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昏暗的月光从楠木细雕的轩窗洒进,落下一地银色光泽。
此时已是万籁俱寂。
黑暗中,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有黑影一晃而逝,守门的侍卫们睡眼惺忪,迷糊间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深夜时分,眼皮已经沉重得快要支撑不住,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昏昏睡去。
见守门的侍卫都熟睡过去,黑影一闪便进了主院往墨语的房间走去。
内室的烛光微亮。
女子轻柔的声音低低响起,打破了暗夜里的寂静。
“青怜姑娘。”墨语对面前穿夜行衣的女子浅浅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青怜一身黑衣,在夜色中看得并不真切,一双美眸目光灼灼,“墨语姑娘。”
“青怜姑娘果然是守信之人,深夜来赴会。”墨语杏眸清亮的看着眼前这个对她恨意颇深的女子。
“明人不说暗话,墨语姑娘纸上所说可是当真?”青怜也不跟她客套,单刀直入。
“自然,事成之后墨语不会食言。”墨语一脸诚恳,“只是墨语说好的事情还希望青怜姑娘莫忘了。”
“自然,只希望墨语姑娘也不要忘记答应青怜的事情。”青怜见交易达成也回了一个还算客气的笑。
回到院子,已经是如月中天,月光如轻纱轻柔的洒下,映着一地银辉泛着孤寂的冷光,午夜风大,灯影憧憧,枝桠暗黑的阴影随风晃动,恍然间如咆哮的妖魔张牙舞爪,此情此景看得墨语心底忽一片荒凉。
慢慢从心底的荒凉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做出了离开的决定。自己体弱已然是经不起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下去了,在这里她已经耗费了太多了时间跟精力,如今挽月下狱,好歹也算把上辈子的恩怨算清了一些。现下,自己还有这么一点时间,是该离开这里了……
但是,墨语捂着自己的胸口,竟还有一丝不舍,是为了他么……
摇摇头,努力的想要忘掉这几天熟悉至极的荷花香,还有那如花瓣柔软的唇,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般,只要一触碰到自己的肌肤就好似要被这温度给烫伤,深深烙进心底……
想起那晚,那双手似乎带有有烈火般的热度,顺着她柔软的肌肤轻抚而下,让她从头到脚泛起一种陌生而独特的酥软,弱不禁风的依在他胸前,心兀的又是一跳。她拼命的平稳下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无论如何,在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计划的情况下,自己现在也不过只是以卵击石便只能离他远远的,不能再继续靠近他,不再有这些迷乱的情绪来干扰自己。
他根本就是一团火,让你看不透摸不着,他每一步接近你都是有所图谋,从一开始他的出现,到认识,再到后来都是如此。他明明就是一直狡猾的狐狸,还喜欢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跳进自己准备好的陷阱里欣赏猎物在陷阱里垂死挣扎的惨状。
倘若继续靠近他,你迟早会连灰都不剩,墨语这样坚定的告诉自己。
翌日。
某狐狸依旧跟平时一样大摇大摆的上门来蹭吃蹭喝。
进门便入眼一副这样的情景。
荷花池边,木槿花下,美人如玉,熟睡的模样像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在温和细碎的阳光下如琉璃般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不见,此刻她安静的躺在美人榻上,两把小扇似的睫毛轻轻的在恬静的面容下投下小片阴影。
“夫人这几天很是嗜睡么?”卿歌凝视着墨语的容颜,问的确是躲在一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来的凝霜。
凝霜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迈着小步走到到卿歌跟前,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声怕打扰到主子歇息,毕竟她又不是跟公子一样的学武之人,做不到来无声去无影。
“这几天夫人比平时嗜睡许多,而且进食也略少了些。”
凝霜有些扛不住卿歌审视一般的目光如实答道。
“先下去吧。”卿歌神色不变的看向墨语,淡淡吩咐道。
凝霜见自己主子自从大病一场之后精神一直有些萎靡,本想跟公子说,但是又怕主子嫌自己多嘴,这下公子恰好主动问了,却怎么一点担心也没有,虽心存疑虑但是还是点了头安分的退了下去。
夏天的蝉鸣永远都是不知疲倦的在叫嚷着,偶尔有木槿花在枝头俏丽的开着,被清风一拂便簌簌落下花瓣,碧水之上的莲花总是在清风中舒展着,随风轻轻摇曳,如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的裙裾蹁跹。
微风吹落花瓣顽皮的落在伊人的略苍白脸颊上,如泼墨的青丝间,一时间,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如此这般岁月静好。
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拂去沾在墨语青丝间的零碎的花瓣。
墨语睫毛微颤,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卿歌轻抚墨语的微蹙的黛眉,他的唇眷恋的落在她的眼皮上。
黯哑低沉的声音在墨语耳畔回荡:“要乖乖等我回来。”
公子没走多久,凝霜便听到下人们谈论道公子就要出远门。
临行时,卿歌手心里攥紧了大夫开的药方,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般。
那方子上面写的均是世间罕见的药材,虽不能治根但是按药服药起码也可以是拖上个三年五载的。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即便前路荆棘丛生,他也会奋不顾身的去做吧,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蛊了?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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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那个赌他怕是连心都一块输给她了……
“三哥哥此番出行,万万保重身体。”青怜眼底的透出浓浓的担忧。
“自然。”卿歌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转身便对一边的凝霜说道:“照顾好你主子,切莫提起我这次出行的目的。有任何异常立刻第一时间通知我。”
没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形象,这样认真的语气饶是凝霜也是不曾在自家公子身上多见的,只能敛了眼,垂首行礼道:“奴婢自当鞠躬尽瘁。”
“嗯。”卿歌回应一声,上马车前再望了一眼主院的方向,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随着白衣身影没入车帘,青怜的脸上才隐隐浮现一丝奇异的笑。
夜色渐浓。
“快些,将人皮面具贴上。”青怜潜进主院直接递给墨语一张薄如白纸的面皮。
墨语拿过用特殊的药将面具贴至面上,原本墨语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却如一个贰十七八岁面黄肌瘦的妇人,眉眼隐隐间透出一股腐朽的病色。
“这是包裹,下山后梓宁会接应你。”青怜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姿色算不上有多上乘,但是为什么卿歌偏偏就看上她了?如今这女人居然还不识好歹的要逃走,放着当家主母的位置不要,难不成生病的时候脑子也坏了?
“多谢。”墨语低声道谢,接过准备妥当的包袱。
“你难道……全部都舍得?”青怜看她似乎去意已决,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舍得,自然是不舍得的,这里有凝霜,有纳凉的小亭子,还有清澈的荷花池……还有那只老是跟她抢葡萄的臭狐狸。
“我们下山吧。”墨语目光微闪避开了这个问题兀自说道。
换上青怜准备好的侍女衣裳,梳上普通丫鬟的发髻,面对着鸾镜再细细照了照,确定已经同普通丫鬟无异,寻常人应当是不会认出来的。墨语最后望了一眼被她用下了迷药的糕点弄睡过去的凝霜,眼底闪过一丝动摇的犹豫又转瞬消失,面无表情的对青怜说道:“你不要伤害她,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都要走了还磨叽个没完,青怜虽不耐烦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不太看得顺眼,她堂堂一个小姐也没必要跟一个没地位的丫鬟置气。
跟着青怜绕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青怜仗着五小姐的身份行事,倒一路上也是颇为顺利,所有的小厮奴婢们都是恭敬的等待主子过去才敢抬起头。墨语低着头混在跟在青怜身后的几个丫鬟当中,就算遇上路过的老夫人也是乖巧的跟着人群行了一礼。
老夫人一见到青怜一行人脸上是说不出的欢喜,连忙拉住青怜喜笑盈盈的说了几句贴己的话。
墨语静静的望着老夫人虽平时疾言厉色,但是对青怜这些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流露出慈祥的神色,不由得心底有一丝落寞。天下之大,她也无依无靠,何处才会是她家……
青怜善解人意的陪老夫人聊了几句,意识到自己还有个麻烦就跟在身边也不多寒暄,便借着夜深风高的理由辞行。老夫人见这晚上风大确实有些凉意正欲放行,只见逐月带着一小队巡逻的队伍正匆匆从主院方向朝着她跟青怜此处赶来。
“参见老夫人,五姑娘。”逐月身子微弯,标准的行了一礼。
墨语偷偷瞥了逐月一眼,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难不成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知逐月侍卫深夜来此是有何贵干?”青怜脸上仍旧是语笑盈盈的表情,如春水般温润的笑容让不少侍卫都为之惊叹。
见青怜一点慌张之色也无,墨语则暗自嘲笑自己怎么能这点定力也没有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
“只是属下刚好见夜深,几位姑娘家跟老夫人还是回房去罢。”逐月毕恭毕敬的说道。
“那劳烦逐月侍卫将老夫人先送回去吧。”青怜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把老夫人,老夫人一时没站稳居然从台阶上跌落了下去,顿时引起一片惊呼声。
“哎呀!救命了!救命了!快去叫大夫!”青怜看到老夫人跌落立刻受到惊吓般尖声叫了起来,周围的丫鬟们全部乱做一团,把一队侍卫也冲得七零八落的,一群人连忙将老夫人扶起往药房方向跑去。
人群涌动中,墨语看到青怜向她使了一个眼神,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想让自己趁乱逃出去,便低下头正打算往门外溜去,忽然间听到逐月一声冷斥:“那丫头怎么往门外跑?”
墨语偷偷瞥了一眼,不禁吓了一跳,此刻,慌乱的人群中逐月正冷冷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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