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要塞被不知名的力量封锁了。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从这里向外界的通讯被完全阻断，还有如海雾一样的烟云飘荡在整个戈尔贡山口附近，并不会伤人，但只要进入其中就如走入迷宫一样。
在这种封锁出现的第一天，精灵游侠们就派出了斥候试图穿越过那层烟雾，结果让人非常失望。
他们出不去。
总是会绕着绕着又从同一侧回到被封锁的区域中，在数次尝试之后这样的行动就被高层叫停，少了几个人都不是最可怕的，指挥官们最怕的是这些斥候们会从烟雾中带出其他“东西”来。
在黄铜要塞集结防守豺狼人的都是精兵悍将，这些人见识不凡，在夏尔多港的帕英尊主说自己曾在迷雾海见过类似的东西，精灵游侠将军菲珞西娅·艾玛吉尔女士其实也见过同样的鱼人邪物。
不只是她，桑海人在这里的指挥者“烈阳神官”乌蒙对这玩意的了解也不少。
他们一直认为这些烟雾的出现代表着有邪恶的力量在四周萦绕，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其实都知道这是亚空间阴影搞的鬼。
不管是精灵还是桑海人，都属于那种特别能活的长生种，他们的王国阵营内部对于亚空间的了解并不少，但就如某个世界中称呼那个恶棍一样，正常人谁会把讨厌又危险的名字挂在嘴边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精灵和桑海人的关系向来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接近敌对。
黄铜要塞的主人，黄铜矮人的至高领主哈德兰·大地之锤甚至不敢将这两伙人安排在一起，免得他们自己先打起来。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分享情报了，不给错误的引导已经是帮了大忙。
但就苦了黄铜要塞里的人类守军们。
这群人类短生种大头兵们对于亚空间的了解可不多，在其他人都已经理解现在的情况后，他们还被蒙在鼓里，也没人专门跑来给他们解释，这一来二去就让人类士兵变的越发焦躁起来。
尤其在黄铜要塞最近几天一直紧闭大门施行戒严管理的情况下，普通士兵们被勒令待在营房简直和关禁闭差不多了。
双方的指挥官一直在竭力安抚士兵，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两支人类军团都是真正的精锐，组织度非常高，他们也知道自己在黄铜要塞的职责与风险，因此还没有闹出大规模的乱子。
但如果再这么下去，事情可能就要起新的变化了。
就在黄铜要塞戒严的第七天，有矮人卫兵前来通知两支军队的指挥官前往王座厅议事，这让金雀花王国的帕德鲁准将和诺德托夫王国的米索扬少将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按理说，金雀花人和北佬从来都不是朋友，但眼下这种局势里，双方最少都是人类，在和外族交流时便有了统一的立场，因此随着矮人卫兵前往王座厅的路上，两位将军便开始了私下交流。
“这些外族人根本不把我们当可信的同伴！”
米索扬少将摸着自己修缮极好的八字须，小声对身旁穿着一身骑士铠的帕德鲁准将说：
“他们明明都知道外面那见鬼的烟雾是怎么回事，我的卫兵出去遛弯的时候还听到精灵们躲在一起窃窃私语。但你瞧，这都一个周了，也没人专门来给我们讲解这件事以及现在的局势。”
“谁说不是呢？”
穿着骑士铠抱着头盔，有一头金色短发的帕德鲁准将比较年轻，也比较敢说，他显然对自己和士兵们的待遇非常不满，便故意粗声粗气的回应到：
“我们的营房边就是矮人们的步兵营，我每天晚上睡觉时都能听到他们在整备，那声音吵得我根本睡不着。我派人去问，结果对面告诉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军事行动.
这是糊弄鬼呢！
如果不想让我们这些人类守在这里，当初就别让我们进来不就好了？这种态度和这座总是安静不下来的城市一样让人厌烦，早知道我们在这里受这种罪，当初就该响应那位艳名在外的第三领主的邀请，去血盟骑士团的驻地帮忙。
没准还能有更好的待遇呢。”
“啧啧，您说的是伊薇特·莉雅德·卡帕多西亚领主吗？”
米索扬少将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国同行，他小声吐槽道：
“那位领主确实活很好，但她居然也邀请你了吗？”
“？”
帕德鲁准将闻言大惊，和北佬少将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两个男人就悲哀的发现，他们两沉浸于自己“男性魅力”的幻想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戳穿了。
人家血盟第三领主估计不是看在他们魅力的份上邀请他们的，原本以为自己是海王，结果搞了半天，连他娘一个水鬼都算不上！最多属于“药渣”那一类。
焯！
在两位将军处于某种无言尴尬中的时候，在前方领路的矮人卫兵才幽幽的回答到：
“帕德鲁准将，您并没有收到错误的信息，在您的营房旁边也根本就没有我们矮人的步兵营，那里是一处仓库和杂物间，没有人欺骗您！
或许是您出现幻听了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那每天晚上都有士兵奔跑和盔甲碰撞的声音，我从军三十多年，不可能分辨错这种声响。”
金雀花王国的准将显然不认为自己出了问题，他依然觉得是矮人在糊弄他。
但年轻更大一些，见识更多一些的米索扬少将却眯起了眼睛，他伸手拉了拉稍显暴躁的帕德鲁准将，示意他先不要声张。
两位人类将军很快就穿越过已经因为戒严而萧索很多的矮人贸易区，来到了王座厅。
让他们感觉到惊讶的是，哪怕要塞戒严让矮人贸易区门可罗雀的情况下，这座山中要塞的吵闹和喧嚣依然没有太多的改善，让人很怀疑这些嘈杂的声音都来自何处？
周围的矮人们好像早就适应了自己城市的异状，他们对此不闻不问。
王座厅里此时已经坐满了要塞中的高级指挥官们，人类的两位将军是最晚到的，但却没有人对此表示不满。
眼见人已到齐，坐在最高处的哈德兰领主有些憔悴的挥了挥手，示意会议开始。
他身旁的白银矮人大地祭司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
“今天邀请各位过来，就是为了讨论如何应对要塞外层的亚空间气息编织的迷雾，以及豺狼人们这一个周里对戈尔贡山口越发狂野的窥探与袭击.”
“等等！”
人类准将大声说：
“在讨论之前，麻烦各位先给我们这些可怜的人类解释一下现状好不好？什么叫亚空间气息编织的迷雾？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说？”
“嗯？”
这个提问让至高领主都傻了，哈德兰领主诧异的说：
“两位在开玩笑吗？过去七天我们开了三次会，你们两个每次都出席还发表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等等！伱们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开会？”
“干，出事了。”
米索扬少将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解释到：
“我和帕德鲁少将确实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前来参加军事会议，这七天我们一直都和我们的士兵待在一起。所以我很好奇，诸位的三次会议都是和谁一起开的？”
“确认是三次会议吗？”
坐在至高领主左手边的那位带着银月面具，背着一把如点亮的银色火焰战弓的游侠将军用沙哑的声音说：
“为什么我记忆中只有一次这种全体集会呢？”
“我记得是两次。”
在要塞中负责军需后勤的半身人机械师有些惊疑不定的弹开了自己的工程学眼镜，他语气尖锐的说：
“我还做了会议记录，让我看看是两次，没错，在过去四天里.等等，你们刚才说已经过去一个周啦？不对呀！我的打卡式计时沙漏显示明明才过去四天。”
“很显然，亚空间气息的笼罩影响了我们所有人，以至于让我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问题，甚至是一些混乱记忆的编造。”
坐在精灵游侠对面的，带着金色烈阳圣徽头冠的高大桑海人将军语气低沉的说：
“比如我们这次讨论的这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是第五次讨论类似的问题了，而且我现在比较担忧的是，现在在这个王座厅里存在的这些人。
包括我在内.
到底有几个是‘真’的？”
“你们桑海人不是崇拜造物主，号称对亚空间的污染抗性是所有凡尘种族里最高的吗？”
游侠将军冷声说：
“你也没办法判断周遭的真假了吗？乌蒙阁下。”
“我又没有携带造物主的遗物，缺少神圣的造物之力，我在这里也只是个远离故乡的普通桑海人，连阳光都在厌恶这里，烈阳的力量显然不足以驱散目前的阴霾。”
被质疑的桑海人将军沉声回应道：
“但在我记忆中黄铜要塞是属于大地母神的圣地，有来自盖娅女士的神力庇佑着这里，亚空间的入侵与渗透应该没这么容易，所以，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无法确定。
然而目前在这里明显已经不被大地母神祝福的情况下，那些还在宣称盖娅保护这里，试图混淆视听的人绝对有问题！”
下一瞬，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黄铜矮人至高领主身旁的那个白银矮人祭司。
他有些惶恐的试图解释，但在看到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之后，他便放弃了这种徒劳无益的掩饰，取而代之的是化作烟雾消散时的恶意讥讽：
“不错啊，桑海人，第七次分辨出问题所在了，但我很好奇，你还能保护自己的心智多久呢？猜一猜，你们接下来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唰”
整个王座厅的景象在下一秒如天翻地覆一样改变，原本平和的会议在一瞬间撕去了伪装，刚才还元气满满的帕德鲁准将这会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体被三支断矛刺穿，早已没了呼吸。
而米索扬少将则捂住了腰间的伤口，脸色惨白的喘息着。
在他周围的所有指挥官人人带伤，就连哈德兰·大地之锤领主也握着盖娅圣物·大地之力在自己的王座上低沉的喘息着。
“这是第几次了？见鬼！”
人类少将艰难的问了句，被砍掉了一只胳膊的桑海人将军咬着牙看了一眼自己在腿上划出的十三条血痕，他说：
“第十三次.应该吧，我现在.坦白说，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了，造物主赐予我的真实视野已经被污秽遮挡，我已经不纯净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在场唯一还站着的游侠将军手握那把和她人一样高的机械战弓，她脚边布满了武装狗头人和豺狼人的尸体，在更远处还有一些奇怪的鼠人被焚烧的骸骨。
她哑声说：
“距离下一次幻象来袭还有多久？”
“没人知道，它发生的频率越来越快了。”
黄铜矮人领主说：
“我们这次还要出去吗？”
“当然！我们的士兵还在外面对抗挖塌了地面冲入要塞的鼠人和那些该死的蛮族呢，我们不能放弃他们。现在要塞贸易区往上的地方还在我们手中，我们还能坚持！
前提是不能再有更多人被亚空间的幻象迷惑了。
帕德鲁准将的悲剧有一次就够了。”
米索扬少将往旁边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他有些绝望的苦笑着说：
“谁他娘能想到呢？在黑焰山口还在支持的时候，黄铜要塞却要先沦陷了。你们这些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盖娅抛弃你们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们几乎是猝不及防就被拉入了绝境。
该死！
这仗打的真憋屈。”
至高领主沉默不语，但其实这个答案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清楚。
精灵将军瞥了他一样，说：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打算摧毁那些燃金吗？我们在第一次幻象引发的大暴动里就已经确认了，亚空间气息是通过那些燃金原矿渗透进来的。
它本身确实无害，然而一旦大量堆放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我记得我们的精灵王明明警告过你们！”
“盖娅已经抛弃我们了，再没了那些燃金当爆炸物，我们该怎么抵挡外面虎视眈眈的豺狼人和它们的疯子仆从？”
矮人领主大喊到：
“现在的最前线阵线全靠黄铜要塞的铁心战士们在维持，他们唯一想要的报酬就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燃金。我已经把我的王国财富都许诺给了我的人民，我的人民接受了燃金的雇佣，就连那些贪婪的矿工们都拿起了矿镐在为我们战斗！
天呐，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现实问题？
我们现在不能摧毁燃金，现在正是那些存储起来的昂贵之物在维持着士气，否则这个要塞在瞬间就要完蛋！”
“在你把那些来自亚空间的玩意堆在你的仓库的时候，在你们选择了燃金而远离大地之母的教诲的时候.这座要塞就已经完蛋了！”
失去了手臂的桑海将军用自己的曲刃大剑撑起了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他满脸厌恶的说：
“你现在的行为只是在饮鸩止渴，烈阳在上呐，我难以想象，一百年前你们还不是这样的，现在你的人民居然要国王掏钱才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
你们完了。
哪怕豺狼人没有毁掉你们，在这一战之后你们也完蛋了。
继续守着你的财富吧，至高领主。
我和我的士兵要离开这座绝望的要塞了。
这里简直是个黄金堆砌的坟墓，我们去外边和那些顽固的盾矮人一起打游击都比待在这里有希望的多。”
“说得好，桑海人，好到我都要忘记你那桑海人的身份了。”
游侠将军也摇头说：
“我已经命令我的游侠突围，我们会在戈尔贡山口以南的山区里继续游猎，如果你们在北部撑不下去，我们可以拉你们一把。但记得千万不要靠近那迷雾，我们已经为贸然尝试付出太沉重的代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