭一下费雯丽的晋升仪式了,再不济他也能从费雯丽那边摸一件灯属性的遗物回来。
如果从杯开始……有奥格在,杯的影响肯定是源源不断的,但遗物该从哪里获取,叶槭流暂时没有头绪。
叶槭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思考了一会,问渡鸦:“杯的疯狂症状一般有什么?”
“哦,关于这个,”渡鸦挥了挥一边翅膀,轻松地回答叶槭流,“不是什么严重的症状,一般是萌生出强烈的、连续或周期性的,如果得不到满足就会极为焦虑和痛苦,或者忍不住在其他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生/殖/器官,在公开场合和人类进行交/合……啊,我见过很多次,说实话,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实在不忍心错过,每一次我都会把这些记忆珍藏起来……”
他兴致勃勃地和叶槭流分享,态度称得上殷勤备至:“或者您想要看看?如果是您的话,我可以只收取一点点代价,您觉得怎么样?”
叶槭流:“………………”
决定了,第一封印就是灯之封印了。
叶槭流面无表情,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海里无情驱逐,正打算让渡鸦收取代价,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他斟酌着问:“你刚刚说的是人类的处理方式,那么漫宿的生命和异种是怎么处理的?”
面对他的问题,渡鸦停顿了一下,随后保持刚才那种花里胡哨的口吻,愉快地问:“您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当然,我很愿意与您达成交易,但我恐怕这不算是赠品,这个秘密需要另外的价格,您确定您能够接受吗?”
在知道渡鸦的珍藏都是什么之后,叶槭流对于渡鸦的下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听他这么说,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失去了探究的念头:
“那以后再说吧。”
“那么我会准备好这个秘密,等待您带走它的那一天到来。”渡鸦谦逊地说,接着急急地问,“不过这一次我能自己选择秘密的内容吗?如果您答应的话,我可以只收取一个秘密作为报酬!”
一个秘密还是两个秘密,这很难选择啊……叶槭流迟疑片刻,还是回答:“可以。”
说完,他忽然有些紧张,很担心渡鸦想要的是什么的秘密。
渡鸦咳了一声,用爪子在身上拔下一根羽毛,接着扯了一截卫生纸,羽毛尖端沾了沾牙膏,用爪子握着,随时准备在卫生纸上做记录。
“您对于悄无声息跟在他人身后观察他人的一举一动……这种行为是怎么看待的呢?是喜欢还是不放在心上呢?”
叶槭流:“……?”
这他吗不是跟踪狂吗,难道为了秘密你打算这么做吗?不对,之前渡鸦自我介绍时提到过盗贼和间谍……所以你根本就是这么获取秘密的吗???
“我非常不喜欢这种行为。”考虑到这应该是渡鸦的爱好,叶槭流只能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不喜欢吗?哈……我明白了。”
渡鸦煞有介事地记下这个回答,用爪子把卫生纸卷起来,装进绑在腿上的银色细管,随后看向叶槭流:“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感谢您坦诚地剖析了您的内心,以及……”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愉快地向着叶槭流鞠躬:“不得不说,您总是能够出乎我的意料,希望下次我们的会面依旧能够像这次一样秘密而刺激。”
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空气里,盥洗室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虽然渡鸦确实很好用,但自己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想要召唤他了……叶槭流一边感叹,一边把卫生纸和牙膏归位,去冲了一下水,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加西亚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依旧很均匀,叶槭流确认完毕,闭上眼睛打算入睡,继续去挑灯夜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槭流突然睁开眼睛,沉默地盯着天花板。
……他发现自己好像睡不着了。
别说困意了,他现在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刚才在辉光教会看书时他还打哈欠,现在叶槭流觉得自己头脑清醒,精力充沛,甚至想要出门跑两圈。
我的困意到底去哪里了!快给我回来啊!叶槭流在心里无声怒吼。
……
确定了目标之后,叶槭流的校园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
因为背靠辉光教会图书馆,叶槭流对于密传的需求暂时没有那么迫切了,在征询了阿维兰他们的同意后,叶槭流找了个机会,把之前偷来的书开门还了回去。
让叶槭流比较好奇的是,密大对于整个事件都表现得异常宽容,就连调查也没有调查,他还书之后还特地观察了几天管理员,发现除了脸色臭了点,管理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难道是因为偷书之后就发生了漫宿流溢的事情,导致密大无法辨认到底是哪些学生偷了书,哪些学生单纯看书入迷,还是说在密大偷书的学生其实比他想得要多……叶槭流想了很多,可惜他没办法判断哪个推论是正确的。
马弗教授最近没有出现,似乎有事暂时离开了密大,叶槭流也没办法从他那里获取点内部消息了,更别提蹭饭蹭实验器材。
好在在这段时间里,叶槭流总算找到了加西亚口中的渠道,挂出了两份简单的讨论报告,很快收到了四百美元的稿酬。
四百美元,这个月的生活费差不多够了,不枉费自己不分昼夜地学习,知识不但是力量,也是金钱啊……叶槭流感慨万千地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
可惜这种委托也不是每天都有,否则叶槭流真想写它个几万词,一跃在身家末尾加个零。
欣赏几遍自己的余额,叶槭流眼前忽然浮现出墨绿桌面,奥格的卡牌一如既往在不断闪烁。
今天又是什么事?最近好像没有接什么困难的委托?叶槭流一边嘀咕,一边拖出奥格的卡牌,熟练地放进卡槽,接着意识跳转了过去。
这段时间奥格也在积极主动地外出赚钱,不过说是完成委托,叶槭流觉得他更像是在狩猎就是了。
纽约是人口千万的大城市,杯教内部的委托任务里,需要在纽约完成的委托也层出不穷,而由于大部分委托是教会成员发布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让人感叹人性的丰富。
比如睡了某个政客的妻子,需要找个保镖保护自己一段时间;睡了某个政客,需要找个保镖保护自己不被报复;感觉自己的恋人最近出轨了,想找个人陪自己一起抓奸;和某个极端反同议员参加男同群x派对被记者搞到了录音,急需处理掉证据……
当然也有正经的,比如为某个女明星最近收到了恐吓信,想要找个贴身助理保护自己;某个有些关系的人不知怎么失踪了,希望能找到他或者他的尸体;得知了秘宝和遗物的线索,需要几个成员一起去调查……
前面的那类委托总让叶槭流觉得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总之奥格接受的任务都是后面那种。
以奥格现在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接触到这座城市最顶层的社会,也能够深入最底层的角落,能做的委托也很多,而他的优秀之处在于他总是能够自己完成这些任务,不需要叶槭流费心。
最近一次奥格需要他拿意见还是挑衣服。
叶槭流被呼唤过来的时候,奥格正站在萨维尔街的高定西装店里皱眉,感觉到叶槭流回应了呼唤,他脸上的冷漠立刻冰雪消融,对着镜子露出了有些紧张的神色。
随着他松开眉头,店里的空气似乎也稍稍轻松了起来。
“先生!请、请原谅我为这种愚蠢的小事向您祈祷,我只是习惯于向您分享我的困惑……”奥格结结巴巴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
叶槭流:“……”唉,除了怪自己太亲切还能怎么办。
发现奥格的确很为难,叶槭流无语完了,也只能帮他拿了下主意,选定了红衬衣和黑色条纹西装,接着又选了件赤红大衣,奥格全程激动得不行,当即就把衬衣和西装换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槭流的错觉,店员对待奥格时似乎格外小心翼翼,不断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情绪,最后退下去时,才隐秘地擦了擦汗,好像奥格是什么年幼的暴君。
那次之后,叶槭流觉得这样实在不行,于是特地和奥格还有费雯丽明确了一下,只有他们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才可以向他祈祷,也就是他可以提供一下邪神代打服务,免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教徒在不知道的时候死掉。
所以这次奥格会向他祈祷,只能是遇到了他无法解决的事。
带着并不轻松的心态,叶槭流进入了奥格的意识,短暂的黑暗后,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一瞬间,叶槭流几乎想要转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