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我被冲到下游的一片河滩上,发现腰间的绳子已经断掉,浑身上下没有地方是不疼的,遭此大难,坠落悬崖,免不了伤筋动骨,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身上除了淤青和擦伤,好像连骨折都没有。
“怀小姐!”我喊了几声,没多久便听见了俞胖子的回应,但人应该在其他地方。
“哎,李睿!”俞胖子喊叫道,“我们在这儿!”
“胖子?”我看到河滩对岸不远处的也有一片砂砾地,俞胖子和鬼侯爷、刀子挤在上面。而他们再往下一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怀如锦和梦姐。
“你们咋样啊?受没受伤?”
“我们都没事,就是根叔腿折了,不过蛊爷看过了,说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那怀小姐她怎么样?”
“梦姐在照顾她呢,不过听她说怀小姐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可能情况不太好。”俞胖子说道。
这个时候,刀子从一侧的崖壁上拗下几根长树枝,伸过来,说道:“来,我你拉住了,我拉你过来!”
脚下的冰河水流湍急,好在并不深,但是这一脚伸进水里,刺骨得牙床都快要咬断。依靠树枝,刀子顺利把我从对岸拉了过来。
即便大伙儿都大难不死,但看上去都非常恍惚,甚至连鬼侯爷也变得沉默寡言。俞胖子哆嗦着身体,说道:“咱们现在所有的装备都丢了,身上又没干粮,很快咱们就是不被冻死,也得饿死。”
“看样子去龙抬头已经没有希望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出去。”我说道。
根叔说要想出去,两岸都是悬崖峭壁,那是不可能的,往上游走也可以出去,但是河谷全是大石头,很难前进,所以只能往下游走。
“往下游走,完了那有个集镇,我们可以在那修整。”根叔说道。
我们没有多想,先与梦姐和怀如锦汇合,然后顺着峭壁边狭窄的小路寻找出口。他们忍着饥饿和寒冷,话都懒得说,以免浪费体力。
“根叔,这路到底有多长啊?”俞胖子问道,“我恐怕没法或者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快要饿死了。”
在羊肠小道上蹒跚前行,每走出去一步,都得格外小心,饿了两天后,所有人的体力都明显透支,昏昏沉沉地迈不开步子。怀如锦一直恍恍忽忽的,体温还是偏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太虚弱了,再这么下去不行。”梦姐一直在照顾她,犯难道。
“我们几个都是经历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决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出事。”我心里默默想到,“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我体内有分水珠和如意钩的成分,喝我的血应该可以保命吧?”
想到这里,我义无反顾地用小刀划开了手指,放到怀如锦的嘴唇上面,把血挤进她嘴里。这一幕梦姐和俞胖子都看在了眼里,无一不露出惊讶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感慨和钦佩。
“李睿,要不怎么说我胖爷就跟你能尿道一个壶了,是爷们,够尿性!”俞胖子赞叹道。
梦姐作为一个女人,还是比较感性的,眼神中甚至还有些钦慕之意,不过,我当时完全忽略了,人命关天,他也没有想太多。
到了傍晚时分,气温下降,水位渐渐降低,露出了瘀泥,踩上去松软不实。
“我算了一下时间,照咱们现在这个速度,天黑前是出不了峡谷的。”刀子说道,“所以说,咱们得找个地方过夜才行。”
刀子和蛊爷用山崖上的树枝和杂草,在一片滩地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营地,其实就是一个低矮的草棚,提供给两位女同志。其他人全部在外面枕着石头睡觉,即便刀子想办法生了火,但所有人还是冻了一夜。
我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穿过了峡谷,来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坝子。
正如根叔所说,这里果然是个集镇。这完全是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俞胖子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一看到络绎不绝的人流,闻到了街市上的美食的味道,就几乎就要昏过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出于群山环抱中的集镇,虽然跟繁华的大都市没法比,但看上去也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而此时,朝阳跳出山的怀抱,犹如置身于苍迈的画卷之中,我禁不住停下脚步,眼望着天边朝霞,眼睛里充满复杂的神色。
早上七八点钟,大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叮零零”的自行车铃声清脆悦耳,山里人都喜欢骑摩托,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街头巷尾。
梦姐很快找到了镇子里的卫生院,负责照顾怀如锦。吃过饭之后,我们找了镇上最大的旅馆,舒舒服服地住进了套房。我筋疲力尽地往席梦思上一趟,倒头就睡。
所有人都瘫倒了,就连鬼侯爷都黯然神伤,或许讲应该是喜极而泣,他又一次嚼起摈榔,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懑,而是得生之后的释然。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隔壁俞胖子在卫生间里嚎了两嗓,“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高梁肥大豆香、遍地黄金少灾殃……”
“胖子,你他娘杀猪呢!”
“李睿,晚上却逛大街咋样?”
“好啊,顺便去看看怀小姐咋样了。”
镇子里虽然没什么高楼大厦,但是错落的小巷和矮小的民房却鳞次栉比。大小胡同里拥挤了人家。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山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正值下班的高峰,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在街道上穿梭。而菜市场里的人也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李睿,你丫的干嘛来这儿?”俞胖子被我拉着来菜市场,心里一阵嘀咕。
“那不得抓之大公鸡,给怀小姐好好补补嘛!”我笑道。
“不对。”俞胖子听得直摇头,“不对,不对。”
“不对啥?”我笑道,“你又憋着什么臭屁呢啊?”
“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不然为啥这么殷勤地往人家身边凑啊?”
“滚,说什么呢!”我回怼道。
“你看,一说你就急,分明是心虚。”俞胖子冷笑道,“不然你干嘛既是喂自己的血,又给她炖鸡汤的,干什么呀?”
“放屁,我这纯粹是革命友谊好不好,干嘛照你这个意思是,炖个鸡汤就要以身相许还咋的?”我略略有些心虚。
“行行行,我懒得跟你争,你小子桃花运就是比我旺,我自讨没趣。”
我抓了一只散养的土鸡,准备回去炖鸡汤。俞胖子在医院外边买了一只果篮。我俩进去的时候,怀如锦还在挂吊针,但是已经基本没有大碍。
“怀小姐,你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我问道。
“得得得,哪有你这么问的。”俞胖子故意一把挤开我,捧着果篮,笑道:“一看怀小姐面色红润,就知道恢复的不错,你也饿了好些时间了,要不要吃个苹果?”
怀如锦微微笑了笑,“不必了,我不饿。”
“不饿啊?”俞胖子见被回绝,为化解尴尬,立即笑道,“那我给你倒杯水吧。”
“谢谢。”
乘着俞胖子出去打开水的时候,怀如锦从床上坐起来,开口说道:“你……你用自己的血喂我的事情,梦姐已经告诉我了。”
怀如锦的眼神中充满感激,有些情愫难以解释,看上去深情缱绻,“谢谢你。”
“这个……人命关天,我这么做也是情急之策,感谢的话还是不必了吧。”
“不。”怀如锦突然加重了语气,我也愣了一下,“我不想欠你人情。”
“怀小姐你多虑了,再说了即便你怀家大小姐不轻易欠人情,但你自己也说了,咱们是朋友,你这么说的话,可就不地道了。”
“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你这话说的,咱们是不是朋友这个问题还存在疑问吗?再说了,这人情啊,就是相互的,上次在尸林里,你救过我一命,算上这次,咱们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嗯!”怀如锦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这就对了嘛。”
两人相视一笑。
休整了两天之后,根叔提出要离队了,说是这一路实在太艰辛,他也看出来我们不像是经商考察的,但说了一定会保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商量了之后,权衡再三,既然龙抬头的位置已经大概确定,就同意了他的请求。临行时,怀如锦拿出两万块钱,说是给他的医药费,但根叔一个地道的山里人,愣是只拿了两千块。
随后,我回到房间,写了封邮件向林筱雨说了这里的情况,接着又给打了个电话,但是却没说多少话,这一路净剩下危险了,免得人家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