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缴的财宝放满几个大房间都还放不下,忽必烈巡视一圈,笑道:“比朕过得还奢华!”
阿合马虽死,仍不可免罪,发墓剖棺,戮尸示众,又将其尸首分作狗粮,饿狗争食。围观百姓无不称快。
在其家中搜得绢画二幅,画中甲骑数重,围住一幄殿,骑手皆持兵器,如要刺杀幄中之人。忽必烈观此画,旁人不敢解画中之意。又听闻,阿合马曾召相士观相算命,其意不言而喻。忽必烈叹道:“王著杀阿合马,杀得好!”
阿合马党羽罪名坐实,或处死,或流放,各得其所。阿合马之子抹速忽罪大恶极,受以剥皮之刑。
事后,人皮示于众人前,百姓路过,吐其唾沫。陶子瑛特地奔来相望,面对血淋淋的皮囊一点不怕,双眼更是死盯,不恨穿不足以解恨。
秦贞宫师府内焚香,祭奠因阿合马而死的诸义士。他们没有白死,如今奸党已除,正道可行。
诛除阿合马一党后,朝廷自然有番新气象,和礼霍孙出任右丞相,汉法派众臣多得提拔。诸臣上书直谏,强调改革必要,忽必烈未作反对,只说经过阿合马之事,自己很累了,将国事交给真金,清闲于宫中。
忽必烈无事一身轻,在宫里过得愉快,南必每日来见,次次带上小皇子铁蔑赤。忽必烈乐于与幼子玩耍,南必见时机差不多,说道:“皇太子似乎许久没来向合汗问安了?”
“他忙国事,哪有空来?”忽必烈道。
南必又说:“皇太子经验尚浅,将国政完全交付于他,似乎不妥。”
忽必烈叹:“正因经验浅,才让他多历练。治理大国不是空谈几句圣人之言就行的,光用贤臣直臣治不了国,再纯洁的莲花也是长在泥里。”
南必听出来,忽必烈还在为刺杀阿合马的事生气。阿合马虽是权奸,可他有本事解忽必烈缺财之急,死了还是挺惋惜的。忽必烈认定真金是幕后主使,这使父子之间产生了极大裂痕。
她立刻说道:“皇太子忧国忧民,您别怪他。您身边不是还有铁蔑赤吗?我们铁蔑赤会陪着您,将来定是个孝顺孩子。”南必边说边命宫人将花园中玩耍的小皇子抱来。铁蔑赤“父汗、父汗”乖巧地喊着。
忽必烈抱孩子入怀,想起从前也有那么个人爱叫“父汗”,感慨道:“不知那木罕怎么样了?”
南必微失了欢乐,怎突然想起那个人?“想来应还好。他尊贵着,海都哪敢为难他?”
忽必烈虽抱着小儿子,心里却只想着另一个儿子了。“把他丢在西北,是朕不好。朕与察必的血脉就剩此了。朕想将那木罕的爵位晋一晋,封北安王。”
“一切遵照合汗之意。”南必哪敢反对。
忽必烈即刻叫人拟旨,南必借故告退。
“被俘辱国的东西居然还能得晋封?我以为合汗已经忘了这个没用的儿子,想不到还记得!察必!你死了还有这么大魅力?”南必回到自己宫里,立刻砸东西,杯、壶、首饰,抓着什么扔什么。忽必烈惦记着察必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哪还有机会!忽必烈年纪大了,真金也已羽翼丰满,而自己的儿子还这么小,前途甚忧,现在又插来个那木罕,她能不急?
这时,宫人禀道,总制院院使桑哥求见。
南必一惊,虽未与桑哥打过交道,但这人大大有名。桑哥,吐蕃人,胆巴国师的弟子。吐蕃发生反对帝师八思巴和朝廷的骚乱,帝师八思巴遇害,桑哥领兵平乱,立下大功,因而受到忽必烈重视。这样的人物当然要见,南必赶紧请他进来。
桑哥行礼道:“臣今日入宫是为向合汗申请佛事所需财物,想起还从未拜见过娘娘,深感愧疚,所以见完合汗,立刻赶来娘娘这里。刚才在殿前见到小皇子,小皇子聪明可爱,乃合汗之福,娘娘之福。”
“院使过奖。”南必请他入坐。
地上掷出的杯碗碎片尚未收拾,桑哥见了说:“臣拜见合汗时,合汗正拟旨晋封北平王为北安王,娘娘可是为此事心中不快?娘娘多虑了,四皇子回不来,即使爵位封到最高,又有什么威胁?眼下小皇子最大的对手是东宫。”
“院使!”南必正颜厉色,“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出自院使之口!”
桑哥笑道:“因为臣与娘娘是相同的人,臣才对娘娘说实话。难道娘娘不是如此想法?”
被说中要点,南必想辩解却无辞辩驳,她正是这般想法。被人看穿使她惊恐,但更恐惧的是,桑哥怎么看出的?
“臣有礼物赠与娘娘。”桑哥捧献礼盒。
南必警惕打开,吓得急丢盒子,盒中滚出个牌位。“大……大合敦!”她惊恐地直瞪桑哥。
桑哥说道:“前段时间宫中传察必皇后贡奉的大合敦神位失踪,导致皇后受惊,病情加重。如今臣将神位寻回,不知算不算一件功劳?说来也巧,那日臣刚做完佛事,见一宫女将某物丢弃寺院,臣拾来一瞧,竟是个神位,所以小心收好。那宫女像是娘娘身边的人。”
南必震惊得无话可说。是她偷走神位,她令宫女拿出去毁掉,想那宫女也害怕触怒大合敦的鬼魂,所以把神位丢在寺院。桑哥是来要挟她的吗?
“娘娘勿惊,臣与娘娘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今日奉还此物,便是求与娘娘同行。”桑哥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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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
“阿合马已死,臣想坐他的位子。不,臣要比他坐得更稳。只要娘娘给臣一把助力,臣全力辅助小皇子。”
南必大喜,“好!院使快人快语,我也直说了,我正需要院使这般重臣。只是当今朝堂尽是皇太子的人,我有心推荐,力不从心。皇太子势力大,合汗也怕了他们,躲在宫里。”
桑哥听完冷笑,“娘娘太小看合汗了。合汗岂是会安坐宫中的人?不过让他们三分。合汗杀王著,彰显天威;杀阿合马党人,收拢人心;真正是权术高手。经过阿合马一案,合汗对皇太子已经失去信任,娘娘且耐心,臣以为,不久便有机会。”
南必半信半疑,真金势力正盛,哪那么容易有破绽让他们钻?不过她还是满怀希望,但愿桑哥所言成真。
远在西北疆域之外,那里仍是一片湛蓝无瑕的天空,白云奔过,投在地面的阴影追随云朵,跟着跑远。羊群“咩咩”直叫,数不清多少,如同覆盖草原。羊群边沿有两人合力驱羊,数千头羊只有他们两人在养,颇显吃力。
赶累了,其中一人倒在草地上休息,另一人则坐他身旁。
“今日是哪年哪月了?”那木罕刁着草叶,仰望天空。长年放牧,不闻朝政,弄得他连年月也不知晓。
“又想家了?”坐他身旁的珊丹问。
那木罕嘲笑自己,“我哪还有家?父汗把我扔在此处不闻不问。不过也好,这样挺愉快,睡觉放羊,放羊睡觉,什么也不用管,无忧无虑。”
“你不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尔虞我诈。”
珊丹笑起来,“不想做合汗了?”
“做合汗?做合汗有什么好?我以前就念着那位子,结果……”那木罕回忆往事,他为了皇太子之位,居然对亲哥哥下毒手,想起来真蠢,当时定是鬼迷心窍。现在好了,现在清醒了。“结果落得如今这般。但也因祸得福。”
“得了什么福?”珊丹好奇。
“得了你呀!”那木罕猛地拉住她手,“我若不落难到此,你又怎会随我来?我不做合汗了,你也不再复仇,不是很好吗?”
珊丹对着他淡淡地笑。复仇吗?那个目标已经越离越远,但却未消失。
远远地奔来匹马,马上的人呼喊他们,海都召见,命令那木罕立刻回去。那木罕担心不是好事,拉紧珊丹的手。
宫帐内不仅有海都,药木忽儿和毛伊罕皆在。毛伊罕正擦着泪,才哭了场,她的义父阿合马死了。她与义父并未有多深感情,只不过当权的义父一死,自己再无回大都的可能,从此怕是要远离那些繁华了。
“看来忽必烈没有忘记你。”海都对那木罕道,“他已下诏令,晋封你为北安王。”
药木忽儿讥道:“忽必烈当初封你‘北平王’,是为讨平我们。如今‘平’不了,只能‘安’了。”
“如何?可高兴?”海都问,“想回去吗?”
父亲还记得他这个儿子,那木罕怎会不高兴?可喜悦只有一瞬。父汗有心就该接他回去,晋封爵位有什么意义呢?“能不能回去,还不是海都汗一句话?”他回答。
海都不答,只冲他一笑。
亲兵又带来一人,那木罕回头看,进来的是安童。
“上次对那颜说的事,那颜可考虑清楚了?愿不愿做我的断事官?”海都问,“这是最后一次问你,那颜别让我失望。”
安童未做任何考虑,答道:“听闻南朝有孤臣云——忠臣不事二君。”他的话只此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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