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米机群的失控事件是导致这颗星球文明崩溃的导火索之一,而且也确实一度被列为禁忌科技,但世事难料,曾经的战争导火索如今却成了人类不得不去依赖的最后一条生命线。全球战争摧毁了原本的生产体系,也将星球生态推向灭绝边缘,再加上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卷入战火,原本的农业和工业模式都无法再支撑人类的生存,于是纳米机群被重新启用——在一系列聊胜于无的安全改进之后,它们成为了人类生存的基石,它们是食物来源,空气来源,医疗保障,工业基础,这个世界如今有百分之八九十的人类是在纳米机群的供养下勉强维生的。
曾经那些发明纳米机群的科学家们终于达成了他们的夙愿:机群重塑了整个社会,承担了从环境到工业的所有工作,成为了这颗星球全新的生命线——然而是在文明崩塌之后。
“在这鬼地方,当医生不需要什么高明技术,”中年女人看着注射器上的一个小窗口,确认纳米机群开始工作之后随口说道,“我们只要会用注射器和给人截肢就行,这两种措施不管用的情况下,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我猜你原本生活的城邦情况会好点?听说极端保守派的自然人占领着这个世界上最后几块天然环境区,你们的食物甚至是从地上长出来的?”
面对对方好奇的视线,郝仁只能随口敷衍:“额……差不多吧,不过我都离开那了,不想谈那边的事。”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开始后悔这个决定,”“医生”摇摇头,收起自己的工具,“也可能永远感觉不到后悔了吧。哦对了,要不要给你也来一针?算是赠品,这年代很难再见到你这种人了。”
郝仁一愣:“给我来一针?我又没受伤……”
“精神抑制方面的,”“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可能会用得上。”
郝仁哭笑不得:“我真没疯……好意心领了。”
“医生”摇摇头,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临走之前弯腰检查了一下床上少女的伤口,原本她只是随意看一眼,但很快便露出古怪的神色:“嗯?难道几个小时前已经有人给她注射过纳米机群了?”
郝仁没听明白:“怎么了?”
“伤口没有任何腐败迹象,”“医生”指着少女胸腹部的伤口,“难道你没发现么?我刚才注射的纳米机群只能维持她的身体现状,而根据这伤口判断,几个小时前这些组织就已经停止腐败了。”
郝仁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她的身体一直在维持现状?!”
“不对劲……简直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医生”没回答郝仁的疑问,而是弯下腰仔细检查着伤口附近血肉的状况,“这种情况……比最好的纳米机群的效果还好。你在哪给她注射的?为什么之前没说?”
郝仁心说自己哪知道为啥这妹子的尸体从一开始就没有腐败,但这样说的话会暴露出自己很多可疑的地方,于是随口转移了话题:“那你刚才又给她注射了一遍,不会出问题吧?”
“医生”摇摇头:“医疗用纳米机群是会智能判断情况的,不会产生所谓的冲突和‘中毒’现象。但浪费了我一针好药,不过也就这样吧,反正是防……平常很少用到的东西。”
郝仁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再次对“医生”表示感谢,后者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执行命令罢了。哦对,顺便给你点包扎用的东西,你自己弄吧,让她一直这么‘敞着口’可不像话。我回去睡觉了。”
她说完便扔过来一包软乎乎的东西,随后打着哈欠离开了这个地方,压根看不出医护人员的敬业精神。等医生离开之后数据终端才再度开口:“本机感觉毛毛的……她到底给本机体内打了些什么玩意儿!”
郝仁斜着眼看向床上的姑娘:“你刚才不还说自己世界观不一样所以这具身体无所谓么?现在怂了?”
趁着数据终端无言以对的时候,郝仁打开了“医生”临走前留下的工具包,发现里面是一些透明的、仿佛保鲜膜一样但更加厚实的皮膜,而不是他预想中的绷带纱布。他看了数据终端一眼,觉得就这么放着对方的伤势也不像话,但他压根不知道医生留下的“皮膜”是怎么用的:“这玩意儿该怎么使?”
数据终端猜测着:“直接贴在本机肚皮上试试?就像胶布一样……”
“那要是粘不住呢?”
“你不会抹点胶啊!”
郝仁算是相信这货的世界观真跟人类不一样了。
幸运的是皮膜的使用方法比想象的还简单,在研究了一下包装上那简陋的使用图示之后,郝仁去整理好伤口,随后揭开皮膜的保护层直接将其覆盖在数据终端的肚子上。片刻之后那层透明物质便蠕动起来,一边与周围的肌肤融合一边改变颜色,几秒钟内便仿佛正常的皮肤一样和伤口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分别了。
如果不是知道“里面”还是一团糟,这几乎会让人认为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如果用在活人身上的话,貌似这东西会利用细胞能量来给自己代谢,逐步引导正常的皮肤细胞替换掉皮膜里的人造胶体,两天内就会完全替换成正常的皮肤,但用在死人身上就只能充当美化功能了,”郝仁顺手拍了拍数据终端的肚皮,“好玩意儿啊,治疗外伤的神器——可惜是被战争催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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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够了没变态?赶紧把本机的衣服整理好你个恋尸癖!伤口好了你再摸那就算性.骚扰了啊……”
“你大爷!”
“行了,有感叹的功夫不如想想接下来干点啥,”数据终端在郝仁完全暴走之前明智地转移话题,“咱们不能一直在这个世界呆着,这次可是普通睡觉进来的,你差不多也该醒了——莉莉还等你吃饭呢。”
郝仁可没忘记自己这次是精神进入梦位面的,而且不是通过休眠舱中转,能在这里呆的时间很有限。他扭头环视了一圈小房间,觉得自己和数据终端登出这里之后恐怕会被人发现“凭空消失”,于是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要尽可能维持和这群佣兵的接触,但又要有合理的理由离开他们的基地……不知道咱们在这里自由行动受不受限,理论上这种有组织的佣兵应该是比较谨慎的,咱们频繁进出基地的话会被当成间谍。”
“不是‘咱们’,是你自己,”数据终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机现在只是个尸体。话说那个乌兰诺夫不就在隔壁么,过去打个招呼呗,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你大姨夫来了要出去散散心,一散就是一整天……”
郝仁有心抽这货一顿,但对着女孩子(尤其还是个死的)果然还是下不了手,他只能咬咬牙,扭头朝门口走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办事!”
乌兰诺夫的房间就在隔壁。
这整个营房都是用一种合金框架再加上一个个的“灰箱子”拼装起来的,里面就像笼子一样整齐而紧凑,一个个房间在走廊两侧依次排列,虽然是佣兵们的住所,但多少看着还算整洁干净。乌兰诺夫的房间门上用劣质油漆涂抹着一个仿佛儿童作品的ufo涂鸦,很容易辨认。
郝仁敲了敲门,良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嘶哑低沉的声音:“进来,门没锁。”
郝仁推门进屋:“乌兰诺夫,我跟你打听件事……卧槽?!”
乌兰诺夫抬起头:“吓了一跳吧?我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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