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姐姐相继出嫁,她还年少,却已经有人在谈论她的婚事。公主的婚姻关系着汗国的利益,她或许会嫁给某个王子,或者嫁给某个部落首领,那个人可能年轻,可能年老,可能英俊,可能丑陋。忽都鲁察罕不懂婚姻是什么,却也忐忑不安,春心初动的少女开始想象着未来夫婿的模样,希望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又带着惶恐,害怕夫婿不如心意。
那年初夏,她骑着马追赶羊群,漫无边际的白色绵羊被她的快骑驱成两半,分开的羊群尽头之处立着个骑黑马的男人。忽都鲁察罕呆住了,那个男人比她最年长的兄长还要年长几分,有着她的哥哥们没有的威严与从容,尽管哥哥们都是王子,却比不上他半分半毫。那个男人问她是谁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她突然红了脸,转身跑开。
她觉得那就是她要找的人了,看起来是个极优秀的人。她要告诉母亲,要母亲为她说媒。母亲听了很忧虑,劝她想清楚,那样的男人不仅年纪可以做她父亲,他更应该早已结婚,而且妻妾不只一个。忽都鲁察罕不管这些,她就要嫁给那个男人。母亲犟不过她,只好答应与她父汗商议后再说。
过了几日,听说父汗来了,忽都鲁察罕猜想是为了她的婚事,高高兴兴赶回母亲的帐里。一进去,竟看见那天的男人,她更加高兴。
然而母亲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忽都鲁察罕,这是你父汗,快拜见啊!”
她永远记得这句话,永远记得那天的情景。
“公主,少年时的感情虽然美妙难忘,但是却青涩酸楚,往往难有结果。而之后遇见的,才是甜蜜美好的。”合敦轻轻说,“公主为什么不试着敞开心扉,迎接他人呢?”她打开首饰盒子,取出珠串,感叹,“可惜了这首饰,都是合汗送的吧?他希望你戴上它们,做一个女人,一个妻子。”
忽都鲁察罕也看着这些漂亮首饰,她总是穿男装,不会置办饰品,所以父汗送来它们。因为是父亲送的,她将它们珍藏起来,偶尔也会佩戴。她把它们小心放回盒中,藏回梳妆台下。
就在这么不经意间,她发现化妆盒的位置与之前不同。有人动过她的东西!警觉起来。
抱出化妆盒,打开来,里面的东西全变了。她在盒中翻找,在梳妆台上下翻找,再也找不到以前的瓶瓶罐罐。
“怎么了,公主?”合敦问。
“父汗送我的胭脂水粉被人换掉了!”忽都鲁察罕又急又怒,“谁干的?是谁干的?”
她想到个人,也只有这个人才干得出来。“风——雪——松——”公主怒吼。
合敦打开只小瓷瓶,闻了香气,赞道:“都是上好的货色,比合汗送你的还好。是附马送的吧?这个附马,看似无情,其实是个有心人。”
“他有心整我!”
合敦浅笑,“公主,合汗的胭脂水粉虽好,可放太久便不能用了,你抱着它们也无用处。依妾见,还是附马送的更好。多好的附马呀,他在暗处想着公主,要是有这么个男人为我着想……公主?你在做什么?”合敦见着公主正穿着甲胄。
忽都鲁察罕套上战甲,提上弯刀,“我去把那混蛋抓回来!”
“公主啊,你这个样子……”合敦会心一笑,“千万别伤了附马!附马心里有你的!”
“你这么喜欢,把他抓回来送给你!”
“哎哟,公主!你这就玩笑了!公主!附马的心,你要慢慢体会!公主!公主!”
合敦追出帐,忽都鲁察罕又吹响号角,召集兵马。
公主率军追至边境,但却未见着风雪松踪影,派出四处打探的斥侯也回来禀报说,未见着他的行踪,问了附近牧民,也都说没看见附马经过。
忽都鲁察罕这才有些着急,难道他已经出境?但又想应该没这么快。那么人去了哪里?
“公主!合汗有急信!”追来的传信兵呈上信件。
“父汗的急信?”忽都鲁察罕一刻不敢耽搁,立刻拆开。“风雪松在斡勒忽讷兀惕部!”她惊道。
从风雪松离开王廷时起,海都便派人跟踪,掌握着他的动向。
“父汗,你一直关心着我这个不孝女儿吗?”忽都鲁察罕愧疚自语。
风雪松离开王廷后,并未急着离境,那个刁蛮公主反反复复,虽然赶他走,但要是反悔来追,他岂不是又逃不掉?所以他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公主不再在意他,他再出境。而在汗国之内,他唯一认识的就是脱卜申,因而赶到脱卜申父亲的部落投奔。
脱卜申能保住命全靠风雪松,他的父亲塔宰附马将风雪松奉为上宾。三个附马甚是投缘,终日饮酒寻欢,没醉的时候抒发宏图大志,醉了就开始控诉他们的公主老婆。
“兄弟!”塔宰附马重拍风雪松肩头。
一旁脱卜申醉意朦胧叫起来,“阿爹!风兄明明和我称兄道弟,你叫他兄弟,我成什么了?”
“败家子一边醉着去!叫你当个附马都做不好,以后我们家族没落了,全是因为你!”塔宰训开儿子,对风雪松继续道,“其实忽都鲁察罕那事你不用太在意。传言嘛,难免夸张!确实有那事!不过那时她才多大?她见过几个男人?看着个陌生男人就以为是梦中情人了!小女孩都有那心思!也怪她父汗太优秀,惹得她崇拜,让她再看不上别的男人!以后她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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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松无言以对,当他得知忽都鲁察罕真正喜欢的人竟是她父亲,他确实难以接受。
塔宰劝道:“我看你也别走了!你这么难受,说明心里在乎。干脆留下来,把忽都鲁察罕追到手!”
“我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们……他们父女……说不出口!”
“刚才都说了,没有那种事!哪个孩子不崇拜自己的父亲?脱卜申还崇拜过我,他能和我有什么?”
“算了吧,阿爹!”脱卜申又插话,“崇拜你?还不如崇拜我娘!”
塔宰把儿子哄出去了。
他又对风雪松道:“其实感情这种事说不清的,只要你有心,就留下来吧!你信外边的谣言,却不信我这个与他们家族有姻亲的人说的话吗?我看你与忽都鲁察罕很般配。忽都鲁察罕武艺超群,没人打得过她,所以她瞧不起那些男人,而你与她旗鼓相当,以后你们的生活一定好玩!”
“好玩?”风雪松觉得这话惊悚。
“好玩才能玩出感情啊!”塔宰附马坏笑,“你们越是吵,越是闹,才越能走在一起。放心吧,我们这些长辈会帮你们的!忽都鲁察罕的事所有长辈都着急,你的出现就像救星降临……”
“阿爹!阿爹!”脱卜申在外面叫,“公主……公主来了!”他冲进帐内报喜。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风雪松惊。
“公主来接你了!”塔宰附马说着,把他推出帐外。
风雪松又一次见到忽都鲁察罕,她依然是一身男装,骑着高大骏马,率领着御帐亲军。公主表情严肃,直直盯着他。
“我觉得她不是来接我的。”风雪松边说边退缩,“她是来杀我的!”
“不会有事!她敢谋杀亲夫?她就是想,她父汗也不允许!”塔宰边说,边把他往公主那儿推。
“塔宰附马,你可要庇护我!”
“我这里是小部落,哪敢与汗国作对?”
“刚才还称我‘兄弟’,太不仗义了吧?”
“正因为是兄弟,才要搓合兄弟的好姻缘!”
“这算什么好姻缘!”
风雪松想逃,可塔宰把他缠住。忽都鲁察罕跃马上前,套马的绳索飞出,圈住她的丈夫。山谷间回响起风雪松的惨叫。
不对!是两个人的惨叫!
塔宰附马:“公主!你不能连我一起套啊!”
根据史文记载,海都之女忽都鲁察罕有着男儿般的气度,她武艺高强,常着男装,多次率军出征,屡建功勋。而且这位公主个性独立,她想要自己选择配偶,因而结婚较晚。也有传闻说,她与父亲海都之间存在着为世人不耻的不伦恋情,所以海都一直未将她嫁人,后来海都羞于指责,才将她许配给别人。关于她的丈夫,史书的记载含糊不清,据说是来自某个偏僻部落的美男子,也有说这位丈夫其实是个汉人。他们婚后生育两子,过着简朴生活。
风雪松被捉回去后,塔宰附马偷偷写信,让儿子发现了。
“阿爹,你在给海都汗写信?”脱卜申好奇地问。
既然被发现,他也不遮掩了,说道:“我把他女婿劝回去了,向他讨点奖赏,不行吗?”
“我就知道,你们合起伙来出卖风兄!”
“什么话?他要是立场坚定,一走了之,就不会到我的部落来!他要是不来我的部落,我能有机会出卖……不,劝说他吗?明明是他自己想留下来!”
“等风兄惨死在那个公主手里,他的鬼魂会来找你的。到时别来求我陪你一起睡!”
不管父亲怎么解释,脱卜申都投去鄙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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