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怒气冲冲地回了娘家,方氏正坐在院里择菜,一见女儿突然回来,并且脸色红涨、神色忿然。她不禁心里一咯噔,连忙摞下手里的菜,上前问她怎么了。方宁心里万分委屈,叫了一声娘,然后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方才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方氏听得心惊肉跳,捂着胸口惊呼道:“我的老天,你这孩子也太胆子,你咋能做这事呢?万一要喝出个好歹来可咋办?”方宁忙解释说自己只喝了几次,并无大碍。
方氏喘了口气,安慰了方宁几句,然后定定心神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咋能对公公这么说话呢?他毕竟是长辈啊。即便是你奶那样,我也不能这么对着吵。你有啥事,应该悄悄给我和你爹说,由我俩出面,我们是平辈,说深了浅了也没啥事,你不一样啊。更何况,那宋老财可比你爷奶强多了。你这么做,让宋乔夹在中间多难办?他对你可是实心实意的。”
方宁语气生硬地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没把他当成我奶那样的人看,才一直忍着他。娘你瞧瞧他做的都是什么事。”方氏并没有像有的父母一样,一听说女儿受了气,就跟着孩子一起声讨婆家什么的,而是仔细问清情况,慢慢地给方宁分析。
“宋老财是有不妥的地方,可你也有。这跟你奶他们的事可真不一样,咱们是巴不得对方不跟咱来往,可你终究是要在宋家过下去。哪能这么撕破脸皮大闹。都怪我,怪我以前没好好教教你。”方氏暗暗埋怨自己太粗心。以前她总想着这个闺女聪明又懂事,在做生意上连她小舅都挺看重她,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对她做什么都放心。甚至觉得既然她连老宅的人都能应付,还能处理不好宋家的事吗?如今一想这根本是两码事,有些事不是你聪明就行的,还需要过来人的提点才能少走弯路。
方氏把自己所知道的、听过的,一项项掰开了揉碎了细讲。方宁性格虽倔,可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尤其是方氏的话,她自然是能听进去的。方氏说得口干舌燥,方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此时多少有点后悔。她当时的反应是太激烈了些。可转念又一想,刚才那种情形着实太气人,而且她又积攒了一肚气,如果不爆发,她非憋得吐血不可。她和宋老财的观念相差太大,早晚都得有冲突,没嫁进宋家前,她觉得宋老财的性格有时挺有意思的,可是嫁进去以后,她只能报以苦笑。以宋家的特殊性,他们分家的可能性极低,看来,她当日是低估了这个形势。可是难道真的因为宋老财就要跟宋乔合离吗?这是最坏的打算了,不到万不利己她是不愿走到这一步的。她此时是一点主意都没有。还是先平静一段时间再说吧。他们双方都需要冷静。
方宁想了一会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娘,我在家住几天,你不会赶我走吧?”
方氏苦笑道:“你别说是住几天,就是住几年娘也乐意,可是你……。”不过,她也深知话说三遍淡如水的道理,该说的都说了,她也需要好好想想。因此便不再叨唠她了。
方宁刚回娘家不久,宋乔就失魂落魄的尾随而来,小木头也绷着脸跟在哥哥后面。方宁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干脆躲在屋里避而不见。
方氏推开门,让两人进来。她看着这个女婿,心思十分复杂,既不忍心责怪他,又觉得有些话不说不行。方宁和宋老财闹到这一步,固然是跟他们的性格有关,但也跟宋乔在中间的调停不当有干系。最近几年,方氏的见识有了很大提高,再加上又是过来人经验丰富,这些事情她看得十分明白。她心下思量一阵,就和气地对宋乔说道:“乔哥儿,你对方宁的好我们一家都知道,确实是个难得的。可是这过日子并不能光靠好就行——这也不能怪你,你年纪轻,娘去得早,又是读书人,没接触过这些家里里短的琐事……。”
宋乔面色肃穆,听得频频点头:“娘,你说得对,方宁没有做错什么,我爹……唉……总之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是两下里为难。”宋乔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一边是养育他十八年的父亲,一边是他最心爱的妻子。他们吵架时,简直像在撕扯他的心一样。
方氏的态度越发温和了:“你别急,啥事都要慢慢来。谁家没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也没啥见识,只给你说说我的想法:我觉你爹对你不满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你对方宁太上心了。”
宋乔一脸惊讶,无言以对。
方氏温和地笑了笑,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公婆还真就是不乐意看到儿子对媳妇太上心。宋老财肯定也不例外。心里多少都有些“儿子有了媳妇忘了爹娘,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这么便宜你”之类的想法。
“我并不是不让你不对对她好,你可以私下里对她好,在你爹面前,就得做出样子来。你爹和方宁有争执,你劝你爹时,就向着他说话,两面讨好。过日子哪能每句话都较真。”宋乔听得十分认真,一脸若有所思。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宋乔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心里还是想见方宁,方氏只得说道:“她如今心乱得很,还是先别见了,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爹,先别说接她回家的事,等过些日子,他气消了再说。”如今这种情形,双方最好都冷却几天。宋乔想了想,此时接回方宁的确不现实,父亲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两人一句话不和又呛起来了。虽然他心里是万分不舍,他也只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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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走得极慢,慢慢地思索着改变的办法。越想越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自己除了读书什么用都没有呢?唉……
宋乔回到家,就见父亲正气得捂着肚子哼哼。他看到儿子像条丧家犬似的,气愤难平地奚落道:“哟,你还知道回来呀?干脆跟你媳妇到你丈母娘家算了。反正我是替别人养儿子!我的老伴唉,你看看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的命咋就那么苦,从前受你娘的气,如今又受儿媳妇的气,我算是明白了,长这模样的女子都厉害得很,我娶孙子媳妇一定要挑你这样的,老伴啊……。”
宋乔谨记着方氏的话,违心说道:“爹,方宁她年纪小,才比柳柳大几岁而已,说话做事难免有不周之处,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要气坏了身子,让我们兄妹可怎么办?”
宋老财还欲再嘲讽儿子,一听到这话多少还有点人味,气消了那么一点点。
宋乔继续搜罗着好话劝慰父亲。
宋老财拍着大腿,大声抱怨儿媳妇,宋乔低头听着,有好几次想为方宁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硬是吞了下去。让爹发泄发泄也好,对他抱怨总比对着方宁吼出来好。这个道理他以前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宋老财抱怨够了,人也累了,连晚饭都没吃便上床睡觉去了。
饭桌上冷冷清清的,三兄妹随便扒拉了两口,谁也没胃口吃了。宋乔神态复杂地看了一眼妹妹,一脸愁苦地说道:“柳柳,你是咱家最聪明通透的,有空多劝劝爹。”
宋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小木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人意料的沉默。
晚上宋乔趁着父亲睡熟后,悄悄溜了出去。谁知杜家今晚也睡得挺早,四周黑乎乎一遍。他只好沿原路返家。
乡下人家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仅仅过了一天,村里便传得沸沸扬扬。其实,吵架拌嘴之类的事谁家都有,一点也不新鲜。但宋家和杜家都比较引人注目,才引起了更多人的兴趣。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因为宋家宅院较深,所以村民并没听到吵架的具体内容,再加上宋家人口紧,谁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凭着经验和丰富的想象力乱猜一气。
到最后竟形成两大派。一派站在宋老财这边,这一派多以老人为主;另一派站在方宁这边,多数是年轻媳妇。后一派竟比前派多上许多。因为宋老财的抠和方宁的大方是有目共睹的。
“依我看,肯定是宋老抠不满意媳妇太大方了。她是个雁过都要拔根毛的人,哪能忍得下方宁这么做。”
“……不关怎么说,这做儿媳妇的也不能跟老人对呛。”
王氏在旁边听了,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大声嚷道:“要我说,这事肯定是方宁的错。她是我侄女,我还能不知道她!以前在家时对爷奶就不孝,对长辈也不敬,啧啧,宋老财算是走了眼了。”
有跟王氏不对付的当即就接道:“哟,银宁她娘,你这是眼红吧。你的意思是宋老财看中你闺女才是没走眼?”
“对嘛对嘛,你好歹是方宁的伯娘。哪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再说你婆婆是啥人谁不知道,上次是谁在那儿哭诉来者。”
人群中有人联想到,王氏和宋老财之间的过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王氏下重本巴结宋老财最后被人回还三盆剩菜的事早在村里流传开了。
王氏偷鸡不成把蚀本米,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不可,她可不是那容易消停的人,第天一大早就来到了杜朝南家来找方氏,表面上是一大通安慰的话,内里却是幸灾乐祸。末了又怂恿方氏道:“这宋老财太欺负人了,他当咱们杜家没人了是吧。依我看,咱现就去把全家都叫上,到宋家大闹一场,为咱孩子讨回公道。”
方氏跟她做了多年妯娌,如何能不知道她的禀性。她是巴不得双方敞开了闹,最好是无法收场。
方氏态度冷淡,心平气和的说道:“这舌头跟牙还会碰着,过日子哪能不拌嘴。这种事我们两家会处理好,就不麻烦你了。”王氏又碰了一鼻子灰。
方宁回来的第四天,方牛子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以前他就担心这个外甥女会跟宋老财不和,还特地去了一趟,不成想,两人到底还是闹开了。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找宋老财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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