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一家刚安顿好大姐母子三人,次日高氏就带着人打上门来了。方氏先是好声跟她商量,让她好好管管儿子,谁知高氏毫不服软,张口闭口春宁是他们家掏钱买的,不能她的允许不能回娘家云云。
方氏想到大女儿这些年受的委屈,再看看高氏这个态度,口气也不由得就硬了起来:“你别总提钱,你怎么不想想,就你儿子当初那样子,你不出重礼能娶到媳妇?就这样,你还是蒙了我们家,相看时还用头发遮住脸,这事是谁干的?我这闺女是嫁到你们家不是卖给你们家!”
高氏拍着大腿大声嚷道:“你以为你闺女好啊,粗手粗脚的,大字不识一个。过门六七年才只生一个儿子,还傻不愣登的。”
方氏反唇相讥道:“你生的儿子好,先是不全乎如今又寻花问柳的!”
静宁帮着方氏回骂:“老不死的,你们黄家就一个讲理的又死了,这该死的不去死,不该死的倒死了。”
高氏气得脸色铁青,跳脚大骂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呛上了。
高氏本来以为亲家一家还像当初那么软弱可欺,才敢这么跋扈。如今一见他们是今非昔比,先是把大儿媳妇给揍个鼻青脸肿,然后不知用什么说动了小霸王黄宝根,自己也不明不白的又挨了一顿打。高氏是越想越气,叉着腰大声威胁道:“我今儿把话摞在这儿,你们家要是不给我们一家赔礼道歉,不乖乖的把你闺女送回来,我们黄家就休了她!有本事你养她一辈子!你们可得想清楚,就凭我们的家世,那黄花大闺女都往我儿子身上上贴。”
方氏气冲上头,生硬地接道:“你凭啥休我闺女?即便是不过,那也得是合离!我们家还真能养她一辈子!”
“你等着瞧!”
“好,我就等着!”
高氏来时是气壮如牛,走时像被踩得半扁的气蛤蟆似的。待高氏一帮人走后,方氏就劝大女儿好生在家住着,什么也别想。春宁刚出嫁就随夫家人离开本县,这么多年来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心里也想念得紧,她自然是十分珍惜这次亲人团聚的机会。
春宁在娘家时是家里地里一把抓,几个妹妹都是她带大的。姐妹几人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但毕竟骨肉情深,过不了几天就熟稔了。姐妹五人时常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方氏看着既欣慰又有些难过。云儿和子锦这两个孩子也十分受欢迎,众人争着哄来逗去的。这两孩子最喜欢跟方宁和静宁玩,一天到晚像个小尾巴似的在后头跟着。方宁生怕家里的事给孩子留下阴影,就让狗蛋多带他们玩。狗蛋郑重其事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每日带着他们到处疯玩。
转眼间就到了麦收时节。春宁身上的伤一养好,就开始帮着父母下地干活。因为夏宁快要出嫁了,方氏怕她下地晒黑了,就让她留在家里做家务。方宁负责放鸭和看孩子,静宁帮着跑腿打杂。今年家里有了牛,活计比往年轻松了许多。
李三顺家里就二亩地,杜朝南就没让再平打麦场,说是两家合用一个麦场。他力气大,干完自家那份,就过来帮着碾麦扬场。他和春宁多年不见,两人当年又有过一些过往,再次见面,多少有些尴尬。他们又都是内向之人,话从不多说,见了面笑一下就匆匆低头离开。
杜家老宅的事也暂且停当下来,不知道那陆美玉是怎么哄的杜朝栋,她在娘家住了几日就被接了过来。只是杜朝栋经此一事,十分心烦,时不时的外出散心。有人曾看见他和镇上王举人的弟弟王清举在酒楼喝酒听小曲。
方牛子也撞见过几回,有一回他还好心劝了几句,被杜朝栋给硬顶回来。方牛子忍不住向方氏抱怨:“还读圣贤书呢,连粗人都不如。拿着家里的血汗钱去听小曲,也不怕耳朵长脓,都什么东西。他还跟王清举比,人家是什么家道!”
方宁隐约还记得这个王清举,当年,她还利用过那人一回呢。
方氏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隐忧,这让她想起了宋乔,以后,他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啊?方氏本来刚兴起的念头又开始渐渐冷却,特别最近关于宋乔的姑妈程宋氏和她女儿程金凤的事传得村里人尽皆知,愈发让方氏觉得还是刘双来稳当。
宋老财的这个妹妹当初跟他一起逃荒走散了,宋老财辗转到了顾家当上门女婿,而程宋氏因为走投无路,便卖身到了程家当丫环,后来被大她三十岁的程老爷收了房当上了姨娘,不久,程老爷的原配夫人过世,这程宋氏就被扶了正,并生了一个女儿程金凤。只可惜没过多久,程老爷就一命呜呼了。程宋氏没有娘家撑腰,前房留下来的一帮儿女早就恨她们母女恨得牙痒,父亲一死,就将母女两人赶了出来。程宋氏偶然打听到哥哥当了顾家的上门女婿,就上门去找。谁知她去晚了一步,宋老财一家早搬走了。就这么耽搁了一年多,母女两人卖变卖首饰为生。后来,程宋氏又打听到宋老财在南平县就带着女儿前来寻亲。兄妹俩阔别二十多年,乍然相见,当下就抱头痛哭。宋老财这么多年时不时为自己弄丢妹妹而愧疚。这回是下了决心要补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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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程宋氏看到自家哥哥过得不错,虽比不上她原来的夫家,但也够一辈子吃用了。她又见大侄儿宋乔生得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心里就有了别的想头。她时不时拿话试探哥哥。宋老财是个一点就透的人,他看看这个外甥女聪明伶俐、知书达理,又因为早年在程家过了几年好日子,倒也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这让他十分满意。再加上他想着两家是亲上做亲,这个外甥女嫁进来以后怎么也比外人强。当下,他也不再犹豫了,就跟宋乔透漏了这个心思。
宋乔一听顿时傻眼了,他好容易刚跟方宁搭上话,谁知又生了这个变故。他当即坚决反对道:“爹,这事我不同意!”
宋老财冲儿子吹胡子瞪眼:“难道金凤还配不上你?你自己说说咱村里的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她?”
宋乔站得直直的,脖子硬挺着,生怕自己无意中点了头,被他爹视为同意。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喜欢这样的!”
“那你喜欢啥样的?”
“反正不是她这样的。”
宋老财一拍桌子,拿出父亲的威严:“我说行就是行,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听我的!”
宋乔看着父亲,幽幽叹了一句:“要是我娘在该有多好啊!她决不会逼我。”
宋老财一听到这话,心如针扎一样,默然不语。
从这天后,宋老财就以沉默来压迫儿子,他跟小木头和宋柳说话,跟程金凤母女说话,有时还跟驴和狗说话,可就是不理宋乔。宋乔毫不服软,每日饭桌上埋头吃饭,吃完把碗一推进屋读书去了。程金凤时不时以他读书辛苦做些补品送去,这些都到了小木头的肚子里。
小木头对程金凤说道:“你做的东西挺好吃的,可是用的油和糖太多了,我爹每次看着油坛都心疼。”
程金凤:“……。”
宋老财父子俩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好在夏忙时节到了,宋老财忙着收租子,雇长工,看店,暂时把此事搁下了。
程金凤听了母亲的话后,每日费尽心思的讨好舅舅和表妹表弟。来到宋家一久,她就发现了这个舅舅十分吝啬,家里的摆场太小。吃穿用度跟程家都没法比,她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无奈,自己此时是凤凰落到鸡窝里,少不得先勉强迁就这一家人,等以后再做打算。
程金凤起初对小木头挺好,可他发现对方脑瓜不太正常后,就有些意兴阑珊。她很快就察觉到宋柳在舅舅面前说话颇有份量,便殚精竭虑的讨好她。那婉转而不露骨的好听话一筐筐的砸向宋柳。夸得小木头差点不认识这个妹妹了,因为程金凤说得跟他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嘛。
程金凤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本领对付一个乡下丫头简直是大材小用。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已踢到了铁板。宋柳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时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能洞察她的心思似的,常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慌乱。
这日,程金凤把费了好些功夫做就的一双精美绣鞋递到宋柳面前时,宋柳终于主动开口了,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道:“表姐的手跟心一样巧,来,你坐,我有话问你。”
程金凤心里不禁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晴天的激动,同时又有一丝得意:我就不信拿不下你。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见识?
程金凤尽量做到不喜形于色,笑得婉约而自然:“柳柳,你要问什么?”
宋柳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问道:“表姐,我一直想知道你这种见机行事、见缝插针、见风使舵的巴结人的本领,是天生的呢?还是到了我们家才临时练就的?”
程金凤:“……。”她心中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脸上还得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她极力的将尴尬压下去,勉力一笑:“柳柳,你说话真有意思。怪不得你哥总夸你。”
宋柳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你又说瞎话,我哥从来都没夸过我。一般都是你当着他的面夸我。”程金凤突然有一种词穷的窘迫感和屈辱感。
宋柳狡黠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表姐,我知道你挺为难的。”程金凤以为宋柳要给自己道歉,她默默劝自己,只要她道歉,就先原谅她,以后再说。
但宋柳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一桶冰水一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你一边心里不把我们当回事,一边又努力巴结我们,这种心情肯定不好受,我知道你倍受煎熬。”比她爹一边装大方一边心疼银子还难受。
宋柳像是十分体谅她此时的心境,微微一笑走开了。留下程金凤一个人慢慢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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