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者的战线开始动摇,军团再难推进一步,是死者接过了前锋的重担,发起这注定会改变整个世界命运轨迹的最后一次冲锋。
生与死的分隔,先祖与后裔的传递,就在这样一片战场上,以如此不可死的方式达成轮回。
在典狱官们形成的光墙和骑士团组成的钢铁防线前方,一支非人的大军仿佛风暴越境般横扫而出,滚滚席卷战场,这支军团中看不到一个正常的活人——他们是由尸体、幽灵、空洞的甲胄和扭曲的魔物组成的,岁月与永恒战争摧残了他们的肢体与生命,扭曲了他们的外形和面容,却不能扭曲他们内在的灵魂,当这样一支破破烂烂的军团冲上去的时候,郝仁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太受自己控制了。
莉莉在发出焦躁的低吼,不断用巨大的爪子紧紧扣住地面,眼前发生的事情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冲上去与那些英魂并肩作战,就连郝仁自己,也有些热血上涌按捺不住的冲动,只是被理智强行压下。与此同时,山川之王哥顿也在阻止他们:“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这是他们的战场,我们没有资格插手。”
亡者与“怪物”组成的大军已经冲入火线,他们从大军的侧翼突然冲锋,一半撞进衍生体组成的死亡区中,另外一半则笔直径直撞上了混沌魔物的正面防线,没有太过激烈的喊杀,也没有光辉灿烂的神术光华,这些为了守护凡人世界而甘心堕入黑暗的勇士只是沉默地冲锋着,然后狠狠撞进混沌魔物的阵地。
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飘扬在这股巨浪的顶端,这面旗帜已经被腐化污染到看不出任何原貌,它曾经可能是一面金辉战旗,也可能是当初那支终末军团的旗帜,但现在它就像一块破布般在风中狂舞着,末端被系在一根扭曲溃烂的骨刺上,然而就是这样一面战旗,却仿佛屹立不倒的山岳一般,任凭混沌魔物的无数次冲击,都没有倒下!
蓦的,另外一面旗帜也在冲锋的队伍中扬起。
这面旗帜呈现出空灵的半透明状态,上面的女神侧身像已经模糊到难以分辨,它俨然是一件“灵器”,是一件随着圣徒下葬的、其本体已经彻底风化,只余下亡者思念的灵器。
手执这面战旗的是一个高大的亡灵,他骑在一匹幽灵战马上,高举着旗帜冲向前方。
两面旗帜渐渐靠拢,终于汇合到一起。
“亚伦!我就知道是你!”高大的亡灵仅凭单手奋力拼杀,便冲到了“终末战团”那位扭曲变异的掌旗者身边,“死去这么久之后,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那位扭曲变异的掌旗者竟好像真的听到了身旁的声音,他迟疑地停了下来,辨认着眼前的人。
“老家伙,你死了,我也死了,”高大的亡灵回头看向骑士团的方向,“但他们还活着……”
灵质的金辉战旗突然向前倾斜。
“把希望留给活着的人!让我们这些已经死过一次的老骨头给他们铺好路!”
混沌的爪牙不畏惧死亡。
但亡者与终末军团同样不会畏惧!
就如科洛亘古以来传承的一个精神,一句古训——
把希望留给活着的人。
千百年来,每一次混沌战争中,秩序边界上的壁垒都是如此:一道道防线层层崩塌,伴随着无数边界守卫的流血牺牲,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防线后的缓冲时间和与空间,让人民能存活到混沌潮汐结束。
千百年来,每一个世俗国度也是如此:当混沌战争结束,被摧毁的秩序国度就成为新生国度的养分和砖石,存活下来的王国依靠汲取死去国度的资源与遗产来疗愈创伤,增强自身,而它们的统治者也都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的王国同样会成为这样一份“养分”,这就是科洛世界的传承规律。
在这片战场上,先古的勇士们同样如此:当生死存亡,危机到来,即便是死者也会再度爬起来,与他们千百年前的战友同袍一起,再上沙场,把希望留给活着的人。
在一支同样不畏死亡的军团冲锋下,混沌魔物的防线终于再次开始后退,衍生体组成的死亡之墙也出现了数个巨大的口子,烟柱因亡者大军的冲击而溃散大半,丑陋腐化的洛克玛顿触须触目惊心地暴露出来。
号角声从三艘魔导战舰上响起,响彻战场。
圣域远征军的骑士和战士们已经在先祖诸灵的帮助下获得宝贵的喘息和重整机会,当号角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地动山摇的怒吼声便在军团上空回荡,那银白色的利刃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向洛克玛顿的心脏——螺旋之丘。
火之王古拉什和雷霆之王基诺发出怒吼,一道灼热射线和一团球形闪电越过战场上空,穿过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衍生体集团以及被亡者大军扫荡一空的混沌防线,狠狠打击在那两道触须上。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荡起了一声怒吼,这声可以动摇精神世界的吼叫意味着洛克玛顿的本体终于受到了创伤——随着两道触须被重创,衍生体终于不再继续进入战场。
圣域军团的战线在继续推进,并终于抵达螺旋之丘脚下。
似乎是凡人的一再挑衅终于让那位噩梦暴君失去了耐心,也或许是洛克玛顿从一系列变化中感觉到了威胁,它终于不再继续躲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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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突然从天空传来,连自己半神级别的精神世界也一阵恍惚。
随着莫名的感应,他抬头看去,看到在螺旋之丘上空,云层已经呈漏斗状扭曲起来,就连螺旋之丘本身也仿佛被一层波动的透镜笼罩,呈现出不断抖动的模样,而黄昏暮光则在那漏斗状的云层背后肆意蔓延,并丝丝缕缕地穿透云层,将浓云驱散。
一根又一根巨大的触须从云层里垂了下来,充满恶意地卷曲扭动着,掀起令人惊骇的能量风暴。
一道触须从螺旋之丘上空扫过,螺旋之丘便仿佛一个苏醒过来的梦境般剧烈晃动,随后悄无声息地破碎,三分之二的结构凭空消失。
另外一道触须在圣域远征军上空扫过,于是在它的阴影笼罩范围内,无数士兵便面露茫然,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战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消失,变成了“因醒来而消散的梦境产物”。
这种力量完全不是凡人可以抵抗的!
“凡人已经做了他们该做的,”山川之王哥顿突然大吼一声,身上绽放出无数光彩,“现在是我们这些兄长上阵的时候了!!”
风之王阿芙缇娜笑了起来,也上前一步:“可不止有兄长,还有姐姐呢。”
十位典狱官身上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纯粹的秩序之光形成了汹涌的海洋,阻挡在圣域军团上空,拦住了洛克玛顿的触须攻击,随后他们一个个腾空而起,飞向云层!
而云层也适时消散,郝仁终于看到了那噩梦暴君的真实面目。
一个难以描述庞然巨物,任何世俗的语言用来描述这个扭曲疯狂的产物都显得苍白无力,它全然没有明确的外形,覆盖天空的庞大躯体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理性结构,它就像一块肆意畸形生长的肉团,肉团中又可以看到大量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朦胧区域,有仿佛星光的事物在那些地方闪烁游走,可仔细看去却会发现那里只有一片漆黑,就像最深沉的梦魇。
这团怪异的东西就那样漂浮在天际,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在不断发生变化,形状变化,结构变化,就连虚实都在不断变化,似乎你永远都无法观察到它的确切一面。
测不准的梦魇——郝仁甚至下意识联想到了这句话。
随后他从莉莉身上跳到地上,找到一处较为开阔的空地,张开随身空间,以最大幅度张开,并让自己的所有重型火力倾巢而出。
喷吐着火焰的导弹从他身后的空间裂缝里飞出,划着优美的弧线轰击在洛克玛顿身上,一门门巨炮也凭空浮现出来,对着天空发出怒吼,自律机械们挥舞着长长的机械手臂,每一条机械手臂的末端都操纵着比它们本体还要巨大的各种火炮与发射器,它们也参加了战斗,并组成一道强大的火力风暴。
同一时刻,在阵地稍微靠后的地方,那三座魔导战舰也终于等到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刻,仿佛是为了宣泄压抑到现在的怒火与战意,三艘船火炮齐鸣,轰然的巨响几乎让天边的残云都振荡起来!
一道道攻击落在洛克玛顿那巨大的躯体上,后者周围顿时浮现出了层层叠叠的各式防御,大部分攻击都被无声无息地吞噬,但少数穿过防御的攻击还是在那黑色的混沌表面爆发出了璀璨光华。
莉莉焦躁地原地兜着圈子,对天空发出阵阵狂吠,这战场已经完全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兽性,平常看起来又怂又二的哈士奇姑娘这时候却无法压制自己的战斗欲.望,她感觉某种东西正在自己体内酝酿、膨胀,而且几乎快要突破控制。在一阵阵狂躁中,她仰着头,死死盯着洛克玛顿的本体,身上的秩序之光渐渐收缩起来。
随后她张大嘴巴,用力发出自己最嘹亮的嚎叫:“嗷——”
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就这么从她嘴里迸发出来,径直洞穿了洛克玛顿的正面防御,在后者本体上打出盛大的爆炸。
半声狼嚎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被她自己硬生生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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