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德孝听到许放的建议,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来。
“许先生是说,用楠竹把山上的井水给引下来?这,可行吗?”
许放笃定的点点头,道:
“在下为引水一事专门去信问过墨门李师兄,他就是这般回答的。只要把竹管里面的竹节尽数打通,竹尾对着竹头,一根根串连起来,就能将水引到山下来。”
在西山岭中开井之后,他便为引水一事犯了愁,为此,他特意写信给墨家的李自秋,向对方求助。
对于信中李自秋的提议,许放微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人朝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西山岭的地势比柳家庄要高出两百多丈,按照李师兄的方法,肯定能将水引到山下。
身为农家弟子,许放对于楠竹再熟悉不过。
长成的楠竹不仅质地坚硬,单单竹竿就足足有七八丈长,竿粗也有六七寸,作为引水工具,最合适不过。
再者,从西山岭引水入庄,想要完全一条直线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而楠竹则可以通过火烤,将竹竿烤弯掰弯,这样就解决了转向的问题。
可谓是一棵楠竹,就能解决掉大部分难题。
“许先生这般肯定,老朽也没什么好说的。”柳德孝犹豫了瞬间,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许放的判断,“老朽会让庄中的青壮小伙子,尽数听从先生的指派的。”
他捋着胡子笑道:“老朽虽已年迈,但这双招子自认还是能看对人的。许先生如今所为之事,皆是为了我柳家庄。许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尽数和庄中人说便是。若是那些混小子不听先生的,先生来找老朽,老朽亲自去和他们说。”
“多谢柳老庄主了。”
许放闻言,顿时大喜。
有了之前寻找水源和开井的成功之前,许放振臂一呼,就召集了数十名精壮小伙。
次日清晨,众人来到西山岭下,砍伐楠竹。
由于大旱,西山岭脚下竹林中的竹子也大半枯死,只剩下少许在苟延残喘。
许放将人们分作两拨,一拨砍伐楠竹,另一拨则剔掉竹子的枝叶。
两拨每干一个时辰,便进行交换。
很快,一根根只剩下主干的楠竹便堆叠了半人多高。
将楠竹剔好后,众人开始打通竹子里面的竹节。
随着竹节被一一打通,一根根七八丈长的楠竹就变成了中间贯通,可以用来引水的竹管了。
准备工作彻底完成,许放自己扛着一捆竹管,带着同样扛着竹管的人们,向着西山岭那口新井的方向赶去。
看着从井中不住冒出来的泉水,哪怕是之前见过一次,人们脸上依旧难掩激动。
这岭上新凿的几口井,就是整个柳家庄日后一段时间的希望了。
许放对众人说道:
“从这口井中引出两道,作为大家的生活用水。其余井中的水,则全部引到农田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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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生活用水自是要放到首位,但农田的庄稼能救还是要救一下的。
许放此前去田中看过了,那些庄稼如果有水灌溉的话,就不会彻底绝收,好歹还能有些产量,足够让这些庄民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朝廷和官府的压力。
许放在柳家庄已经有了不小的声望,如今听到他这般说,在场的人们没有一个出言反对的。
“我等都听徐先生的。”
在许放的指导下,人们将两根竹管插到泉水中,沿着山坡,将一根根竹管一路放到山下。
后面的人们,则将竹管一根一根的竹头接竹尾连接起来。
遇到需要弯曲的地方,则用火将竹管慢慢烤弯。
众人拾柴火焰高。
在人们的齐心协力下,只花了一天工夫,便将两道引水管道架到了柳家庄。
将两个引水管道一架好,许放便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拿掉了作为出水口的竹筒前用来阻挡水流流出的竹篾。
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即使竹篾被抽掉,但竹管中却没有水流流出。
这一下,人们顿时不淡定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和许放一同上山的小伙子们都把望向许放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他们这一路,可是知道这位许先生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血。
若真是搞砸了不出水,那可就麻烦了。
作为众人目光中心的许放,心态上反而轻松了许多。
只见他毫不犹豫的弯下腰,将嘴对准竹筒出水口,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人们便发现那竹管开始不住微微颤动起来。
又过了一阵,忽然从外面传来小孩子兴奋的叫嚷声。
“阿耶,阿耶,我听到水流声了!”
话音未落,清澈的井水便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从竹筒中汩汩涌出,流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水缸中。
看着一刻不停流入水缸中的井水,许放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只要能将水引下山来,那么其他就都容易解决了。
‘在下终究是不负陛下,不负朝廷所托。’
许放在心中暗道。
“柳老庄主,诸位,除了这日常用水之外,还需在溪流旁挖坑设井,引水存储,等到遇到这等大旱之年,取水灌溉农田。”
经过许放一番解释,众人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溪井”类似于水窖蓄水,用作灌溉的备用水源。
溪井沿河流方向布设,长在四丈到五丈之间,宽约一两丈,深约一丈,可以在灾年灌溉数亩至数十亩的农田。
溪井四壁用块石和松木叠砌,垒砌成井字形,用松木为梁柱,开口处用松木、条石覆盖,防止河沙淤积,上面用木板遮盖,减少水分蒸发。
遇到旱年,打开溪井,架设水车,提水浇灌农田。
听到许放的解释,庄中老人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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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溪井,是有备无患之举。
原本庄中也备有水窖,但数年未遇旱年,让众人不知不觉间松懈了下来,水窖中储存的水量只有往年的一半,再加上庄中比往年增加了近百丁口,这水窖中的存水自然就不够用了。
经此一劫,他们柳家庄无论男女老幼,想必都会记住这次的教训。
除了溪井之外,刘芳还教授了众人一种名为畎亩法的耕作方法。
顾名思义,畎亩法是由畎和亩两部分组成,畎是沟,亩是垄(在耕地上培成的一行一行的土埂)。此法种植庄稼的要求是,高田里,将作物种在沟里,而不种在垄上;低田里,将作物种在垄上,而不种在沟内。 这种方法最大的作用,就是完美利用了水往低处流的规律。
如果遇到雨水较多的年份,将庄稼种到垄上,可以起到排涝的作用;反之,遇到干旱年份,则将庄稼种到沟中,发挥保水抗旱的作用。
看着亲手给众人做示范的许放,柳家庄中,以老庄主柳德孝为首,纷纷跪在了地上,向许放连磕了几个响头。
这一下,顿时将许放给弄懵了。
“柳老,这是为何?使不得啊,诸位!”
许放一边说,一边顾不得手上沾满泥土,伸手想要把跪在地上的人们扶起来。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被许放搀扶起来的柳德孝,盯着许放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先生,这大礼,你受得起。”
作为一名见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他心中极其清楚,许放这些日子传授给他们这些老百姓的,无论是楠竹引水,亦或是溪井蓄水,还是畎亩耕作之法,对于他们这些看天过日子的普通百姓,是何等的重要。
可以说,有了这三种方法,且不说能不能多产一些粮食,单单是这大旱之年,他们也能够保个温饱,不必舍弃家业田地,扶老携幼去逃荒,去当流民。
这,哪怕说是活命之举,都不为过!
因此,他们的大礼,这位朝廷派下来的许先生,受得起!
而能派出这般有才干的官员的朝廷,看来是知道民间疾苦,想要做实事的。
那位坐在龙椅上,扛着金扁担的少年天子,想来也是准备有所作为的。
连带着,对于如今的楚国朝廷,以及那位少年天子,人们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些许认同感来。
如许放和李自秋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柳家庄和灵溪县中。
数十名农家和墨家弟子,奉赵钰和朝廷之命,开赴受灾六府,帮助当地官府,努力为这六府百姓寻一条活路。
然而,人性是复杂的。
在大灾大难面前,有愿意解民倒悬之人,也总有一些人,想着趁此时机囤积居奇,倒买倒卖,以此大发一笔。
宁源府府城,浩昌城。
“少掌柜的,这外面的粮价都涨疯了,尤其是张李俩家,大肆的囤积粮食,却是坐在那里观风着,估计是想要狠狠的捞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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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肩膀上搭着毛巾的伙计走向柜台,对自己的掌柜一个劲的吐槽道。
然而,坐在桌后的年轻人却似乎一句话都没有听到,拿着没有沾墨汁的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见自家掌柜岿然不动,那伙计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去。
“我说,少掌柜的,小的说的,您到底是听见没有呀?”
前些日子,这酒楼里还是座无虚席,但随着大旱来临,城中物价飞涨,整座楼如今放眼望去,却是连一个客人都看不到。
再这样下去,不过两三个月,这酒楼就非倒闭不可!
“我说,你慌什么?这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本掌柜都不慌,你小子慌个什么?”
那少掌柜依旧埋头推演,只是嘴上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让你给老掌柜和夫人送吃食,可是送过了?”
那伙计连忙点头,道:“都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夫人担心少掌柜,一再叮嘱,让小的劝掌柜,说什么留的那个什么山,山在的,不怕没有木材烧。”那伙计显然也读过一些书,可惜不甚了了,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典故都说不完整。
“放心,这府城里的局势,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那少掌柜显然是个明白人,轻笑一声,出言宽慰自家伙计道:
“此次旱灾,牵动六府百姓,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位,虽是个有为明君,但手段却是颇为狠辣,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等大发国难财之人。这浩昌城中,除了官府,还是下来的御史,甚至暗处还有人在盯着。你说,这些家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朝廷可能察觉不到吗?”
听到少掌柜的反问,那伙计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就是,如今城中这么大动静,自己一个小伙计都知道了,那些大人物若是不知道,那才叫奇了怪了!
“这朝廷啊,恐怕早就有了动手的计划了。如今明面上
没有什么反应,但暗地里说不得已经磨刀霍霍了。等到朝廷一发动,什么张家、李家、王家,这群囤积居奇的货色,一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可是上过私塾,读过史书的,直到无论哪个朝代,无论是朝廷,还是君王,都不可能任由无良奸商倒买倒卖,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因为这样,得利的是个人,而民怨全都集中到了朝廷身上。
民心二字,关乎江山社稷。
一旦民心动荡,那么势必会使得民间与朝廷抗衡,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君王就连皇位都会坐不稳。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七个字,是楚国太祖亲口说出来的,也是写在史书上的。
他不信,如今那个颇为英明的少年天子会不晓得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那正闲着无聊的伙计忽然精神一振,高喊一声。
“哎呦,三位客官,快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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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此时,有客人进店了。
伙计将三人引到座位旁,略带兴奋的招呼道:
“三位请坐,不知您三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本店的拿手……”
不等他将话说完,就被三人中其中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怒目瞪了回去:“小子多嘴!”
伙计被那凶神恶煞的目光一瞪,只觉得天灵盖发凉,接下来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虽是酒楼小厮,但迎来送往,什么富家公子,达官显贵,平日里不是没见过,这时间一长,也算是把眼力给练出来了,但他却从没有从这汉子身上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煞气。
“好了,老范,和一个伙计计较什么?把你家拿手的都上一份,这饭钱,不会少你们的。”
三人中,为首那位锦衣玉袍,面容俊美的少年公子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淡淡说道。
“是,公子。”
见自家老大发话,被称为“老范”的壮汉瞪了伙计一眼,坐回椅子上,不再言语。
见那位公子朝自己摆了摆手,伙计顿时如蒙大赦,猫着腰退了下去。
“你们先坐,本公子去和掌柜的闲聊几句。”
说罢,那位俊美公子起身,将折扇插在腰后,朝柜台走去。
“你就是这家掌柜的?”
只见他斜倚着柜台,笑眯眯的对那柜台后的少掌柜问道。
少掌柜依旧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
“也不完全是,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老掌柜在。”
那俊美公子不以为忤,反而理解一笑,又道:
“方才听掌柜的所言,确实是个难能的明白人。这些吃里扒外的硕鼠,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不过,本公子手下能打的倒是不少,但能出主意的却是一个也没有。怎么样,有兴趣在本公子这儿干上一遭吗?”
那少掌柜终于抬起头来,问道: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雨,名化田。”俊美公子邪魅一笑,抽出折扇,在掌心中敲了敲,压低声音道,“正是掌柜方才所说的在暗处之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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