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邵氏准备睡了,人已经上了床,却被吵了起来,在她跟前伺候的大丫鬟绿芙到她床前去说道,“太太,三奶奶过来了。”
邵氏疑惑地道,“她这时候来做什么?这么晚了,且这么冷。”
绿芙说道,“三奶奶还押着梅香院的丫鬟红杏,说是有要事。”
邵氏皱了一下眉,“押着红杏?”
邵氏只好起了床,又被丫鬟伺候着穿衣,等收拾妥当了,这才出了内室,在稍稍暖和的稍间里见了乔婉。
邵氏坐在榻上,乔婉一进稍间,就过去直直跪下了,道,“媳妇恳请婶婶做主。”
邵氏眉毛跳了跳,现在她觉得自己是稍稍看明白了乔婉,乔婉这么晚找来,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她说道,“这是怎么了,这夜里这么冷,不要跪了,快起来吧。”
乔婉却不起来,说,“媳妇嫁到顾家来,两月余,一直本本分分为人,在婶婶跟前,只恐不能伺候好您,自从嫁进来,就没有出过门,没想到,人善被人欺,竟有人要污蔑于我,说我同外面的男人有私,这种事情,婉儿可不能承认。要是没有人为我做主,我就只好撞死在婶婶这里以示清白了。”
乔婉说着,神情十分地坚毅和悲愤,似乎是真要去撞死的。
邵氏被她唬得怔了一下,然后赶紧让旁边的绿芙去将乔婉扶起来。
乔婉却还是不起,邵氏就只好说,“赶紧起来,是谁要这么污蔑你,婶婶自会为你做主。”
乔婉得了她这个话,这才站起了身来,不过神色依然是十分痛苦而毅然的。
这时候,外面碧水如月和两个婆子将红杏给押进了房间里来,乔婉站在旁边对有些惶然忐忑又有些迷惑的红杏说道,“你不是说我和林家的三公子有情吗,将证据拿出来给太太看吧。要是真是这样,我今日就撞死在这里,要是不是这样,你这么污蔑主子,毁坏我的名节,要将我逼死,此事,我也是不能由着人污蔑,由着人逼死的。”
乔婉神色十分冷厉坚毅,冷厉坚毅到带了杀伐之气,让人心惊胆战,红杏被吓得一颤,嗫嚅着要说话,乔婉又说道,“你不是要对太太说吗,太太正在这里,你赶紧说吧。”
红杏被那两个婆子放开了,人就跌在了地上,她赶紧对着邵氏跪好了,邵氏皱着眉看着她,说,“你要说就赶紧说吧。”
红杏心想今日这事是不能善了了,而比起说没这件事而背负起污蔑之嫌,还不如说实话,这样也许还能保住自己。
红杏于是就颤抖着将刚才那只荷包又拿了出来,要呈给太太,脸色一片惶然地说道,“太太,事情是这样的。是太太您生辰那一天,前面六一院里的洒扫丫头明霞来找三奶奶,有东西要给三奶奶,这事明霞可以做主的,她要将东西给三奶奶,三奶奶没收,明霞也是给人送东西过来,看三奶奶不收回去不好对客人交代,就将这东西给了奴婢,让奴婢转交给三奶奶。奴婢看这是一个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的荷包,乃是男女定情之物,觉得外客要带这个东西给三奶奶,定然是不好的,所以就犹豫着是不是真要转交,不过奴婢又想,这东西是给三奶奶的,那奴婢也不能自己拿着,还是应该给她,一切由她定夺。今日不过是将这荷包拿到三奶奶跟前,三奶奶就大发雷霆,说奴婢污蔑了她。”
乔婉冷笑了一声,“你将这荷包拿到我跟前时候,是说的这种话吗。当时如月,碧水,还有好几个丫头妈妈都在外面听到了,你是说的这种话吗?”
红杏被她这冷声反问说得脸色又白了白,乔婉对碧水说,“你们说说,你们当时听到的是什么。”
碧水朝身边一个婆子递了个眼色,婆子就说道,“太太,红杏这丫头在说假话,当时她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她威胁三奶奶,说三奶奶在未出阁时和林家的三公子关系好。”
红杏无可抵赖,乔婉又对邵氏道,“她随意拿着一个荷包,就说我和外人有私,这不是污蔑又是什么呢。就这么一个荷包,就说我和人有私。再说林家的那位三公子,我在年岁尚小之时的确是见过他一两次的,但是当时是什么事也无,要是我曾经和谁有过一两面之缘,就要被栽赃上这样的罪名,那么,我还怎么活。”
乔婉说着,已是哭了起来。
邵氏虽然的确是不喜乔婉,因为她本属意要将自己侄女嫁给顾西卿,但是半路杀出了个乔婉,抢了这个位置,邵氏自然不会高兴;不过,她也完全没有真要将乔婉逼死的想法,最多是要让她日子难过,要是有了善妒的罪名,还让顾西卿不喜欢她了,那么就将她休掉,这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乔婉真就在她的这屋子里撞死了,她就有个逼死侄儿媳妇的罪名,到时候顾西卿回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因乔婉神色十分地激动和凄厉,和她平常的安静温婉比起来,那真是天差地别让人触目惊心,邵氏一点也不怀疑乔婉是真的要去撞死的。
邵氏看乔婉又哭又闹,就赶紧让绿芙又去将乔婉扶住了,而且安抚道,“这事我会好好查的,你别这么伤心了,看哭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乔婉哽咽道,“我刚嫁过来就遇到这种事情,婶婶,这真是不要我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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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看乔婉一直将这“死”挂在嘴边,就又说道,“先坐下吧。”
让绿芙扶着她坐下了,还让另一个丫鬟拿了暖手炉给她让她暖手,这才又看向这时候才到来的贺妈妈,说,“去将前院明霞那丫头抓来。”
贺妈妈领命而去,乔婉坐在那里还是哭,邵氏则又问红杏,“只有你手里的这个荷包是吧?”
红杏点头,“是的。”
邵氏让人将那个荷包拿了过去,荷包是用上好的锦缎绣成的,那并蒂莲和*鸳鸯有栩栩如生之感,上面的绣法就不是一般人会的,乃是大绣坊里绣娘才会有的看箱底手艺,即使很在乎府中姑娘女红的大家庭里,也请不起这种师傅的,邵氏将手伸进荷包里面摸了摸,里面的确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邵氏说,“这荷包即使是林家三公子要给老三媳妇的,但老三媳妇也没有收。”
乔婉哽咽着说,“我与林家三公子并无什么联系,媳妇不知道他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红杏道,“说不得是三奶奶曾经送给那林家三公子,然后林家三公子还回来而已呢。”
她才一说完,乔婉就是一声大骂,“你这是含血喷人,婶婶,你看,她随意一句说不得的猜测,就这样来猜想媳妇,如果人人都可以用猜测来给人定罪,那世上只有权势最大的人可以无罪,其他人都能定罪了。这世道公理何在呀。”
邵氏也觉得红杏十分地不会说话,于是让之前押她进来的婆子上前给了她几个耳光,红杏忍着痛不再说话。
而乔婉又说,“红杏只是个奴婢丫鬟,却能够这样说我,媳妇也是明白的,不过是媳妇刚嫁过来,受到轻视,才让这些奴才们都能够爬到我的头上说话。”
邵氏因他这句话倒不知该如何说了,乔婉又说,“若是婶婶不能在这件事上给媳妇一个交代,连这些奴才都往我的头上爬,那我以后也做不到以前的贤良隐忍了,西卿没在家,我就受如此欺负。”
乔婉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邵氏一向是欺软怕硬,看乔婉要不管不顾地闹,她就只好放软了态度,说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没有过多久,明霞就被带来了,大约是在路上时就被吓过了,所以她一进屋就赶紧噗通一声跪下了,而且还给太太叩头,道,“太太,奴婢就是替林家的三公子传了东西的明霞,明霞给您,给三奶奶请安了,奴婢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么大,奴婢以为就只是传了个东西罢了。”
邵氏道,“还没问你,你就唧唧喳喳,先把嘴闭上。”
明霞赶紧闭了嘴,邵氏于是才问道,“腊月初十那天,你在六一院里伺候,的确是替林家三公子传了东西要给老三媳妇的是不是。”
明霞赶紧点头,“是,是,林家三公子还给了奴婢一两银子,因为银子很多,奴婢不好不将事情办好,就想办法进了内院去,要将东西给三奶奶。”
邵氏将手里那只荷包让人拿着去给明霞看,问道,“是这个吗?”
明霞将那荷包接到手里,疑惑地道,“太太,不是这个呀。”
邵氏愣了一下,而红杏也怔了一下,但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看向明霞,“怎么会不是这个荷包。”
明霞奇怪地看着红杏,又去看了太太,道,“因为我将东西拿去给三奶奶,三奶奶没有收,奴婢怕回去对林家三公子没法交代,他要将那一两赏银要回去,恰逢红杏姐姐过来,说能够帮忙将东西给三奶奶,奴婢就将那东西给红杏姐姐了。但是,决计不是这样的荷包。”
邵氏道,“那你说是个什么东西?”
明霞道,“是一个没有绣花的袋子装着的,奴婢摸着,该是小刀一类的东西,而且林家三公子也说,要是三奶奶看到那东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之后红杏姐姐拿了那袋子过去后,拿了里面的东西出来看的,里面是两把小匕首,雕刻得十分漂亮。”
乔婉则道,“一个男客要带给我东西,我哪里会收。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红杏则朝明霞道,“就是这个荷包,明霞,你这是乱说。”
明霞道,“红杏姐姐,我哪里敢乱说呀。那么好看名贵的匕首,我还从没有看到过,怎么随意就能够编出来呢。”
邵氏道,“好了,让去红杏那里搜一搜,看有没有这个匕首就行了。”
红杏恶狠狠地看了明霞一眼,脸色却是惨白的。
因为那是乔婉的院子,于是如月就亲自带着贺妈妈去梅香院红杏的屋子里搜东西去了。
没过多久,她们就回来了,拿了一个匣子回来,里面除了有那两把匕首,还有一些红杏不可能有的首饰。
红杏一看到,就一声惊叫,道,“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
贺妈妈冷着脸道,“你哪里能有这些东西,你这些是从哪里偷去的。”
红杏哭道,“就是我的。”
邵氏没有理她,让将那匕首拿去给了她,只见匕首是用紫金丝线缠绕而成的,上面又镶嵌有小的红蓝宝石,匕首很小,只是装饰,但是却是十分精巧华贵的。
邵氏看着红杏说,“这个可不是你能有的东西。”
而明霞又说,“太太,就是这个匕首。”
乔婉看到这个匕首,则是“咦”了一声,邵氏看向她,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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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说,“这个匕首媳妇以前见过,是当时隔壁汪家的姐姐,曾经拿在手里把玩过,媳妇想,这也许是林家三公子代汪家姐姐带来给我的。”
邵氏让人将匕首拿去给乔婉,乔婉接到手里,不知是怎么一番折腾拆卸,竟然将其中一把匕首给拔开了,里面并没有刀刃,而是空的,乔婉又“咦”了一声,不知她在怎么掏摸,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来,乔婉展开来看了,就又说,“这果真是汪家姐姐带给我的。”
邵氏这下十分好奇了,说,“怎么以此带信给你,里面写着什么。”
乔婉却摇头,说,“婶婶,这是汪家姐姐的事情,却不好给外人说。”
邵氏看她这样,并不好问了,于是转而又审红杏,红杏看抵赖不掉,只说这匕首的确是装在那荷包里的,她只是一时看匕首漂亮,就自己留了下来,但是那荷包却的确是用来装那匕首的,是乔婉和林家三公子有私情的证据。
乔婉已经不想再听,只是说,“要是随意一个丫鬟奴婢要污蔑媳妇,太太不能做主,那媳妇在这个家里也是呆不下去的了,等夫君回来,媳妇定会将此事告诉他,让他来定夺。”
邵氏于是就斥责红杏偷盗,且污蔑主子,要将她处置掉,于是就让人押了她去顾宅里后面的柴房将她关押起来。
红杏一边为自己不曾偷盗辩解,一边哭喊,之后就被堵上了嘴拉了出去。
乔婉也才感谢了邵氏的公正,又将那纸条拿给了邵氏一人看,原来上面写着乔婉看到这个匕首就当知道是她汪希湘无误,又让乔婉去见她,她要请她帮忙之事,当然之后也让请将这个匕首再带回去给她。
乔婉一边给邵氏看纸条,一边说了汪希湘同林家三公子乃是表姐弟关系,而同自己是闺中密友,但汪希湘自从嫁到苏州来后,两人再无联系。
邵氏看竟然是这么件事,不由便没了大兴趣,乔婉也就告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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