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空费一番心思”,可能就是两条人命。
那个聪明谨慎的袁三太太,那个温婉贤淑的袁璞瑛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们有如此下场?
贪慕盛家的富贵荣华吗?她们可知身在盛家的步步艰难?
是被二爷盛修海所逼?袁提举辞世,袁三太太带着两位少爷和袁璞瑛回京都,人情薄凉,原本就是旁枝的他们失去了袁提举这个依仗,建昭侯府凭什么多看他们孤儿寡母一眼?他们自然是攀不上建昭侯府的高门大院。沦落到被人欺凌,也是可能的。
不管是哪种,曾经被薛家老夫人夸赞的袁小姐和袁三太太,已经不复存在了。
东瑗轻轻搂着盛修颐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盛修颐则抱住她,手沿着她衣襟底下滑了进去。
次日,东瑗去给盛夫人请安,盛昌侯尚未回来,而二爷一早又来了。他立在东次间,沉默不语,只求盛夫人替他做主,非要娶袁璞瑛为平妻。
盛家三爷今日当值,他早早就出去了。
盛修颐不需要去衙门点卯,他陪着东瑗来给盛夫人请安。
二奶奶没有来,二小姐盛乐蕙的奶娘领着二小姐来了。
看到父亲沉默站立着,盛乐蕙很不解,上前拉他的手:“爹爹,您怎么站在这里?”然后又疑惑看着盛夫人。
盛夫人心头不忍,冲盛乐蕙招手。
盛乐蕙就跑到祖母身边。
盛夫人将她搂在怀里,笑道:“蕙姐儿,你跟着姐姐和弟弟,去后花园子里摘些栀子花来给祖母,可好?”又问康妈妈,“咱们家院子里的栀子花今日开了吗?”
康妈妈笑道:“早开了。”
“那你领了他们姐弟三个去!”盛夫人笑呵呵道,把盛乐芸、盛乐蕙和盛乐钰交给了康妈妈。
九岁的盛乐芸仿佛看得出大人的矛盾,祖母又让她带着弟弟和蕙姐儿去花园中玩,她就牵着一脸兴奋的盛乐钰和茫然不解的盛乐蕙,跟着康妈妈,出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盛夫人又对请安的表小姐秦奕道:“奕姐儿也回去吧。”
秦奕道是,忙退了出去,很懂事。
屋子里只剩下盛修颐夫妻和二爷盛修海的时候,盛夫人就叹了口气,对东瑗道:“阿瑗,做娘的最是难了。快三十的儿子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你既要维护他的体面,还要护着他的女儿。他眼里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儿女,你却要百般替他遮掩。你样样为了他,他也未必感激,当你虚情假意呢!”
这些话都是说给二爷听。
二爷噗通一声跪下:“母亲,孩儿不孝……”
“罢了!”二爷话音未落,盛夫人就出声打断他,声音依旧温和,“你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没有辛苦生你养你,哪里受得起你的孝顺?”
二爷听着这话,就给盛夫人磕头。
盛夫人斜倚着弹墨大引枕,好似看不见,对盛修颐道:“你去外院瞧瞧,你父亲回来不曾,去打听打听上朝了没有。倘若去了,派个小厮去接他,让他下了朝回来。”
然后又道东瑗道,“阿瑗,你院子里也有事,回去吧。”
东瑗和盛修颐都道是,给盛夫人行礼,退了出来。
“世子爷,我先回去了。”东瑗带着丫鬟蔷薇,在岔路口跟盛修颐分手。
主仆二人往回走,蔷薇就把昨晚东瑗让她打听的事告诉了东瑗。
“门上守夜的婆子,亥初到辰初,片刻都不能离了门旁边。”蔷薇低声跟东瑗道,“这是五年前侯爷立的规矩,当时家里的婆子们不上心,侯爷就让护院们随时去查,慢了一点就棒杀……”
说着,蔷薇自己心底发颤。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打死了七八个婆子,大家才不敢怠慢。这些年,侯爷时常要查查。家里立的规矩,哪里错了一点,丫鬟、婆子们都不用活的…….”
东瑗听了,也觉得惊骇,道:“回头你把这些话告诉咱们院里的人。你们虽然是我的陪嫁,如今也是盛府的人,倘若犯了侯爷的规矩,就算侯爷看我的面子饶了,我也不轻饶。”
何况,东瑗觉得盛昌侯根本不会给她面子。
拿她的人做法,正好可以威慑后院。
蔷薇忙道是。
中午时,盛修颐没有回来。
吃过午饭,东瑗歇息了片刻,盛修颐的姨娘和孩子们来给她请安。
四位姨娘衣着华美,三个孩子态度恭谦。
五岁的二少爷盛乐钰牵着姐姐的手,活泼的蹦了进来。他项上仍挂着东瑗送给他的项圈,粉嘟嘟的小脸噙着天真的笑,一进门笨拙的给东瑗行礼后,就一头扎在她怀里,甜甜喊母亲。
澄澈的眸子,稚嫩的声音,令东瑗有些郁结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母亲,我们摘的栀子花。”他不等盛乐芸开口,就指着盛乐芸手里的小花篮,对东瑗笑道。一副邀功的模样,十分有趣。
“母亲,祖母让送给您戴的。”盛乐芸有些拘谨,把柳条小花篮递在东瑗面前。
新鲜柳条编制的花篮,小巧精致,又带着绿意盎然,东瑗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问盛乐芸:“这是谁编的篮子?真好看……”
盛乐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在东瑗怀里的盛乐钰抢先道:“是大姐编的。母亲,大姐会编很多东西。”
“真的?”东瑗惊喜,问盛乐芸,“你还会编什么?”
盛乐芸就有些紧张,她对东瑗的态度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善意还是伪装,一时间讷讷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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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大小姐乳娘戴妈妈会编这些,大小姐也学着编几个哄夫人开心。长大了就学针黹纺绩,不再弄编制,也只会编几个篮子……”坐在炕沿下首第二位的陶姨娘笑盈盈起身,替盛乐芸答道。
盛乐芸好似遇到了救星,忙道:“是啊母亲,我现在不怎么弄这些了。”好似这个是不务正业,怕东瑗责怪似的。
陶姨娘在大小姐犹豫不决的时候,果断开口,帮大小姐做了决定。
盛乐芸刚刚是在犹豫应该否定还是应该实话实说吧?她心里也不敢肯定东瑗是表扬她还是责怪她吧?
可是陶姨娘一开口,盛乐芸立马就被她引导,想到了东瑗的责罚。
这个陶氏,真的很厉害啊!
东瑗想着,脸上的笑容不减,对盛乐芸道:“真可惜,我还想让你教教我呢。听说会编东西的人特别聪明,芸姐儿真了不起。”
盛乐芸有些意外,脸色微红道母亲过誉了。
“陶姨娘跟大小姐和二少爷都很熟悉吧?”东瑗又笑着问陶氏。
陶氏笑着道是,表情没有半分惶恐,道:“大少爷、大小姐和二少爷都是主子,我时常留心这些,尽力服侍好主子们。”
“陶姨娘是个有心人。”东瑗笑着赞扬道。
陶氏这才表情微顿了一瞬,才笑着道:“是我应该做的。”
东瑗的笑容越发温婉柔和,对其他几位姨娘道:“陶姨娘说的很对,你们也学学,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尽好本分,才能服侍好主子。”
好似在赞扬陶姨娘。
薛江晚、邵姨娘和范姨娘都起身应是。
陶姨娘的表情终于有了些不自然。东瑗的话虽然说得很诚恳,她却听出了她的讥讽之意。她心里顿了顿,对这个大奶奶的印象再次改观。前几日她安排日子,陶姨娘觉得她会做人。如今看来,不仅仅会做人,还是个面慈心苦、聪明又善言的人。
薛江晚和邵姨娘也以为东瑗在夸奖陶姨娘,各有心绪。
薛江晚有些不快,她心里暗骂东瑗傻,居然不打压这个生了儿子又受宠的姨娘,还在众人面前抬举她。
邵姨娘则为陶姨娘得了主母的肯定而高兴。
只有范姨娘眼眸的笑意有些促狭。
大小姐盛乐芸和二少爷盛乐钰也不明白,跟着众人笑。
大少爷盛乐郝却抬眸看了眼东瑗,又快速垂首。
东瑗眼眸轻掠而过,便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微微笑了笑。她让蔷薇把小篮子里的栀子花分给众位姨娘戴。
众人各挑了一朵插在鬓角。
只有薛江晚拿在手里。
东瑗问她:“薛姨娘不喜欢吗?”
薛江晚笑道:“我模样不好,撑不起鲜花,戴着显庸脂俗粉了。”她是在笑话其他姨娘都是庸脂俗粉。
邵姨娘不太懂,陶氏和范氏却听得明白。
陶姨娘自然不动声色,而年轻的范姨娘脸上就有了几分不快。
东瑗笑道:“薛姨娘还是戴着吧。花与华同音,是富贵荣华之意,只当讨个吉利。”
大少爷盛乐郝又抬眸看了眼东瑗。
薛江晚不好再违逆,只得插在鬓角。
说了会儿话,东瑗神态有些疲惫了,就让他们各自忙去。
陶姨娘站起身,道:“姐姐,您裙子上的绣活做得真细致,能不能教教我?”
她有话单独跟东瑗说。
众人也都明白,纷纷告辞。
东瑗把陶姨娘留了下来。
“是世子爷的事。”等屋里的人都去了,东瑗直言问她到底何事时,她轻声笑了笑,告诉了东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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