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口音较之我来说,几乎算是无遐,但发音的方式却不如维族人那么干净,有些拖泥带水,当我听到他说自己来自中国的时候,我就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用中文问道:“哦?中国人?”
“嗯?”那人惊疑了起来,但依旧不动声色。
“敢问阁下姓甚名谁?”我站了起来,抱了个拳之后,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右手开始摸向腰间,放在了飞刀上面。
“碧云黄叶,秋色连天,地动山摇,苏幕遮也!”
一个洪亮的声音发出。
气势如虹。
“苏幕遮?”我大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苏前辈?!”
没想到那人听到我的话也是惊疑万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我定睛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威风凛凛,正是搬山魁首苏幕遮是也。苏幕遮对见到我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连连惊讶道:“李睿?还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前辈,我怎么会在这儿那就说来话长了,先别说我了,您是怎么到了这异国他乡之地来了?不会真的是来旅游的吧?”
苏幕遮面色重现凝重,略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就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点起了头,叹了一口气,“看到你在这儿,这件事就更八九不离十了。”
我疑惑道:“什么事儿?”
“外面这场大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幕遮只是看了看我,便没有再说下去。我却屏着呼吸,因为我知道苏幕遮是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前辈是为了瀚海黑龙来的?”
苏幕遮乃是搬山魁首,几十年前的考古不光是妲蒂的阿爸参与了,就连发丘门的怀家也参与了进来,苏幕遮知道这些也很正常,他既然问起了,我自然想到了阿妈的话,叹了口气,“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见苏幕遮不说话,喝了一口茶,也不好打扰,只好凝神静气,等着苏幕遮开口。苏幕遮大概等了三四分钟,终于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但这里面到底牵扯到了什么,怎么连您也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幕遮突然正了正身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着急,我马上也坐直了身子,仔细听他说话。
苏幕遮喝了一口茶,“我其实也并非特意而来,只是前不久,宋鬼眼那个老不死的要我帮他到新疆买药,治疗疹疾,没想到后来就出了事情……”
苏幕遮的突然到来,让我本已开始警惕的心彻底吊了起来,那种扑面而来的危机感,使我不由得想立刻解开心头的疑惑,一场汹涌的暗流似乎正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汇集,在这场大风暴之后,一切都将浮出水面。
在这之前,这个问题萦绕在我的心头,但我确实没想到这么深,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江湖纷争,对于妲蒂而言,她内心最不安的就是她现在生活的平静被打破,而重蹈当年她阿爸那样的覆辙,我最不愿意看到那个不幸发生,他靠到椅子上,想着苏幕遮的话,陷入了沉思。
“苏前辈,您究竟又发现了什么?”我听到苏幕遮所说的事情,心里一跳,感觉到好像事情与自己想的并不那么吻合,更复杂,也更蹊跷了。
“我在新疆遇到了一个熟人。”苏幕遮说道。
“熟人?”我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苏幕遮摆了摆手,让他别说话,“这个人你不认识,说来我跟他之间也打了几十年交道了,他叫胡九铃,已经八十好几了,解放前原本是兰州一带的响马土匪,但他和卸岭的几个山头有点交情,解放后政府剿匪,他就改行当起了土夫子。这个胡九铃也算是有些能耐,在西北几省势力挺大,而且在境外也有门路,他的东西一般都是流出国外的。”
“他跟这事儿有关系吗?”
“有关系,也没关系。”苏幕遮继续说道,“胡九铃年事已高,早就退出了这一行,但他这些年来一直把控着丝路沿线的古董走私线路,我这次一到新疆,就听到了风吹草动,本想随他去罢,井水不犯河水,但却留了一个心眼,差
我只觉得苏幕遮现在所说的与眼下的事情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心头着急,却不能催促,只得耐着性子听苏幕遮慢慢绕回来。
“没想到一打听之后,却翻出了一桩几十年前的事情来。”
我心里想着苏幕遮刚刚讲到的几十年前的事情,想着想着,一个想法就出现了,我沉吟了一声,突然一下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猛地站起来,对苏幕遮道:“苏前辈,难不成是二十年前的那桩考古奇案?”
苏幕遮刚喝了一口茶,几乎喷了出来,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不会吧?”我诧异道,“难道我担心的事情真的就要来了吗?”
“你说什么?什么担心的事情?”
我急着验证我的想法,回头对他说:“不着急,您想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再把事情跟你说。”
苏幕遮打量了我一眼,很是奇怪,也是拿我没办法,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确实与二十年前的那桩发生在楼兰古城的考古奇案有关。”
“当时,一位外籍考古学家组织了对楼兰古城的联合考古,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们对外的宣称,事实上,这支考古队真正的目标是在楼兰遗址附近的一座汉墓。”苏幕遮缓缓道来,“在这座汉墓中,当时出土了大量的文物,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发现是一枚记载着‘瀚海黑龙’诅咒的竹简,这枚竹简出土之后被及时送到了文保单位保护了起来,说来算是幸事,但自此之后,怪事便发生了。”
“大沙暴将考古队埋了。”我说道。
“没错。”苏幕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不为后世所知,即便在当时,也没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之所以会关心这件事情,是因为当时也有搬山的人参与其中,无奈的是,至今也没有什么消息。”
“连搬山的人也参与了?”
苏幕遮看了我一眼,显然他是从我的话中听出来什么信息,笑道:“不错,不光是搬山,当时就连宋鬼眼也想去凑热闹,但那个时候他还在龙抬头那个地方垂死挣扎呢,没机会了,后来我还听说,发丘门的怀老二也去了,最后也是音讯全无,甚至连岑寂一时的摸金校尉也出山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苏前辈,我要说的这件事就跟这个摸金校尉有关。”
苏幕遮眼珠子一转,很是好奇,“这摸金校尉与你有何关系?”
“生死之交。”
苏幕遮摇了摇头,笑道:“小子,你骗不了我,虽说我这些年一直在国内,但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当世之上,有一位奇女子,不在江湖,遥居国外,生的是高鼻梁大眼睛,异域风情,你说这个人是谁啊?”
“前辈,你——”
“唉,你不用着急,我对你的那些风流韵事一概不想打听,不过,既然事情都撞上了,我想你也应该听听。”
我坐下来,喉咙咽了一下,似乎终于到了故事关键之处。苏幕遮把笑容一收,说道:“那位摸金校尉在江湖上留下的事迹并不多,没多久便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本来可以幸免遇难,说来也是可悲可叹。我们刚刚说到了那个考古奇案,其实那件事情,早在他们出发之前,江湖上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事情的起因正是那瀚海黑龙的传说,无非是最后真的发生了悲剧,才让事情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讳莫如深。”
“据我所知,虽然当时只有那名外籍考古学家进了沙漠,但尚有几方势力也组织了人马打算竞逐,其中就有一支人马与这个胡九铃有关系。”
“胡九铃?”
“虽说当时他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他已经秘密张罗了一大帮人马,只差最后下决心的那个人,不过,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愣是没有动,这件事情也就无果而终了。但是,我一直都有关于他们的消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死心,正谋划着卷土重来。”
我睁大了眼睛,“所以,您在新疆发现胡九铃的行踪的时候,他其实是在筹措这件事情?”
苏幕遮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你一票人马死的死散的散,就连当时的筹划这件事的人也未必还在人世,胡九铃之所以答应出山,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什么意思?”我问道。
“我是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
“他们?”我顿了顿,“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也来到了这里?”
苏幕遮叹了口气,“在此之前,这也是我心中的一个疑惑,我一直纳闷他们兴师动众到吉尔吉斯斯坦来做什么,于是我便一路尾随他们来了。”
我猛地想到了今早在出门接到阿妈的时候,从大街上顶风走过的那一帮人,那帮人行踪很奇怪,队伍整齐很有章法,与苏幕遮所言十分相符。
“不过,现在我的这个疑惑已经揭开了,小子,虽说我这样说,有可能是在给你惹麻烦,但该说的我还是得说,这帮人来者不善,估计大老远而来,所为的正是你的这位生死之交的摸金校尉啊。”
苏幕遮此话一处,我像是失魂了一般,瘫了下去,“妲蒂……”
“这些人神通广大,显然是知道她人在哪里,甚至知道的比我还多,我也是在昨夜,他们谈话间才得知他们的目标任务在这家旅舍中,所以当外面风沙大作之后,我才决定来店中一看。”
“前辈,这些家伙到底是何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