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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1 痴情帝王 晋江首发
    深夜, 一两星子悬于天际,皇城内灯火阑珊。

    

    帝王的舆车御驾自御花园穿行而过,车轮驶过地面残存的雨水, 激起一片飞珠溅玉。

    

    雨后宫墙柳色新, 延禧宫阶前的青石台阶雾气蒙蒙。幽幽夜风拂过悬挂在殿外飞檐上的一盏盏八角宫灯,宫灯摇曳舞动, 悬丝垂落的鲜红的流苏似蝶翼般灵动而飘逸。

    

    车轮滚滚伴随着羽林禁卫行走间传出的兵戈铁甲撞击之声遥遥而至。

    

    舆车上明黄色的帷幔在夜风里幽幽荡荡, 两侧提灯引路的宫女步履轻盈无声,年轻的帝王端坐在舆车上,昏暗的灯光在帝王俊美的面容间映出一片沉沉暗色。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延禧宫的朱红色的宫墙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皇上,”舆车前随侍的大内总管吴良辅躬着背试探着出声,“前面就是延禧宫了……”

    

    话音未落,阴鸷含怒的眸光直直射来。

    

    吴良辅反射性的打了寒颤, 立刻垂下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多言,生怕触怒了龙颜。

    

    顺治帝冷冽的目光似钢刀般从吴良辅身上一扫而过,他垂眸望向沐浴在夜色中的红墙朱瓦, 眉间浮现出阴郁之色。

    

    他刚在慈宁宫与太后大吵了一架后不欢而散,母子两人具是压了满肚子的火气。

    

    太后性子坚毅强势, 昔年扶持着幼子力压后宫妃嫔与朝中权臣周旋多日才终于将年幼的儿子扶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刚登基之初,太后抱着儿子如履薄冰,时常夜不成寐, 做梦都是皇太极的那些手握重兵的兄弟们率军攻入皇宫,将他们母子从龙椅上拖下来砍杀的画面。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在群狼环伺中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熬过最为艰难的岁月,本该是安享荣华与天伦之乐的时候,谁曾想两人却在顺治帝大婚亲政后渐行渐远。

    

    太后作为宫斗的胜利者, 她柔弱却又刚毅善于隐忍蛰伏,如今顺治帝虽则坐稳了皇位,但兵权旁落,朝中局势仍旧紧张。

    

    先帝皇太极在世时为联合蒙古逐鹿中原天下,特意设立满蒙八旗制度,以黄、白、红、蓝为旗,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总共八支旗兵。皇太极在世时执掌正黄正红两支骑兵,其兄弟多尔衮多择各领正白正蓝旗,最后四旗则掌握在蒙古各部手中。

    

    顺治帝登基后,正黄与正红旗已被年轻的帝王收归手中,多尔衮与多择兄弟靠着正白正蓝旗权倾朝野,先帝贵妃改嫁前与蒙古林丹汗所出之子得正蓝旗,剩余三旗中,镶黄旗在蒙古其他部族,最后两旗则掌控在博尔济吉特氏手中。

    

    满清入关得天下,陪同皇太极打江山的蒙古各个部族论功行赏后各自领兵回了草原。

    

    为了安抚那些手中握有强兵壮妈的蒙古贵族,防范于他们拥兵反叛,这一代的皇后势必要出自于草原之上。

    

    而执掌两支蒙古八旗军的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成了后族首选。

    

    科尔沁草原上的博尔济吉特氏自然不止吴克善这一支,但吴克善身为太后的亲兄长,他的政治立场天然就倒向顺治帝母子。太后考虑到母子前的艰难的处境,又经过重重政治考量,决定立侄女为后。

    

    皇帝大婚则意味着亲政,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多尔衮将失去名正言顺把控朝政的机会,太后为此殚精竭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打动了朝中辅政大臣,让他们联合上书请封后。

    

    多尔衮怒不可遏却又没有足够的借口去阻止,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暗亏。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受制于摄政王多年被当成傀儡的顺治帝亦是高兴不已,甚至开始于期待起自己的大婚来。

    

    大婚后第二日,朝中众臣合力施压,多尔衮铁青着脸不甘不愿的放权。

    

    当晚顺治帝心情舒畅得连干了三碗饭!

    

    这场婚事是政治联姻不假,但在最初年轻的帝王也曾期盼过与表妹夫妻恩爱,如先皇与他挚爱的宸妃般鹣鲽情深,他想得很美好,然而现实却令他大失所望。

    

    或许因为自小在强势的母亲庇护中长大,周围群狼环伺虎视眈眈,而摄政王多尔衮力压朝廷硬生生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天子逼成了龙椅上的吉祥物,以至于顺治帝十分厌恶那些性格强势之人,偏爱柔弱依从的女子。

    

    自幼受制于人、被逼着隐忍克制的经历非但没能压平顺治帝的性子,反而让他的性格越发偏激与强硬,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偏偏后宫中的满蒙女子皆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姑娘,身强体壮能上马打猎,在家中皆是骄纵蛮横的主儿。

    

    毕竟此时清廷刚立,而拜草原各部族的特殊的关系所致,那些蒙古贵族自诩功在当代,对于皇权并无多大的敬畏,满蒙后妃受此影响对于顺治帝的敬畏有限,自然不可能如汉女那般温顺贞静。

    

    太后强势,选出来皇后的性子更是像极了她的姑母,动辄对顺治帝指手画脚,心情不顺时还会抄起鞭子亲自上手惩戒宫人甚至是妃嫔。

    

    她倒是乖觉,从不动那些家世显赫的满蒙妃嫔只敢对出身卑微的低位妃子出手,年轻的帝王忍了几次,却反倒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

    

    帝后新婚不过几日,就已走到了两看两相厌的地步。

    

    顺治帝对皇后不满,皇后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本该是恩爱新婚之夜,她守在坤宁宫里却迎来了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酒鬼,好好的洞房花烛夜硬是让她成了满宫的笑话!

    

    与顺治帝成亲多日,他接连夜宿坤宁宫,但可笑的是两人盖着棉被纯聊天,年轻的帝王满心都是亲政后如何大展宏图,激动的逮着皇后聊个不停。

    

    皇后倒是有心想要男人履行夫妻义务,但是牛死活不低头,她也没那个力气强按着牛低头喝水啊!

    

    宫闱无秘事,皇帝一连几日都不曾临幸皇后,那些前来坤宁宫请安的妃子看着这位后宫之主的眼神都带着嘲弄,有些脾气骄横得更是直接冷嘲热讽。

    

    皇后忍着泪气炸了,暴脾气一上来当场挥起鞭子力战群雄,倒是让朝野内外看了好一场后宫大戏。

    

    此事一出,顺治帝冷着脸罚了后宫诸妃集体禁足,皇后作为首犯不仅禁足三月并被停了七日中宫表笺。

    

    皇后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拒不从命,气势汹汹的挥起鞭子打伤了传口谕的太监一力强闯御书房,当着重臣的面儿指着顺治帝的鼻子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夜,帝后失和的消息如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多尔衮甚至在第二日的朝会上操着忠臣贤臣的语气让顺治帝保证身体,实则暗指他某方面不行。

    

    自此过后,帝后之间的本就稀薄的夫妻情分荡然无存,甚至闹到几度决裂。

    

    太后多次想要缓解这对夫妻将至冰点的关系,她强硬的压着帝王去皇后宫中,然而顺治帝逆反之心上来,死活不肯临幸皇后,甚至顶着朝廷与后宫的压力坚持要废后。

    

    年轻的帝王初露为君者的威严霸气,如同草原上刚长成的雄狮已经初具王者的獠牙与威势。

    

    这场轰轰烈烈的废后最终以皇后贬为静妃,被秘密遣送回娘家而落幕。

    

    紧接着,继后的人选又成了新的问题。

    

    太后心知肚明,废后之事一出,相当于将原本政治偏向于他们母子的吴克善一脉推向了敌对位置,再加上后宫中先帝贵妃与十一子对皇位虎视眈眈,她与前夫之子得封蒙古王侯掌镶蓝旗,顺治帝的皇位坐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稳如泰山。

    

    到了如今,修复与母族关系成了重中之重。

    

    太后随即便圈定侄孙女,即原皇后现静妃之侄女琪琪格为后。

    

    然而这个建议却遭到了顺治帝的极力反对,前车之鉴在前,他平等的厌恶上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哪怕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补救方法,也不愿意再立个蛮横骄纵的女子为后。

    

    母子针对此事争吵多日,彼此的情分在一次次的政见相驳的分歧与争吵中消磨得所剩无几。

    

    此事最终的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博尔济吉特·琪琪格以妃位从侧门抬入延禧宫。

    

    但母子俩都心知肚明,继后之位迟早都要落在她头上。

    

    新人入宫当晚,太后故技重施强压着顺治帝前往延禧宫,然而顺治帝早已显露出属于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势,如何肯受制于妇人之手?

    

    母子因临幸妃嫔之事再次闹得不可开交,顺治帝甩手怒气冲冲出了慈宁宫。

    

    *

    

    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吴良辅心里头惴惴不安的紧,他不敢得罪太后,顶着顺治帝含怒的眼神提上一嘴儿延禧宫已经花光了他全部的勇气。

    

    坐拥天下的年轻皇帝不愿意去睡妃子,谁又能强逼着他?

    

    顺治帝不发话,舆车御驾一路稳稳当当的行驶。

    

    很快,掩映在丛丛树影中的延禧宫近在咫尺。

    

    年轻的皇帝俊脸阴沉,幽黑深色的眼眸不经意间掠过延禧宫朱红色的宫门,忽地一顿。

    

    门上龙形铜锁门环在月光里熠熠生辉,无形之中嘲弄的甩了他一个闭门羹。

    

    意外之色自俊脸上转瞬即逝。

    

    等顺治反应过来时,脸上神情已是晦暗不明,无悲也无怒,平静得像是风雨欲来时的海面。

    

    “这……皇上……延禧宫落锁了……”吴良辅察言观色,语气为难。

    

    皇上不愿去延禧宫,眼下看来延禧宫这位主儿也未必就乐意侍奉九五之尊。

    

    也不知道皇上见了心里是何想法?

    

    顺治帝警告威严的冷冷的瞥了一眼吴良辅,只看得他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才不悦的轻哼了一声。

    

    自这位废后的侄女进宫以来,顺治因不满之故数次避而不见。如今看来,她比起她那位被废的姑母更加骄横跋扈,目无尊上。

    

    “回乾清宫。”

    

    顺治他深深望了眼夜色中的宫门,收回了目光

    

    随即,舆车御驾悠悠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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