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桐等人都赶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忙活。文惜大概是受了惊吓，从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过后就一直在昏迷。

    “快去找大夫啊！”陶青一手压着祁烈的伤口，温湿的鲜血泉涌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洛凉书你要发呆发到什么时候啊！”陶青都快急死了，却见洛凉书还是站在原地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她一脚踹过去：“快点帮他止血！”

    “他……”楚傲过来蹲在陶青身边，面有异样地看着眼下的状况：“他要不要紧啊……刚在我那一掌好像……好像也打中他了。”

    “你！”陶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要紧你们看不出来么！那一剑穿身过，会要人命的！洛凉书——”

    “啊？！”洛凉书突然俯身下去，替陶青扶正祁烈的身子。就好像刚在那一瞬间灵魂出体了一样——他慌慌忙忙地帮祁烈点穴止血，却收效甚微。

    陶青当然明白，他只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也许他从来都没敢想，祁烈真的会在如此生死存亡的时刻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该死！怎么都止不住血——”洛凉书一拳捶在地上：“大夫呢！文惜呢！为什么都没有人啊！”

    “洛凉书你冷静点！”陶青接过旁人递上来的帕子，一层层压在祁烈的伤口上：“祁大哥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文惜……还好么……”祁烈还没有涣散意识，他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吃力地张开唇，一手紧紧扯住洛凉书的衣袖。

    “文惜姐没事！”陶青急忙点头：“她只是吓昏了，你……你不要说话了，已经去找大夫来，再坚持一下！”

    祁烈的脸上渐渐散现出一丝安然：“你们……都没事吧……七殿下……”他极力睁开眼，迎上洛凉书的目光，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我在。”洛凉书答应。

    祁烈抬起满是血迹的手，在自己的胸膛附近摸索着什么。

    “祁大哥你要找什么？”陶青伸手过去帮他翻：“我帮你找！”

    最后，翻开染血的衣袋，陶青从里面找到一个靛蓝色的锦囊。她知道这一般是用来装些碎银子的，这番踮起来有点小分量，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祁烈把锦囊塞在洛凉书手中，眼看着男人慢慢倒在掌心的——是一堆碎玉石。

    大小参差，色泽有异，但看质地剔透晶莹。陶青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一抬眼，却见洛凉书整张脸都褪去了血色，惨白的很吓人。

    “七殿下，对不起……本想帮你重新刻一只，一直都没……”祁烈突然戛声，猛地咳出大口鲜血，尽数溅在洛凉书的衣襟上。

    而陶青也终于想起来这些碎石是什么东西——那是洛凉书的印章，在从楚天山下来的那天夜里，无意中得知那家伙的真实身份后，他在祁烈面前将这儿时的纪念礼物……硬生生捏碎了。

    祁烈的手突然垂下，碎玉石散落下来，沾着殷红的血，又绝望又讽刺。

    “祁大哥！”陶青的呼唤再也没有反应，直到外面的军士连拉带拽地把秦大夫和县里其他几个医生一并拖了过来。眼看着他们把祁烈送进里间，陶青好不容易才撑起快要压麻了的腿站起身。

    她看到洛凉书还跪在远处，低着头，一颗颗去捡那些散落在血泊里的碎玉。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一句话。陶青走到他身后，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文惜醒了以后，二话没说就冲进病房去了。陶青始终没有敢注视她的眼睛，她当然明白，从祁烈口中说出先放自己的那一瞬间，文惜的心就已经被伤透了。

    这世上最苦最难的，不是被心爱的人伤透了心，而是那个心爱的人在伤透了自己的心以后——连句解释和抱歉都没有，就已经挣扎在生死边缘福祸未卜了。

    陶青很想告诉文惜，祁烈在清醒时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怎么样。但是现在，她知道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没有用。除了祈祷，她什么都做不了。

    陶青先把谭小米领回家，看了看奶奶的情况。她草草地把自己额头上的伤裹了一下，简单洗了澡换身衣服。

    这时谭小豆冲进来，红着眼圈说：“二姐，我听镇上的人说了，刚才在公堂上——我师父，他要不要紧啊？我能去看看他么！”

    陶青心里难受，却又不得不佯装着轻松来安慰他：“放心吧，大家都在那里，祁大哥会没事的。姐姐过去就行了，你在家里要照顾好小米和奶奶，有空的时候盯着点鳝，记得喂食就行了。”

    “二姐……”谭小豆突然抓住陶青的衣袖：“都是我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瞎说，”陶青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小豆已经很努力了，你的腿能恢复健康，就是对我们所有家人朋友的报答了。别想那么多，事情会慢慢变好的。”

    陶青把弟弟哄进去，转身回伙房去弄点饭菜——她知道大家都还守在县衙那里，跟着熬心血，不吃饭怎么行呢。

    “陶青妹妹！”听到院外有人叫她，陶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原来是刘玲珑。

    “玲珑姑娘？”陶青赶紧把他们让进来：“屋里坐会儿吧，你看我这里……唉，手忙脚乱的，真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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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出事的时候，刘玲珑是在现场作证当然都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这会儿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陶青：“你还好吧？小妹妹没事吧？”

    “多谢你关心啦，我们都还好。说起来，今天多亏了你来帮我作证——”

    刘玲珑笑笑：“没什么啦，其实洛先生早就有把握打赢官司了。我就是上去随便说说而已，能把坏人绳之以法，还你们清白就是大大的好事了。只可惜……”她看了看陶青黯然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祁大人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县衙周围都把守戒严了，我就在外面听人家说了几句。”

    “祁大哥是那么好的人，一定有老天爷保佑。”陶青看到刘玲珑的腿还有点跛：“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把这点饭收整一下，一会儿还要去县衙那。”

    “哦，那我不打扰你了。”刘玲珑跟陶青道别：“放心吧陶青妹妹，一切都会好的。我跟我爹把那块地收拾赶紧，就等着你来办鱼塘啦！”

    “哦对了——”前脚刚踏出去，刘玲珑又转过身来对陶青道：“洛先生没事吧？我离开县衙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呆呆站在院子的树下，不跟任何人说话。怪怪的……”

    “没事……放心吧。”陶青心里猛地一震，她当然知道洛凉书的心里有多难受。而这段沉默的空间，也是自己故意留给他放空的。

    有时候，让一个人自己呆一会，比追着他安慰‘一切都会好的’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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