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肯松手?”
诡僧垂眸望着怀里的娇躯, 目光平静淡漠如水。
他如山岳巍然挺立着背脊盘坐在佛前,注视着白菁的神情就如望着一个多余的挂件般冷冰冰且不含丝毫温情。
“不松不松!”白菁哀怨的瞥着诡僧连连摇头,“除非你答应我绝对不会砍掉我的尾巴。师兄行行好嘛, 残疾狐狸很可怜的……走路都走不稳当。”
诡僧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眼底掠过一丝暗色:“你这狐妖做个早课如坐针毡没个消停时候, 贫僧不过是助尔断绝杂念潜心向佛,何来可怜之说?”
“可是我不想当残疾狐狸,呜呜呜……”
白菁抱着诡僧嘤嘤呜呜抽泣,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在诡僧的肩头, 沁湿了他金红色的袈裟。
白菁的容貌娇美弱不胜衣,含泪低泣时犹如一支梨花春带雨,当真是楚楚可怜动人至极。若是换了旁人哪里禁得住美人苦苦哀求?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魅惑人心的妖狐偏偏撞上了个不解风情的冷酷和尚。
诡僧眉目冷冽, 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你口口声声羡慕贫僧得道,然而却是一心迷恋红尘世俗, 如何修佛?若断尾能渡化你成佛,贫僧今朝少不得要动用些雷霆手段了。”
“不行!不能断尾!”白菁吓出一身冷汗连声保证, “师兄, 我发誓我一定乖乖念佛诵经, 再也不敢东张西望了。”
诡僧平静的看着白菁,目光凉如水。
“人家真的不敢了嘛。”白菁撅着唇, 蹭着诡僧结实的胸肌娇声娇气求饶,“好师兄,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狐狸本来也没佛缘啊。
可惜不修佛的全成了钵里的一撮黑灰, 要不是为了活命,谁想常伴青灯古佛无趣度日啊!
白菁哭得可怜,指天发誓的神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生出一二恻隐之心。
倒是会撒痴卖乖。
诡僧深深的看了白菁一眼,虽没说饶不饶她却是轻斥道:“还不松手?”
“哎!”
听出诡僧话语里厉色稍减,白菁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庆幸之色,二话不说立刻松开手。
然而下一刻,她的娇臀栽坐在了诡僧腿上。
“……”诡僧措不及防,一声闷哼脱口而出。
异样感觉袭来。
白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屁股底下那硌得慌的触感是什么,一抹红霞顿时斜飞入面靥。
方才她为了保住自个尾巴一时情急扑向诡僧双脚缠着他劲瘦的腰,此时光顾着松了手却忘记了收回腿,整个人如滑滑梯般直直下滑,重重的跌坐在了诡僧的双腿上。
在诡僧盘膝而坐的姿势下,她不慎压到了……某样不该压的玩意儿。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师兄,那个……”意识到这点,白菁吞了吞口水怯怯的偷觑着诡僧的脸色,“你没事吧?”
她只是伸了伸尾巴,这臭和尚就要喊打喊杀的,眼下不小心压到了他身上辱了他的清白,臭和尚还不得当场把狐狸扔进红莲业火里烧成灰?!
白菁想到这反射性一个哆嗦,吓得尾巴耳朵都冒了出来。
“还不起来?”
诡僧黑着脸忍了又忍,强压着火气呵斥道,妖异的面容在光影里晦暗不明。
“是!”
白菁闻言如蒙大赦,七手八脚的从诡僧腿上一蹦而起飞窜出三米远,整个人后背紧紧贴着墙,生怕他气急败坏拿她祭天。
“……”
诡僧耳根充血,他含怒咬牙念了句佛号隔了许久才把那股涌起的火气强压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甚心情做早课了。
“师兄,”白菁讨好的露出一个笑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诡僧冷峻的眸光直直射向白菁,径自从蒲团上拂袖而起:“红莲,你今日犯了色戒。”
白菁愕然的瞪圆溜了眼。
啥玩意儿?她犯什么色戒了?不就不小心碰到了他那儿吗?这也叫犯色戒?
“念尔初犯,小惩大戒。回房把《般若波罗蜜多经》抄上百遍,戒食三日以儆效尤。”
绣满金丝梵文的红色袈裟上暗光一闪而逝,诡僧冷漠的转过身大步迈向殿门,在路过白菁身旁时脚步不可觉的顿了顿:“如有再犯,贫僧便送你去业火里醒醒神,何时能静心参佛何时再出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烧她?
“师兄……”白菁苦着脸望着诡僧,眼神痴哀怨缠绵宛若在看一个负心寡义的薄情郎。
诡僧俊脸微沉,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光晦暗难辨喜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漠疏离的自白菁身侧擦肩而过,如松柏般笔直挺拔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门口。
“不解风情的臭和尚!”
多少妖诡迷恋狐狸死去活来都得不到她一个眼神,偏偏这臭和尚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菁气得直跺脚。
他自个起了反应关狐狸什么事儿?
之前还只是要她戒斋茹素,现在变本加厉连饭都不给狐狸吃了。不仅要关她禁闭罚她抄经书,还要强逼着她无欲无求,不然就得进火里烧一烧。
白菁心都要碎了,她一只狐狸贪恋人世繁华有错吗?就问这世上哪只狐狸不吃肉?哪只狐狸不爱玩闹不沉迷美色,否则何来狐狸精之说?
这臭和尚自己禁不起诱惑,却反过来怪狐狸犯了色戒!真真是面若佛陀心如蛇蝎,容貌越美越狠毒,这是要活生生折磨死狐狸呀!
不行了,这破庙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趁着臭和尚被她气走的间隙,正是逃跑好时机。
白菁狐狸眼滴溜溜的转,掉头就溜。
前脚跨出灵山寺正殿门槛,抬头却正对上诡僧凝眸望来的目光。
“……”
等等,臭和尚不是走了吗?怎么杵在院子里当门神?
白菁脚步猛地惊住了。
五百年树邻的槐树绿冠如云,一缕阳光穿过遮天蔽日的树冠直射而下。树影婆娑阴暗,诡僧眉目低垂手捻佛珠单手合十,修长挺直的身形一半融入晦暗的阴影里,一半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
光与暗交接之处,他左脸俊美悲天悯人如神佛临世,而右脸暗影沉沉如恶诡阴森,眉心一点红莲印妖异无比。
“红莲,你欲往何处去?”
刚起了逃跑的念头就被抓了个现形,白菁心底暗叫一声衰,干笑着指了指禅院的方向:“师兄,我回房去抄经书。”
诡僧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白菁的足尖上,看似平静淡漠却又含着说不出来的危险森冷。
白菁一阵心惊肉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诡僧比起方才来更添了几分戾气,脱下了那件口口声声渡化妖魔的圣僧皮子,更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阴森可怖。
“回房?”诡僧一声轻笑。
白菁顺着他的视线下滑,这才意识到她的足尖所向却是寺庙院门处。
“我……”白菁心惊肉跳猛地缩回脚,飞快顺拐进禅院里,“师兄安好,红莲这就去抄经书了。”
诡僧站在槐树阴影之中,淡淡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眼底眸一抹血色转瞬即逝。
*
日头西斜,天色昏暗。
还未至申时,夜幕却已笼罩了整座灵山寺。
寺外的山林陷入阴森幽暗的夜色中,重重树影在掠枝而过的阴风里张牙舞爪,远远传来一两声呜咽哀嚎的凄厉风声。
寺庙门口悬挂的两盏黄灯笼上忽然沁出一点殷红的血渍,那血渍逐渐蔓延扩大一点点将两盏灯笼染成了血色的红灯笼。
阴风阵阵刮来,血色红灯笼随风摇晃着投落下一片猩红的光影。
深夜,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诡域终年晦暗阴森难见天日,偶尔有一抹阳光穿过森寒的诡气照进寺庙里,炙热的暖意很快便被无尽的怨气吞噬殆尽。
若说白日里的灵山寺佛光普照,圣洁祥和;那么入夜后的灵山寺则变成了充盈着怨气阴气煞气的死地。
啪嗒—
一点墨滴从笔间坠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漆黑的墨点很快晕染出一大片黑色。
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白菁浑身汗毛倒竖,怵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心慌得厉害,再也无法静心抄写经书,强烈的不安趋势着她丢了毛笔扭头望向窗外。
随着阳光的消失,槐树下静静站立的诡僧彻底被昏暗的光线吞没,头顶如日轮般耀眼的佛光骤然变成了一片猩红的血光。
慈眉善目的僧人转眼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恶诡。
似乎察觉到白菁的视线,诡僧血色的眼眸直直射来。
砰——
与诡僧阴冷的视线对上的瞬间,白菁重重的关死了窗户,飞快跳上床裹着厚被瑟瑟发抖的往墙角躲。
黑夜的来临像是解开了什么恐怖的封印,诡僧身上鲜活的人气在夜色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血怨之气。
悲天悯人的圣僧转眼化成了诡谲可怖的恶诡,他的实力也在一瞬间拔高,从天灾级节节上涨爬上了灭世级。
灭世级的妖诡一出世便是极为恐怖的灾祸,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其他妖诡而言都是致命的危险。灭世级的妖诡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轻易就能灭绝一切生灵,因此常常有诡帝之称。
在蛮荒之地,诡帝的存在早已了传说,只能从人类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或是妖诡传承的记忆里窥见一丝诡帝的恐怖。
打死白菁也想不到白日里的假正经诡僧到了晚上竟然会变成如此可怕的灭世恶诡。
白菁面对天灾级的诡僧尚敢装出柔弱幽怨的模样蛊惑他手下留情,但撞上了灭世的恶诡,光是那股无形的等级威势就压得白菁喘不过气来了。
什么见风转舵什么魅惑人心的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统统都不起作用了!
“呜呜呜……”
白菁咬着被子狐狸叫嘤嘤呜呜求神拜佛,白日里死活念不全的经文这会儿从她嘴里念出来都不打一点磕巴。
救命!臭和尚突然变得好可怕!
吓死狐狸了,她最近这是倒了什么霉运呀。
想活命怎么就这么难?!
啪嗒、啪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如惊雷般炸落在白菁心头,修长挺拔的印在了禅房的门上。
他来了。
白菁惊得整只狐狸都炸了毛。
“红莲,开门。”
诡僧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白菁倒吸一口凉气,弱弱的回道:“师兄,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不妨等明天一早再说。”
“开门。”诡僧语气森然,充满威胁之意。
无形的气势如汹涌狂暴的海浪铺天盖地涌来。
白菁心惊肉跳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门口迅速拉开门拴打开门,故作娇娇柔柔地笑道:“师兄。”
诡僧幽深的眼眸定定的落在她身上,眉心的红莲印已被夜色染成了幽暗的黑色。
没了白日里圣洁孤高的禁欲气质,却添了肆意放荡的邪气。
白菁心里一个咯噔,思绪乱飞猜测着他的来意。
诡僧却已经跨步入内径自走到了床边,指尖微动之际,白菁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整个人飞扑向诡僧。
“继续。”
一只毛笔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白菁懵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