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偷眼看看方氏又看看方宁,结果两人的脸色都十分平淡,他心里多少有些气闷。敢情就他一个人紧张。
方氏好奇地问道:“说定了?是哪家的姑娘?”
宋老财道:“差不离了,只要荷生愿意也就成了。”
方宁微微一笑,问道:“那姑娘的爹很不错,嫁妆很多,身量也胖,对吧?”
宋老财被噎了一下,心想,这丫头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宋老财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宋乔的脸色有些沮丧。宋柳离他最近,见哥哥这样,忙悄悄捅捅他,压低声音,语带双关地说道:“放心吧,爹给我买双鞋子也要货比十家。这才两家,早着呢。”
汪立志听说宋乔要娶个胖媳妇,就给了他一个无比同情的眼神。他再看看钱正清,给他拿了份白菜笑嘻嘻地说道:“来来,多吃这个,冬天的白菜适合你了。”
众人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这会儿过了饭点,方牛子也闲了一会儿就上来陪着姐夫和宋老财等人说话。
方牛子拣了宋老财爱听的话说:“宋大哥,你是南山村里数得着的人物,我姐夫又老实,有啥事我也不一定及时得知。以后少不得仰仗你。”
宋老财觉得十分受用,再加上吃人嘴短,他和气地点头:“好说好说。有啥事不用你说,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方牛子笑道:“那是。”
趁着众人闲叙的功夫,汪立志就去把帐结了,钱正清争着要付,汪立志促狭地笑了笑,大方地让了他。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知道方才为什么总让吃白菜吗?”
钱正清不解地摇头,汪立志贼兮兮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是冬天的白菜——动(冻)了心呗。钱正清被闹了个大红脸。
回来时,因为汪立志要给奶奶送年货,就驾了驴车和他们同行,方宁一家就坐到了汪立志车上。
宋老财见没外人在场,就出言提醒大儿子:“你瞧瞧人家一家对你根本没那意思,你再瞧瞧人家爹娘看那姓的什么眼神?所以呢,死了心吧,好好地跟着爹一起挑个合眼的媳妇。”宋乔敷衍着应了一声。
方记饭庄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杜朝南每隔几天就会进城去送些东西,像是豆芽鲜鱼等,方牛子总是按市价立即结帐,从来不会因为是亲戚就拖欠。至于鱼丸和方便面,方宁做得越越少,食客尝了鲜以后,兴致就没以前高了。鱼丸是价格太高,点的人少。而方便面是因为太费油,卖得自然比普通面贵一些,客人觉得再方便也是面,吃这么贵的面有些划不来。而且古代又没有包装袋,再加上人们的生活节奏缓慢,市场需求自然不像现代这么广阔。虽然受了一些挫折,方宁毫不气馁,继续寻找着合适的商机。
又过了几天,杜朝南就开始张罗着网鱼放塘。今年年初两个池塘中共放鱼苗四千尾,除去中间死掉的大概能网三千多条,当初放的大多都是一年龄的鱼苗,长到现在差不多每条有二斤多。这里的鱼价在七文至九文之间。方宁算了一下,这两塘鱼能卖四十多两银子。
方牛子和香草绞尽脑汁的利用手中的关系,请了几个客商吃饭,方宁也给每人送了几条鱼一只烤鸭还有各种土特产,这些人倒也挺够义气,回去后没几天就联系上了几个大商贩,然后和杜朝南商量好以六文一斤的批发价从他这儿买鱼。杜朝南和方氏一商量也就同意了,他们要是自己卖的话自然价钱会更高些,可是零卖太麻烦,每天卖的量还不多,还不如一次性批发给别人来个痛快。况且,鱼要是死了价钱也会降低。
这些鱼共分几次来拉的,两塘鱼前后共卖了四十二两银子,尽管他们一家从不张扬,可是村民们的目光贼亮贼亮的,众人对他家的收入也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谁也没想到这夏天蚊虫横飞的烂泥塘还有此大作用。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羡慕有妒忌的,也有想跟着养鱼的,不一而足。其中最嫉恨不已的便是杜家老宅一干人。当初三房一家被赶出老宅,孙氏王氏两人还偷偷笑过一阵,如今一个个眼红得跟兔子似的。纷纷忿忿不平的去婆婆面前上眼药。
鱼塘放完水后,所有的鱼都捞干净了,杜朝南给鱼塘撒上草木灰消毒,晒几天后再放入新水。最后剩下几十条稍小的鱼,杜朝南和方氏就给那些帮忙的亲戚邻居各送去几条,像是三奶奶家的几个儿子,胡奶奶家,李三顺家等等。自然老宅是必须要送的。方氏特意拣了六条大点的让杜朝南给送去。方宁生怕那一帮极品再生什么妖蛾子,就自告奋勇地要跟着去,她一说,静宁也要跟着去。
父女三人进了堂屋,就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大对。老杜头正耷拉着眼皮子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何氏阴沉着一张长脸盘腿坐在炕上,见人进来也是爱搭不理的。
杜朝南已经习惯了,心里也没多在意,一进来就说道:“爹、娘,我们给您二老送鱼来了。”方宁和静宁也叫了一声爷奶。
“嗯,坐那儿吧。”老杜头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指指炕下的凳子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老杜头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老三哪,你分出去后,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爹心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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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宁笑着接道:“是啊爷,刚分出去时,乡亲们都担心我们一家会饿死冻死,还好有我小舅他们帮忙,这才挺了过来。”别忘了当初我们一家是怎么出来的。
老杜头不悦地看了方宁一眼。
何氏疾言厉色地骂道:“你这妮子是吃鸡下巴长大的,接话接得挺顺溜。”
静宁淡淡说道:“你老真健忘,我姐长这么大连鸡毛都没吃几根,哪来的鸡下巴。”
何氏恶狠狠地瞪了静宁一眼,拍着大腿大骂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是来气我的,唉哟,我咋生了你们这些人孽胎祸根……你们赚了几十两银子,就给生养你们的爹娘几条破鱼,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们当是打发乞丐吗?”
静宁再次冷笑:“你老别诬蔑乞丐,别说是给他几条鱼,即便是半个窝头,人家也会感激半天,哪会又哭又闹不知足。”
老杜头的脸更沉了,方宁见他有发作的迹象,连忙拉拉父亲说道:“爹,咱走吧,你看奶不乐意看到咱们。”杜朝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老杜头瞥了何氏一眼,张了张嘴准备让三儿子到一边说话。方宁忙抢在他开口前说话:“爹,咱们别赖在这里了,你看我爷都想开口让咱们走了。一会儿我奶犯了病可咋办。她嫌鱼少,一会儿我们把咱家留的都给她不就行了。”姐妹俩连拖带拽的把杜朝南往外拉。
老杜头忍着气刚要开口留下杜朝南,恰好杜家来了一个面生的客人将他绊住了。父女三人顺利逃脱。
方宁一回到家赶紧对方氏说道:“娘,你可把钱藏好了,好好看着我爹,别让他心软犯糊涂。我奶他们又盯上咱们了。咱家或是买铺子或是买地,把钱花出去也好。”
方氏一辈子没见过这些钱,总觉得放哪儿都不踏实,头两夜都没睡好。如今一听方宁这么说,就更不踏实了。依他们夫妻两人的意思,自然觉得是买地好。方宁想着反正家里的地也少,买就买吧。再者这买门面铺子什么的也得看时机。一家人打定了买地的心思,杜朝南忙去镇上找中人打听周围有无合适的田地。
给其他几家送完鱼后,方氏又让方宁拎了两条鱼去汪家一趟。明姑和汪富贵走了,香草又出嫁了,汪老太就显得十分孤单,汪老七有意把她接到城里去住,无奈她嫌地方窄狭不如乡下舒坦,硬是不去。香草娘只好两头奔波照顾她,方氏也时不时去帮个忙。今天香草娘进城去了,将汪老太托付给了邻居照看,那个邻居只在饭点时过来做顿饭,其他时间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就剩汪老太一个人在家。今日方宁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院里空荡荡的,十分冷清。屋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咳嗽声。“老太您生病了?我去请郎中吧。”
“方宁来了。”
汪老太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方宁说话。汪老太跟前几个月比精神头差多了,沟壑纵横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深的落寞和孤寂。她不愁知穿,但是很孤单很寂寞。方宁心中涌起一阵内疚和难过,想着若非自己,汪富贵也许还留在汪老太身边。
方宁低着头,小声道歉:“老太,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帮他们传话。”
汪老太听她这么说,突然笑了一下,伸出干枯的手掌寻摸着摸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这孩子,做了做了。做了就要敢当,别想东想西的。免得两头都落不着好。”
方宁也忍不住笑了,她想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试探道:“老太,我二爷他说不定也在想着您老,您看这都过年了……。”汪老太听到这话,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快别跟我提这个白眼狼!”
方宁只得转移话题,汪老太又问问村里的事情,方宁净拣些有趣的事说给她听。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宋老财的精彩演出。一提宋老财这个人物,汪老太好几次都忍俊不禁。
汪老太郑重其事的嘱咐道:“等宋老财找到另只鞋,可别忘了告诉我。”
方宁笑道:“一定一定。”
两人正说得高兴,方宁忽听见门外有响动,她起身说道:“肯定是我大奶回来了,我去瞧瞧。”
方宁快步走出房门,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小雪,柳絮一般的细雪纷扬着落在她的脸上、颈上,清凉清亮的。方宁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笼着手跑过去开院门。
一开院门,她顿时愣住了!
院门口跪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汪富贵和明姑。
方宁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明姑脸上悲喜莫辩,只是用左手撑住臃肿的腰身,向方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方宁,告诉你老太,我们回来向她老请罪了。”
汪富贵也冲方宁笑了笑,然后一脸担忧的看着明姑,小声地问她要不要紧。
方宁默然半晌冲两人点点头,转身跑回去向汪老太禀报:“老太,二爷和明姑回来了,他们在雪中跪了好久了。”
汪老太闻言身子不由得一颤,抖着唇低声骂道:“把门关上,别理他们!”
方宁犹豫着提醒道:“可是……我看到明姑的身子好像有些不方便。”这倒是真的,明姑穿得十分臃肿,尤其是腹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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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太不禁一惊,忍不住反问道:“真的?”
“是真的。”
汪老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神情深沉莫测,屋里一片岑寂。
过了一会儿,汪老太用她那空洞的目光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道:“雪越下越大了。”
方宁接道:“是啊,天也越来越冷了,呵气成冰。”
汪老太脸上终究流露出不忍之意,挥了挥手:“去叫这对白眼狼进来,我要当面骂他们!”方宁连不迭的跑了出去。
汪富贵听到方宁叫他们进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姑既焦急又缓慢地向屋内走去。
到了汪老太屋里,两人再度下跪请罪。汪老太骂完了哭,哭完了接着骂。这个时候方宁就不好留在这里了,便悄悄掩了门退了出来准备回家。她一走出院门,就见有人探头探脑,再冷的天也阻拦不住人们的八卦之火。
方宁回家后只是简略的向家人提了提,方氏唏嘘一阵又连带着把方宁轻责一顿。
汪富贵和明姑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过了几天,汪老七一家也关了店门回来过年,汪老太到底原谅了两人,然后十分低调的为两人补办了成亲仪式,又通知了明姑的娘家人,算是过了明路。不过,据人们说,汪老太余怒未消,对明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明姑自知理亏,仍然无怨无悔的照料着汪老太。后来还是香草和她娘赵氏出面劝解汪老太,看在孩子的份上别难为她了,汪老太性格虽然强硬却也明理,一转过弯后,对明姑姑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明姑安顿好后,就抽了空来方宁家串门。她来时还给姐妹几人送了一些小礼物,方氏看推却不过就让女儿收下了。不过,她私下里又送给方宁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方宁正色拒绝:“我当初帮你纯粹是看你可怜,然后一时冲动。其实过后,我面对汪家时挺惭愧和后悔的。我要是收了你的礼,以后面对他们更惭愧了。”
明姑微微一怔,脸上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她百感交集地说道:“该惭愧的是我才对,我当初让你帮忙,只顾着自己就没想着你的处境,如今又来这一套,渎了你的情意。都是我思虑不周。”
方宁笑道:“没事了,如今不是都好了吗?”
明姑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这礼我收回去了。但你的情我会一直记得,以后有什么事,只要用得上我都会帮的。”方氏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年关越来越近,一连数日的风雪天后,天气终于放晴。方宁家买地的事终于有了着落,还是汪富贵帮着物色的,地就在周家村和南山村的交界处,八亩中等田地,五两银子一亩。杜朝南和方氏去看过,觉得着实不错,那户人家是因为儿子在省城发了财接他们老两口去享福,才把地给卖了。两家人都挺痛快,一商量妥当就签了买卖文书并到镇上改了田契。
方宁家买了田地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农村中几乎没有秘密可言,瞒也瞒不住。这事传到宋老财耳朵里,又让他嫉恨一把,原来他也听说了那户人家要卖地的事,当时他就有意买下来,可又觉得价格还不够低,就想再压一压,等到那家人心里起急了,自己再上门去。谁知竟让杜朝南捷足先登了。何氏得知后,又免不了把三房一家骂了一顿,逢人就说杜朝南和方氏不孝。不过,何氏在村里没有人缘,她这么一说,众人也就那么一听。有的敷衍几句,有的跟方氏走得近的就会绵里藏针的刺她几句:“老三咋不孝了?人家逢年过节的哪回不是用大筐大盆的往你家送东西,人家日子过好了是人家应得的。我们这些旁人都替他们高兴,你老咋不高兴哩。”
方宁的鱼买了好价钱,又买了地,吴氏和方青山自然也是十分高兴。不过,这人生总有不如意处,闺女这头如意了,儿子那头又有不痛快了。本来方记饭庄在夫妻两人的苦心经营下日益红火,方牛子连年底的分红都算好了。谁知,却出了几档子不大不小的事。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生意太好挡了别人的道,那周家酒楼觉着方牛子碍了他们的眼了。
这县城里的酒楼有好家,像是白氏酒楼,钱记酒楼等等,这些人的生意也不错,但人家都有后台,周家不敢惹,唯独这方牛子一没钱二没势,不过是个乡下泥腿子。虽说跟汪家亲戚,但汪家在县城里根本没法跟他们这些人比。再加上周家声上次在南山村被揍,心有不甘,又从中挑拨几句,两家这仇就结上了。周家声时不时带些泼皮无赖上门捣乱。还好方牛子和香草性子机灵,几次都是有惊无险,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本想找卫管事帮忙,哪知对方被主家派到京城去了。好在很快就到了年关,方牛子干脆把店门一关,盘好帐,带着媳妇回去过年了。至于那些糟心事,来年再说吧。而栓子则早早地被杜朝南把接了回去,跟他们一起过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地,杜朝栋和陆家姑娘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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