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收了宋柳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就想回送些什么,找来找去,家里只有一些刚做好的松花蛋还算拿得出手,她找了一只小篮子做了五个进去,塞给宋柳,宋柳轻蹙着眉头,一脸为难,方宁用她的原话回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变蛋,味道还行,只要不傻都会想尝尝的。”宋柳闻言俏皮一笑也就痛快地接受了。
宋柳又呆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她一走,方宁就赶紧打开礼盒想看个究竟,她的预感没错,里头尽是稀奇玩意,串珠、小镜子、彩线等等足有六七样。一看就是宋乔从府城带回来的。其中还有一个胖嘟嘟的泥人儿。方宁越看越眼熟,再一看才觉出竟跟自己有几分相像,不过胖了许多。不知道那个书呆子是不是随了他爹的精明,为了多占便宜特意让人捏胖了些。想到这里,她不禁会心一笑。
宋柳回到家时,宋老财皱着眉头在客厅噼里啪啦的拨打算盘。一见到女儿回来,他的眉头稍稍舒展些,慈祥地问道:“柳柳回来了。”
“嗯。”宋柳把小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只松花蛋递给父亲,“这是方宁送我的,一人一个。”
宋柳不提方宁还好,一提他的心情就更暴躁了。他自言自语道:“方宁,方牛子,这带方字的都带角呢,顶人!”原来这宋老财的烦恼跟方牛子有些关系,方牛子开铺子时为了避开汪家,特意选了县城北街,谁知却跟宋老财对上了。他的杂货铺就在宋老财铺子的斜对面。宋老财本大店大,起初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渐渐地,他就发现这人不好对付。方牛子的铺子经过了前几个月的惨淡经营后,越来越上道。他嘴甜、实在为人大方,多个一星半点的也不介意。若是自己做的东西,稍稍挣点就卖。渐渐地,熟客越来越多。再加上他为人也爽朗手也灵巧,街坊邻居谁家的家什坏了,他得空就帮着修理。客人有什么东西需要修补的,他能修也帮着修,而且还不要钱。那些人颇感不好意思,多少都会买点东西,一来二去,方牛子的客人逐日增多,理所当然的就分走了宋家铺子的客流。从四月开始,宋老财每查回帐,肉就疼一回,也顺便嘀咕方牛子几句:“屁大的地方,生意还挺火。”
宋老财一生气就开始训斥店里的伙计:“咱们店大,东西齐全,为啥人爱往他那儿跑?他笑脸迎人是吧?你们每天都得给我笑,笑不出花来我就扣你们钱!”
那伙计扯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答道:“东家,小的又不是绮红楼的窑姐儿,笑得再好看,客人也不给钱哪。再怎么笑,比不上抹去零头实在。”
宋老财一听抹去零头,顿时不乐意:“本来利就薄,还抹,再抹干脆白送算了!”
宋柳坐在宋老财旁边,亲手把五个松花蛋的外壳敲掉剥开,她按照方宁临走时告诉她的方子,让来福用麻油和姜汁拌了一盘和晚饭一起端上桌。宋老财尝了一口,眼中微微一亮,立即问道:“这是方宁做的?”宋柳点头。
宋老财眼珠一转,又问宋柳:“她最近又借书没有?”
宋柳摇摇头,清脆地答道:“人家不用借了,那个汪立志送了她一大箱子书。”
“啊嗷。”宋乔本来正在吃松花蛋,宋柳这么一说,他心里一惊一不小心全吞了下去,噎得直打嗝。
宋老财看了一眼宋柳又看了一眼宋乔,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着吧,等他闲下来,他一定要打听清楚,这熊孩子想骗他,没门!宋老财恨恨地咬了一口松花蛋,方牛子的生意好肯定也跟东西新鲜也有关。
没过几天,方宁姥姥吴氏和方青山挑着两筐鸭蛋来了。
方氏一脸不解:“娘,咱家鸭蛋够多了,你咋还挑这些来?”
吴氏抹把汗水,脸上带了点骄傲的神情数落道:“还不是你那败家的弟弟,不让开铺子非开,这不终于熬出头了,生意好起来了,他自个儿走不开,让我来告诉你们,说铺子里的爆米花和松花蛋卖得最快,让方宁多做些。我怕你家的鸭蛋不够,就特地买了些挑来。”
方氏一听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忙帮着爹娘将东西抬进去。
方宁听到动静,戴着顶草帽,欢快地飞奔过来:“姥,姥爷你们可来了。”
方青山还有事要忙,只匆匆喝了碗水就走了。
三人一商量,便决定立即开始做松花蛋,做这个东西本来是需要碱的,可古代还没有纯碱,方宁只得想办法用别的东西代替。她试验了几次后发现用草木灰和石灰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方宁先把石灰、茶叶、清水、食盐还有花椒、大茴香一起放在锅里煮沸后把水过滤出来,然后把收集来的蚕豆秆、松针、柏树枝,一起烧成灰,把草木灰倒入水里搅拌均匀,冷却以后就可以将鸭蛋灌汤了,最后再滚上麦糠锯末之类的就可以装缸密封了。像夏天的话四十天左右即可出缸。
吴氏一边干活一边说道:“这东西拌菜吃着爽口,牛子说他还认识了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没少从他那儿买……。”
这月月底,方牛子托吴氏给方宁送来了买松花蛋的钱,另外还有送给方宁的东西,几本书和一一百五十文的分红。有了钱的鼓励,方宁干得越发起劲,每天一边干活一边想着各种各样发财的小点子,不管成不成都要先试上一试,为此她没少糟蹋东西。方氏有时忍不住心疼责怪,每当这时,方宁就将荷包抖得索索直响:“娘,我这是在做正事。不折腾,钱从哪儿来?”方氏无奈,也只得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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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和宋家的小狗这个月已经满月,方氏听到信儿忙拿了筐子将两只小狗带回家,杜朝南还特意给他们做了两个小窝。汪家的狗是土黄色的,宋家的则是黑白相间的,两只是都软软的,肉肉的,十分可爱。方宁十分喜欢这两个小家伙,放鸭时也会带在身边。
这日早饭后,方宁正逗两只小狗玩耍,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声:“那个方的,在哪儿呢?”这是汪立志又来了。因为汪老七怒气没消,汪立志不敢回去,只好窝在奶奶和姐姐身边。这段时间,他时不时的来方宁闲坐一会儿,坐坐她的秋千,练练她的飞镖。
“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哥们钱正清。”汪立志这回还带了个朋友,方宁忙上前笑着打招呼,她随意打量一眼这个叫钱正清的。他大约十四五岁,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看那神态举止跟汪立志颇有些相似之处,怪不得人们常说“物以类举,人以群分”。这两人一看就是一国的。
汪立志和钱正清坐在大柳树下天南海北的闲侃,方宁坐在不远处看书,两人的话时不时的飘进她的耳中,原来这个钱正清跟汪立志的情况差不多,对读书不感兴趣,无奈家人望子成龙心切,整**迫他,这不,他是来找好友避难来了。两人正谈得兴致勃发,就在这时,另外一位不速之客也来了。宋乔又“路过”这里了。
“咳……咳。”宋乔假咳一声引起方宁的注意。
方宁从书上抬起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今儿找什么?是找狗还是找小木头?”这是他平常最常用的借口。方宁这会儿才注意到宋乔似乎跟几个月前又有些不一样了,更高更壮些,肤色也由以前的白皙晒成了健康的麦色。宋乔见方宁在打量自己,不由自主的挺胸收腹,站得刷挺笔直。
宋乔不悦的瞥了一眼汪立志和钱正清,指指池塘里的荷花,道:“我来赏荷作诗。”
“哧。”汪立志那边已经停止了谈话,慢腾腾站了起来,凉凉地说道:“人家种花也不容易,我看你还是别作诗了,省得酸坏了根儿。”
宋乔早就做好迎战姿态,一听对方开战,立即接道:“逮不着羊就说膻,不会作诗就说别人酸。”
汪立志晃晃脑袋,嗤笑一声:“童生不用牛,小心童到六十六。”他这是讽刺考上童生的不一定就能中秀才,有的人到七老八十了还是童生。
宋乔脸色板肃,反唇相讥道:“你不用担心,你跟童不沾边。你这是大禹的家安在夫子庙,数过其门而不入。”
汪立志脸色微红,眼珠滴溜溜转着,拼命搜索妙话来反驳。
钱正清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人斗嘴,一看两人的文斗即将升级,连忙摆手劝道:“好了好了,咱们是同乡又是同窗,玩笑归玩笑,可别伤了和气。再说了下去,你们可就是夫子扫街——斯文扫地。呵呵。”
宋乔听到斯文二字,不自觉的扯扯自己的浅蓝色直缀,这衣裳一般是读书人穿的。他挺直了身子,显出一派斯文气派。末了又道:“我本来挺斯文的,谁知一看到他就不斯文了。”
汪立志嘴一撇,淡淡道:“嗤,真斯文的,见了老虎也斯文。”
众人正说着话,方宁家的两条小狗摇头摆尾的过来了。方宁借机缓和一下气氛,指着小狗说道:“你们看我家的狗多可爱。”
没想到,两人的战火又蔓延到狗身上了。汪立志刚才没在宋乔身上找到便宜,就转而攻击他家的狗:“这花狗是从谁家抱的?呆头呆脑的。”
宋乔以牙还牙:“这黄狗油嘴滑舌的。”
眼看两人就要开战,还好,这时方氏和杜朝南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今儿来得够齐全的啊。”方氏看了看一帮男孩子就方宁一个女孩,心想再过个一年就不能这样了,省得人说闲话。方氏用手捅捅杜朝南让他上前招待三人。
杜朝南拙嘴笨舌,哪能跟这些人搭上话?他问候完爹的爹后,就一个劲的招呼他们喝水。汪立志和钱志清只抿了几口就放下了,宋乔这回又犯呆了,杜朝南招呼一次,他喝一碗,连招呼三次之后,他的肚子已经喝得滚圆了。方氏在旁边问道:“乔哥儿,你来有事?”
宋乔仍用刚才的借口:“我想赏荷作诗。”
方氏一听到作诗,眼里不自觉的涌上一丝敬佩。满脸堆笑地说道:“你赏吧赏吧,赏荷花作不出诗,你再赏别的花,我家三个丫头种的花多着呢。”
汪立志在旁边看得颇不是滋味,他清清嗓子高声说道:“嫂子,我也会作诗。”
方氏笑着一齐招呼,“来来,你们一起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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