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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章 兵临城下(01)
    玥莞本来受了风寒,又吃了那迷药的苦头,昏沉沉过了许久,等一觉醒来时,幽冷的深夜已悄然过去大半。石兰是被打晕的,此刻躺在她的旁边还没醒。只见是一张兽皮包裹的行军榻,塌前灰扑扑挂着一道杏黄帘幄,如血一样的火红灯光透进来,萧索触目,恍惚带着股旷野的杀气。外头有人在走动,是个男子的脚步声。玥莞猛地心口一紧,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去察看石兰的衣衫,还好,她俩都毫发无损。外头那个人隔着帘幄已经走过来了,玥莞这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抓我们来做什么!”

    那男子是个年青人的口气,在帘幄前顿住,方道:“娘子无须害怕,这里乃是在下的左副尉营帐。”玥莞这才想起来,抓她们来的那两人都是士卒打扮,随即什么都明白了,便冷笑道:“阁下便是那位梁副尉吧?堂堂戍边军将士竟然纵容你的手下用迷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强取豪夺有如强盗,欺负我们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算什么本事?”那梁副尉听着都楞了,不禁笑道:“娘子当真好一张利嘴。你们是不是寻常百姓姑且不提,此番我的手下犯了军规,我们大人必会军法处置,这个也无须娘子担忧。”

    玥莞稍稍松了口气,道:“看来副尉倒是个正直之人。”梁副尉道:“我军一向纪律严明,十数年来从未滋扰过管辖内的百姓。不过在下倒是十分钦佩娘子的胆识,娘子无端被掳,进了我们军营经过这一番惊吓却还能坦然自若,这要是换作寻常女子,只怕早唬得魂飞魄散了。”玥莞微微一笑:“这种胆识不要也罢。既然是个误会,副尉也说了要严惩那两名将士,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所以还请副尉速速放我们离去。”

    梁副尉却踌躇了下,道:“敢问娘子为何事这般着急?”玥莞谨慎道:“自然是十万火急,否则我们也不会不连夜赶路。还请副尉见谅,恕我不能相告,不过是寻常百姓的琐碎家事而已。”梁副尉道:“既是如此,天马上要亮了,等天亮了娘子再走也不迟。”玥莞见他一味拖延,心中起疑,便道:“莫非副尉适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哄人的?这般不肯放我们走,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梁副尉哈哈一笑,负手背过身去,道:“娘子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适才娘子也没说真话,又怎好对在下求全责备。娘子身份可疑,在下总要回禀了我们大人,等几时查明因由,若无挂碍到时自然会放你们走。”

    他说完就走出去了。玥莞心下只觉着蹊跷,听他话中之意分明将她和石兰当成了奸细。说她身份可疑这句话最刺耳,自古以美色为诱饵打入敌军腹地的战事数不胜数。看来这误会一时片刻也很难说清。但是他口中的大人究竟是谁呢?此处又是何人的军营?

    玥莞踌躇了半晌,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这才从行军榻上走下来,想在帐中察看一番,可否能寻得些许蛛丝马迹。营帐外有士卒挎着明晃晃的陌刀把守,将出口封得密不透风。玥莞自不去惊扰他们,展眼看着帐中的摆设,灰扑扑皆为行军之物,正中长案上摆着笔墨,一本厚厚的发黄的军纪簿被掀开着。玥莞便走过去翻了翻,只见上面记录的乃是军中将士所受军规奖罚的案例,大大小小逐日批次,十分琐碎,亦有立了军功的,方用朱墨重重圈染。但是军纪簿右上角每一页均赫然写着“凤翔军”三个大字。

    玥莞待将那军纪簿合上,禁不住心中思潮起伏,再也想不到此处正是那凤翔军节度使郑注的军营。她和石兰自京中策马加鞭,日夜兼程,就是为了赶来拜见郑注,如今竟在这渭河北岸进了他的驻军大营,机缘遭难,绝处逢生,这样的大好时机断断不能错过。虽然对凤翔军尚无十足把握,但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她将帐外的士卒唤进来,回说要拜见他们节度使郑大人,那士卒自是不能答应,因为马上到操练的时辰,郑注不得空,何况即便操练完了,也得由梁副尉引见方知是否可行。玥莞见如此,也只得暂且等待。

    郑注此番亲率大军来到渭河北岸,本来意在囤粮操练兵马,故而安营扎寨丝毫也不马虎。那中军帐左右东西五营相护,南北各是铁骑数千,可出可进,进退八方,各营帐之间环环相扣首尾掩映,布置得极其严密。天色刚刚亮起来,营中便响起整齐划一的操练声,犹如雷鸣滚滚,震耳欲溃。

    三军将士直到辰时操练完毕,方各自回自己的营帐,四下里嘈杂的脚步又纷乱了起来。玥莞侧耳倾听,过不片刻,帐外有人走过来,乃是两个男子的脚步响动。却听有位百夫长在帐前顿住,正跟梁副尉回禀什么事,笑着说道:“今日操练咱们大人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呢。”梁副尉的声音随即道:“大人一向如此,你又不是头一天来军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百夫长这才笑道:“小的知道副尉军务繁忙,只是适才在岗哨上,那猎户二郎路过,偏要塞给小的一只山鸡,小的怎敢擅自拿百姓的东西,所以特来请示副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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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副尉听后,便唔了声道:“难为你还能这般晓得自律,待会儿在军纪簿上我替你记下这一笔便是了。”

    百夫长惶恐道:“如今营中已是人人自危,小的也不敢不惊醒着点儿。”梁副尉却笑了笑,道:“军法如山,咱们大人的眼里几时容过沙子?适才在校场上那两百军棍,恐怕你也瞧见厉害了吧。”百夫长听他一问,犹自后怕,说道:“怎生没瞧见,众将士都瞧着呢,简直惨不忍睹。那两百军棍一顿打下去,东五营的那两位兄弟即便不死,怕是半条命也快没了。”

    梁副尉悻悻地道:“他们这叫自讨苦吃。谁让他们不知检点?昨夜在五丈原擅自吃酒彻夜不归不说,还对两位小娘子起了歹心,竟还给掳到了军营里来。”百夫长连连称是,道:“那两位兄弟也确是色胆包天,自己犯了错,竟妄想着欺上瞒下,鱼目混珠。不过经过这一遭,大人必定会愈发器重副尉您了,副尉奉公执法不为美色所动,不愧为我们东西五营的表率。”梁副尉听着这话显然十分受用,便笑道:“你也不必在这里奉承我。这原本也是我份内之事。”说着顿了顿,方又道:“这样吧,东五营里眼下正有位随军而来的贵客,你将这只山鸡直接拿了去交给他们灶上,也请让那位京中的贵客尝尝咱们凤翔军的手艺。”

    玥莞听到这里,原本打算稍后等梁副尉进到帐来,立即向他表明身份。熟料梁副尉却又被什么人给叫走了,并未回营帐。

    眼睁睁看着时机错过。这时石兰已经醒了,玥莞便将这里的一切系数将给她听,石兰的脸色惨白还没缓和过来,当下却十分欢喜,道:“奴婢早就说娘子福泽深厚,本来咱们赶去凤翔府已经来不及了,没想到竟会在这里与他的大军相遇,岂非天佑娘子。”玥莞叹道:“虽如此说,但是眼下被困在这里,也是束手无策啊。”石兰顿了顿,道:“娘子何不将您的紫金腰牌拿给帐外的士卒瞧,量他们也不敢阻拦。”玥莞苦笑道:“紫金腰牌乃枢密院仇士良之物,他们戍边的普通士卒见都没见过,如何认得啊,终究无用。”

    说起紫金腰牌,那梁副尉也算个有见识的,想来自然能够认的。玥莞这才回想明白,昨夜梁副尉必定瞧见她身上挂着的腰牌方才对她如此忌惮,大概错以为她也是枢密院的人了。只能等见到他再做解释。

    在帐内空等着唯有愈发心急如焚。眼瞅时辰一点一点过去,到了晌午,一位火卒进来帐内送中饭,两手捧着一只托盘,那上面满满堆着酱红手撕牛肉,配着两木碗煮得稀烂的杂谷粥。玥莞当下拦住那火卒,道:“眼下已经这般时辰了,梁副尉到底去哪儿了,怎地还不回来?”那火卒道:“副尉此刻没在营中,因有位贵客要赶着回京城去,我们大人不得空,所以特让副尉陪着去石猪驿送他一程。今日怕是不成了,要回来也得等明日一早。”

    玥莞听了,心中愈发着急,问:“什么样的客人竟如此大的架势,还非得副尉前去相送?”

    那火卒道:“是大人昔年同僚的一位世侄,趁着年节特来拜会大人,已然陪大人在营中待了多日了。”

    玥莞其时心乱如麻,也没去多想那位京中贵客的不明之处。按着当下的形势,距上元花灯节还不到四日的工夫,倘若再拖延一天,恐怕也就来不及了。生生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然而却怎么也抓不住,玥莞只觉苦恼不已。

    石兰可没她这等心思,将长案放着牛肉,早就饿坏了,抓起一把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终究吃得太快,一时被呛住了喉咙,呛得她连连咳嗽。玥莞见她这样子,便无奈道:“眼下咱们被困在这种地方,你倒想得开,也不觉着害怕,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石兰端着长案的酒杯咕咚咕咚喝下去,这才道:“左不过一死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又道:“不过看这样子,他们也并非想加害咱们。”

    玥莞默然不语。石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一激灵,看着玥莞道:“有了,娘子,奴婢想到法子了。”玥莞问:“你想说什么?”石兰便指了指案上那红彤彤的牛肉,道:“咱们要是不闹出点儿阵仗来,总这样干等着,几时才能见到那郑注。”玥莞见她如此说,心下稍一沉吟,也就明白了,笑道:“亏你想的出来。”

    石兰抹了抹嘴,道:“奴婢别的不会,演戏倒是一把好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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