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引着父亲拣了一条人最多的路走,十分高调的秀了一回。时不时有人停下来跟他们说几句闲话。
“老三,今年没少挣吧”
杜朝南十分谦虚:“哪有,靠着孩子他舅挣了点辛苦钱。”
“三哥,你发了财可别忘了我啊。”
“瞧你说的。”
离杜家老宅越近,杜朝南脸色越难看。他心里正捏着一把汗呢,不知今天又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
眼看着就要到了,方宁瞅了瞅这会儿没人经过,赶紧把筐里的树枝拿出来扔掉。杜朝南既想笑又觉得辛酸,这孩子以前虽然心眼子就比较多,但从没像如今这般整天像揣着小算盘似的,说来说去,还不是给逼的。
方宁生怕父亲在何氏的淫威之下屈服,她用一种信赖的目光看着他,说道:“爹,一会儿全靠你了。今年给爷奶的礼很厚了,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娘说了,缸里的粮食快见底了,离麦收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过,你真要真当孝子,我们也不让你为难——我们饿着肚子也要站在你这边,或者我到姥姥家蹭饭吃也行。”
杜朝南讪讪地答道:“瞎说啥,哪能啊。”不过,方宁的这番话再次坚定了他心中的某种想法。无论如何,他也得让婆娘孩子吃饱肚子。
方宁昂首挺背,做出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两人一进门,不闻人语响,先闻狗叫声。大黄一看到是自己人,哼唧一声伸了懒腰继续睡觉。
最先出来的是王氏,她一看到这么多东西,立即满脸堆笑:“哟,他三叔,你家今年可大发了。”杜朝南冲她笑笑没说话。
孙氏闻声也推门出来看热闹,她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道:“他三叔,你这东西不咋多,筐倒挺大。”
方宁笑道:“大伯娘,这东西是送给我爷奶的,他们二老还没嫌少,你有什么可说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换了当家的呢。”
孙氏脸一拉,不干不净的来了一句:“你这妮子嘴这真欠。”
就在这时,老宅的镇宅之宝何氏慢慢腾腾出来了。方宁本以为面对的肯定又是一张战云密布的黑脸。没能想到的,他们享受到的却是春天般的温暖。
“三儿,你来了。”何氏脸上露出难得慈祥的笑容,方宁像是鸡看到黄鼠狼的笑一样,不由得心生警惕。
“娘……。”杜朝南十分不适应这种反常待遇,讷讷地喊了一声。
“来来,外头冷,快进来烤烤火。”
杜朝南不知所措的迈进了门槛,方宁正打算进去,何氏一把拖住她,她连一丝笑容都欠奉,冷着脸说道:“去,找圆宁玩儿去,别瞎往上凑。”这是要瓦解他们内部力量。
圆宁应声出来,笑着把方宁领到自己房里。
圆宁拉着方宁坐下,十人热情的拿瓜子花生,倒水。方宁随意跟她闲扯几句,圆宁微微蹙蹙眉头,表面上是在为方宁打抱不平:“你说咱奶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你来了哪能这样?唉。我真替你委屈。”方宁很清楚,对方是在引她说何氏的坏话,只要她一抱怨,不出今天这些话就会被扩大十倍传扬出去。方宁始终遵循一条准则,即无论在私下里怎么骂何氏,在公众场合却从不肯多说一句她的不是。
她一脸平静的答道:“天下无不是的老人,谁让我不懂事不乖巧,她老人家不喜欢很正常。”
圆宁见对方没上钩,只得干笑道:“是啊,你说得也对,我就是为你抱屈。”
“我知道你这人心软。”
“呵呵。”圆宁见第一个方略不奏效,眼珠一转,又抛下另一个,她佯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有些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方宁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圆宁垂下眼帘,缓缓说道:“还不是那个春妮,她说你吃相太难看,还巴结宋柳。宋柳倒没说你什么……她只说咱俩是姐妹怎么瞧着差那么多。”村民闲来无事就喜欢拿同年龄的女孩子作比较,像夏宁和冬宁,方宁和圆宁没少被人拿来比较。再加上王氏喜欢炫耀自家闺女,方氏比较低调,久而久之,就让圆宁真的以为自己像她娘向外人夸的那样,自己长得秀气,会说话会来事,针线做得好。所以,她在方宁面前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优越感。方宁早就察觉到了,她一直跟这个小她几天的堂妹保持着距离。
方宁见圆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怪辛苦的,就干脆如她原愿,于是立即义愤填膺地说道:“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咱是姐妹,我还能蒙你吗?”
“哼,我一定得找她们问清楚。”
圆宁心中得意,嘴上假意阻拦:“别啊,只是话赶话而已,闹开了也不好看。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其实我心里很为难的,我说了怕你生气,不说吧,咱俩可是一家的,又怕你将来被她们算计。”任她怎么劝,方宁就是消不下来火,最后她气哼哼的起身说道:“我去上趟茅厕。”方宁冒着冷风,爬到屋后的草垛上,斜对着草垛,有一个小窗户,此时早已用麻袋蒙上了。不过,屋里的人说话声音都大,大概内容还是能听到。
此时屋里的气氛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了。何氏春天般的温暖已经用完,又开始采取她惯常的手段——秋风打落叶般的逼问洗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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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孝的王八犊子,我生你干啥呀,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杜朝东在旁边帮腔:“三弟,你这人就是亲疏不分,咱可是嫡亲的兄弟,你有发财的法子咋不找我们哩,非找你小舅子,你看看,你累了半死,只拿小头。要是咱哥几个合伙干,能这样吗?”
杜朝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咱还没合伙干,你们都这样,要真合伙谁知道咋样?”
饶是杜朝东能言善辩,也被这话堵得半晌接不上话来。怪不得有人说老实人的犀利像米饭里的沙子,会给人一种措手不及的打击。
何氏看大儿子被噎,立即亲自出马,她以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地架式问道:“三儿,今儿个咱别的话不说,我只问你,到底打算给你四弟拿多少钱?”
“娘,我只能出五十文,再多就没了。”
“啥?你打发叫花子呢?”
杜朝南低着头,任你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拿定主意——不表态不答应。
实在被逼急了,就说一句:“钱不在我身上。孩子他娘就给我发一点零用钱。”
“你还是爷们吗?你丢不丢人?”
杜朝南最后又无奈的辩解一句:“娘,爹,我们虽挣了些钱,可是我家分得地少,粮食都要买着吃,再多就拿不出了。娘嫌少我也没办法。家里还有活,我先回了。”
“你这个天杀的——”何氏见柔情攻势没用,遂彻底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开始撒泼大骂。方宁哧溜一下从草垛上滑进来,噔噔跑过前院。刚到门口,就见杜朝南挎着空筐从堂屋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方宁朝父亲狗腿的笑笑,“爹,你越变越厉害了。”
杜朝南无精打采地答道:“你咋知道?”
方宁忙正色道:“我是从大伯二伯的眼神中看出来的,以前我觉得他们一看到你就像屠夫看到肉一样,如今他们的眼神都变了,把你当对头看。”杜朝南是一个内秀的人,他嘴上不善表达,可心里却喜欢琢磨。他自然也察觉出来,不但大哥二哥的态度变了,有一部分乡邻的态度也变了,以前大伙看着他,多少都有一些同情。做为一个男人,他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如今见到他,有的会笑呵呵的打个招呼,闲叙几句。还有的会恰到好处的恭维几句。想到这儿,杜朝南的精神又好了许多。回到家里,方宁又把杜朝南敢于反抗的形象,加上艺术成份宣传了一遍。夏宁和秋宁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方氏眸光流转,笑着夸了一句:“他爹,我真没看错人。”
吃过午饭,方氏和杜朝南商量着要去汪家一趟。南山村这边的风俗习惯是年前就先把东西送过去,年后再去串门。方宁估计可能是古代的物质比较匮乏,提前把东西送去,也好让人家安排,能省就省些。因为时间紧,家数多,一家人就分开行动,杜朝南去方宁姥姥家,方氏带着方宁去汪家,夏宁秋宁留下来看家。
汪家老宅在村北头,每家过年,汪老七都会带着全家老宅过年。今年铺子里比较忙,他们就晚回了几天。
这一回,方氏母女一进门就觉察到院里的气氛不对劲。接着从堂屋里传来汪老太太的怒吼声:“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她送走!我们老汪家丢不起这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进退两难,站在院门口不知该迈哪只脚。还是汪富贵先看见了两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招呼道:“你们来了,快进来。”
堂屋里,汪老太太脸色阴沉,像刚发过雷霆大火。明姑垂着脸,眼角隐有泪痕。方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莫非这两人有奸情?
汪老太太强自压下火,拉着方氏坐到自己身边问话,方氏有问必管,抽空又问了几句:“你老身体好吗?七叔什么时候回来过年?”之类的家常。
方氏见情形不对,就略坐了一会儿,推说家中有事赶紧告辞。汪老太太心绪不佳,嘴上说了句招待不周,也没多挽留。
母女两人两人刚离开汪家没多远,就听见一阵咣当咣当的响声,方宁回头一看,就见汪富贵架着驴车出来了,车身上围着简单的油布篷子。明姑魂不守舍的抱着个青布包袱默默上了车。驴车吱吱嘎嘎的响着,缓慢而滞重的往前驶去。感觉两人的景况倒与刘兰芝和焦仲卿与几分相像。第二天,汪家的桃色绯闻便传得满村都是。这个时代的人精神娱乐匮乏,但脑补脑能力极强。这条绯闻很快就有了几个版本。但大部分都认同第一版本:俏寡妇勾搭老实小伙,汪老太棒打野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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