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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章
    扶苏!

    陆婉吟心口猛跳,脑中跳出一句话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盯着男人的脸,掌心紧张到冒汗,宛若一个行在沙漠中的旅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汪清泉。

    不,不是一汪清泉,扶苏就是她的海市蜃楼。虽然摸不着,碰不见,但她也会拼着命往里跳。

    陆婉吟,素来是个很会抓住机会的人。

    她脸上露出慌乱,提裙转身,匆忙奔逃避嫌,却不想走的太急,竟撞到了身后角落的案角。

    案角上置一青色铜炉,被陆婉吟的宽袖一带,倾倒着往地上摔去。那一蓬一蓬的香被打乱,袅娜着铺散,最后“哗啦”一声,像被冲开的薄雾,于阳光中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一滩细薄的灰,浸着热意,侵蚀了陆婉吟的裙裾。

    “啊……”陆婉吟小小声地吐出一个音,悠扬婉转,娇怜柔弱。

    裙裾上不仅被香灰浇了个彻底,还烧出了几个零星小洞,黑黝黝的一抖,那光从里面漏出来,像散落的星辉。

    陆婉吟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偏头,朝碧纱橱的方向看去。

    男人依旧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并没有因为陆婉吟的突然动作而表现出任何的兴趣,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陆婉吟扯着裙裾,面容微垂。她今日施了淡妆,唇色也是浅淡的粉,却很润,微微抿起时像在掐着饱满的桃汁水。身上是水绿色的裙衫,青葱嫩芽似得出尘干净。

    小娘子羞愤极了,青丝半落,小心看向扶苏之际,似乎是因为太过羞赧害怕,所以瞬时便红了眼眶,随后,一滴清泪从眼眶中落出,滑过香腮,滴落尘埃。

    屋内是昏黄的,在这般恶劣的光线条件下,每一件物事都被蒙上了一层暗黄色的光影。只有陆婉吟一个人透出一股莹玉似得光泽,她立在那半旧的白玉砖上,那么扎眼,那么清丽,像误入尘世的仙子。

    青葱素手无意识提起的裙裾微微摆动,露出一角绣着云露花草的绣鞋。

    屋内极安静,陆婉吟直觉脸上的泪都干了,也没听碧纱橱里头的人发出一点声响。

    “窸窣”一声,躺在榻上的男人突然动了。

    陆婉吟心中一紧。

    昏黄幽暗的意境里,男人伸出秀美白皙的手,捏起折扇一角,重新搭到脸上,喉咙里发出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声音。

    “呵。”

    呵?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清楚自己的美貌,所以对这招屡试不爽的陆婉吟并不十分清楚扶苏这个“呵”是什么意思。

    她僵硬地抬手,樱唇微张,还未开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小小的惊呼声。

    “呀?”

    陆婉吟转头,看到扶莲华。

    扶莲华又是一身偏粉的藕荷色春衫,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捂嘴看她。

    陆婉吟慌张低头,“我,对不住,屋子里太暗,我走得又急,不小心打翻了香炉……”

    表情惊惶,可怜巴巴。

    “一个香炉罢了,没甚大事,陆小姐没有受伤吧?”扶莲华身后的大丫鬟立时进来看她,一眼瞧见那脏污裙摆,“裙子脏了,陆小姐赶紧随我去厢房换件衣裳吧。”

    陆婉吟低着头,香腮含粉,半遮半掩的随大丫鬟去了。临走前,她不着痕迹地瞥一眼那碧纱橱。

    男人不知何时竟不见了,只留下那一柄折扇落在榻上,昭示着方才之事并非是梦。

    .

    陆婉吟站在厢房内,门窗紧闭,面前站着两个丫鬟,手中捧一托盘,里头是一套月华裙。

    “替陆小姐换衣。”大丫鬟一声令下,那个丫鬟立时放下手中托盘,上前替她褪衣。

    陆婉吟平日里虽也有宝珠和一众小丫鬟服侍,但公府深门,还是顶富贵荣华的卫国公府,自然不能跟兴宁伯爵府这种破落户比。以此,陆婉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这些丫鬟训练有素,上来五个之多也不慌乱,各自分配,只一会儿就替陆婉吟换好了衣衫。

    陆婉吟勉强稳住心绪,任由这些丫鬟摆弄。

    月华裙上身,料子极好,柔软丝滑,半分不糙肌肤。一裥之中,五色俱备,犹如皎洁月光,晕耀光华。听说是宫里才有的料子和款式,如今竟先被她穿上了。

    陆婉吟还没欣赏一会,又被那大丫鬟领着回到左梢间。

    扶莲华撑着下颚坐在椅上,搭拢着眼皮,一副惺忪模样。

    “小姐,陆小姐来了。”大丫鬟上前轻拍扶莲华。

    扶莲华一个机灵,努力睁大惺忪睡眼,挺直腰板,结结巴巴道:“妇之德,德德……”

    大丫鬟闷声轻笑,“小姐,嬷嬷不在。”

    扶莲华终于回神,她吐出一口气,苦巴巴着一张小脸。

    陆婉吟上前行万福礼,扶莲华赶紧起来回礼,小脸白白的,“听说你等了有好一会,真是对不住。我今日正上学呢,我学的不好,被嬷嬷训斥,这才晚了。”

    “并未久等,是我冒昧前来,唐突了扶小姐。”陆婉吟顺着身旁交椅坐下。

    两人稍稍寒暄两句,天色已晚,陆婉吟知道在如此尴尬时刻,她的事要速战速决。

    “其实今日过来,有一事想寻扶小姐帮忙。”陆婉吟面露羞色,“上次我在替扶小姐寻金簪子的时候,不慎也掉了一只珍珠耳坠子。”

    扶莲华起了精神,“珍珠耳坠子?我这有好多呢,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陆婉吟赶紧道:“那珍珠耳坠于我意义非凡,乃是外祖母留下的遗物,平日都舍不得戴,只那日不知为何,分外思念外祖母,这才戴了出去,没曾想却弄丢了。”说到这里,陆婉吟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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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桃园乃真阳县主之地,除了开办诗社,平日里根本不让进人,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腆着脸寻到扶小姐帮忙。”

    扶莲华面露焦色,“居然如此重要,你别急,我立刻替你去找真阳县主。”说着话,扶莲华就要去,却不想被她身后的大丫鬟拦住,“小姐,天色不早了,您明日再去也不迟,没的打扰县主歇息。”

    那丫鬟朝陆婉吟看一眼。

    陆婉吟也道:“若那珍珠耳坠子真丢在园子里,也不急这一时。在此多谢扶小姐,天色不早,我也不敢叨扰。”陆婉吟起身告辞。

    扶莲华自然答应,并让婆子将陆婉吟送了出去。

    .

    陆婉吟坐回了自己的马车里,早早先出来正等在里头的宝珠见自家小姐身上竟换了一身裙衫,面露惊愕。

    “穿出来的裙弄脏了。”陆婉吟简短解释了一下便没了开口说话的心思。

    方才太慌乱,她都没有来得及细想,如今安静下来,回想起扶苏那一声嗤笑,便觉浑身颤栗,犹如被冷蛇绕了身子。

    他在嘲笑她。

    陆婉吟肯定道。

    她又联想起之前扶苏说她“心机太深”的话,脑中更乱。难道扶苏之前认识她?不然为何会说她“心机太深”?又或者是他洞察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了她的计划?不,不可能,她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陆婉吟把额头抵到马车壁上,轻轻揉蹭着,垂落眼睫。

    虽然今日相遇真的是偶然,但陆婉吟临场反应,打翻香炉,一番作态流畅自然,丝毫不显刻意,连她自己都被如此精湛的演技征服了。

    陆婉吟知道自己侧眸垂泪时的模样有多好看,那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上百次的结果,甚至连泪水落在哪个角度她都算计好了。

    可她没想到,如此精心表演,最终却只换来一个“呵”字。

    那个不明所以的“呵”字打在她头顶,像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让陆婉吟越发焦灼。

    扶苏这个男人,怕不能用她对付常人的法子来。

    .

    春日的天,虽有风,但太阳也开始烈了。扶莲华跑上跑下,气喘吁吁,累出了双下巴,一张精致小脸皱巴着,像刚刚出炉的白玉糕。

    “跑什么?”在房廊上被扶莲华闷头撞到的扶苏伸手扶住她。

    扶莲华喘着气,双眸黑亮,“我,我在找一只珍珠耳坠子。”

    扶苏立时联想到了那颗挂在自己衣袖上的珍珠耳坠子。

    他蹙眉,问,“是谁要你找的?”

    “兴宁伯爵府的五小姐,那是她的外祖母留给她的,可贵重了。”扶莲华绷着一张小脸,非常认真。

    “是嘛。”扶苏轻扯唇角。他抽出帕子给扶莲华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懒洋洋开口问,“找到了吗?”

    扶莲华摇头,一脸沮丧,“没有。”

    扶苏单手背在身后,把玩着自己手里青路刚刚送过来的三块小金子,脸上表情不明。

    其实像丢耳坠子,丢帕子,甚至于丢汗巾子的,这种手段他看过很多,往扶莲华身上下手的也不少,只是扶苏却不知这陆婉吟到底是与旁的女子一般觊觎他,还是别有目的。

    一次试探显然不够。

    “我教你个法子。”扶苏垂眸看向扶莲华,然后抬手把她的小脑袋往自己这边拨了拨,示意她附耳过来。

    扶莲华努力踮脚,听扶苏与她耳语。

    .

    陆婉吟等了三日,扶莲华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珍珠耳坠子没有找到,不过卫国公府却送来了其它东西。

    还是那日里那个随在扶莲华身后的大丫鬟,领着十几个小丫鬟过来,手中具捧各式木盒。

    “这些都是我家小姐送来给陆小姐的补偿。”大丫鬟一抬手,身后的小丫鬟们纷纷打开手中木盒。

    除了正中一对最圆润漂亮的珍珠耳坠子外,还有其余诸如金累丝镶玉蝶赶梅耳坠、牡丹莲纹金钏等金银玉器不在少数。

    陆婉吟面露惊愕,“不可,太贵重了。这位姑娘,劳烦你回去告诉扶小姐,那耳坠子是我自己丢的,与她无关。是我腆着脸求她帮忙,扶小姐心善,着人替我找寻已是好意,我怎么能拿这些东西呢。”

    陆婉吟一句“姑娘”,那大丫鬟得了脸,面色明显好看许多,语气也温柔下来,“陆小姐不必客气,这不光是赔礼,还是谢礼,您该受着的。”

    陆婉吟却依旧不肯收,甚至还急哭了。

    “顺手之劳的事,扶小姐这般可不就是看不起我了。”此话有些重,那大丫鬟听完一愣,“陆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顿了顿,她见陆婉吟果真是急哭了,才叹息道:“既然陆小姐不肯要,那就算了。”

    大丫鬟话罢,也不多留,领着小丫鬟们就走了。

    宝珠一直站在陆婉吟身后,见平日里最喜摆弄这些金银首饰的小姐面对如此诱惑居然不为所动,非常疑惑。

    “小姐,您怎么不收呢?”

    “傻。”陆婉吟脸上挂泪,她抬手一拭,伸出手指点一下宝珠额头,“若是收下了,我与扶家这段缘分就断了。”

    如果不收,那扶莲华就永远欠她一只珍珠耳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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