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队案子办的很多,但很少成立专案组或工作专班。
不是队里不需要成绩,而是侦查队侦办的全是大案,如果三天两头开案情分析会,动不动上报各种材料,不利于保密。
就算成立专案组,由于缉毒工作的特殊性,上级也不可能公开表彰。
值得一提的是,侦查队最不缺的就是荣誉。
从队长到刚转制的普通招录民警,有一个算一个,都荣立过至少一个三等功,至于被记过多少次嘉奖,谁也懒得去统计。
但在三天前,队里按照上级要求专门成立了一个追逃工作专班!
“陈老板”亲自兼任班长,队长教导员因为要组织侦办其它案件,没有加入专班,由吕向阳担任副班长,负责具体工作。
成员只有老曲、张大姐和徐军三个人,投入的警力看似不多,但事实上这个阵容已经很强大了。
因为这是专门侦办大案要案的侦查队,而侦查队的人员又都是从支队各单位层层选拔的精兵强将。
比如张大姐,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
既没什么气质,更谈不上英姿飒爽,但不知道执行过多少次贴靠和抓捕任务。
有一次为了盯两个运毒的少数民族妇女,她不但从边境一路跟到山城,而且获得了那两个女嫌疑人的信任,跟那两个女嫌疑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那两个女嫌疑人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落网之后还跟办案民警一个劲儿辩解,说什么不关张大姐的事,张大姐是个好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此时此刻,四个经验丰富的老缉毒,却面临着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姓吴的老家伙到底躲在哪儿?
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
四人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电话录音,时不时偷看一眼正阴沉着脸的“陈老板”。
“这几个电话从哪儿打来的?”
“境外。”
“境外大着呢,说具体点!”
“是!”
吕向阳连忙点点鼠标,在电子地图上标出五个大概范围,看着投射在幕布上的画面,无奈地说:
“技侦一有反馈,我就让张大姐去找过反电诈部门,同时请兄弟支队和几个边境管理大队协查。发现这五个相隔几十公里的地方,都是菠菜公司的窝点。”
陈老板紧盯着幕布问:“机主身份呢?”
“查了,都不是本人。陈支,那边的情况您最清楚,那边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只要花两三千块钱,从身份证、手机号到银行卡,全部能搞定。”
吕向阳顿了顿,小心翼翼说:“只掌握了几个手机号,没别的证据,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使用这个手机号,想请对面帮着抓人很难。就算对面愿意帮忙,移交过来的也不一定是我们要的人。”
那些大小军阀居然好意思要求提供相应的证据,竟然有脸谈什么协作流程……
陈老板越想越窝火,板着脸掏出香烟:“这个老混蛋,竟然跟菠菜公司搭上了线!”
老曲托着下巴说:“他只要舍得花钱,就能通过网络在那边找到无数个同伙。打一个电话我们就要查一个,烦都能把我们烦死。”
吕向阳补充道:“算上这五个,他已经找了十一个人,给我们打了十一个电话。”
“路子挺野啊,看来他认识的人不少。”
“我们怀疑他身边有一个在菠菜公司干过,至少对菠菜公司很了解的同伙。”
财迷心窍,去对面“发财”的人,没十万也有八万,并且绝大多是偷渡过去的,想找到那个人不只是很难,而且有劲儿也使不上!
陈老板不想做无用功,更不想耽误时间,点上烟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追捕?”
吕向阳定定心神,汇报道:“我们打算从四个方面着手,我负责联合市局刑警支队和我们支队芒井大队布控,饵已经放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自投罗网。
老曲负责追查那十几公斤冰毒下落,只要能查到谁买了他卷走的那十几公斤冰毒,就能搞清楚他近期的社会关系,甚至能搞清楚他身边的同伙是谁。
张大姐负责请求周边市局、兄弟支队和检查站缉捕,截止今天下午,我们已经发出了八十多份协查通告。
通往周边省份的各大小检查站、查缉点和治安卡口,几乎都收到了我们的协查通告。”
陈老板转身问:“徐军呢?”
不等吕向阳开口,徐军就急忙道:“我负责发动边民和线人,调查那个老混蛋在境外的情况。”
四管齐下,现阶段能做的好像就这些。
可陈老板还是觉得有遗漏,磕着烟灰沉吟道:“再想想,想全面点,比如好好分析下老混蛋的性格和做事方式,分析下他现在到底知道多少,面对现在的情况,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他太狡猾了,藏的很深,我们对他的了解,只限于他在老家期间的现实表现,以及怀恨在心扬言报复韩昕之后,在境外的一些情况。”
“说的很好,继续。”
陈老板站起身,拿起水笔在白黑板上写下“狡猾”和“隐藏”两个关键词。
吕向阳意识到他打算开“诸葛亮会议”,接着道:“他胆子其实很小,不然不会一直躲在境外,甚至在境外时也是深居简出,极少抛头露面,也没什么朋友。”
“胆小!”
陈老板龙飞凤舞的写下第三个关键词,示意部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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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军受到了鼓舞,接过话茬:“种种迹象表明,他不但胆小,而且疑神疑鬼。喜欢声东击西,跟我们捉迷藏,喜欢反其道而行。”
“有道理。”
陈老板写下“声东击西”这个关键词,冷笑道:“他上次装作心甘情愿的帮境外毒枭运毒,结果半路上把一起运毒的骡子卖了,还卷走十几公斤冰毒。
我们本以为他会想办法脱手变现,然后找韩昕报复,结果他又偷渡出境了。
我们以为他会想办法先治病,比如去仰光或去老挝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城市,结果他又杀回来了!”
陈老板分析到这儿,吕向阳猛然抬起头:“陈支,他现在不但胆小,而且没时间,输不起,所以我认为他不太可能来芒井!”
“他知道那个新闻是我们放出去的饵?”
“就算是真的,以他的性格,他一样会认为是假的,一样会断定是我们设的圈套。”
“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转制了,韩昕的调动说出去连我们自己人都不相信,也就是说韩昕就在这儿。他如果不来,怎么找韩昕报仇?”
张大姐分析道:“买凶的可能性不大,一是他没那么多钱,二是风险太大。只要脑子没病谁敢接这活儿,何况他也不会轻易先给别人钱。”
“再想想,在不来的情况下,他能通过什么方式帮他两个儿子和儿媳妇报仇?”
“他自己不会来,也不太可能雇凶……他拿韩昕没办法,陈支,您说他有没有可能去江南,去找韩昕的家人?”
“韩昕让他断子绝孙,他确实有可能去找韩昕的家人,并且相比直接来找韩昕,要安全的多,也容易的多。
现在的问题是他知道韩昕老家在哪儿吗,别说他不知道,连你们都不一定知道韩昕的家庭地址。”
领导的话有一定道理。
老曲也点上支烟,紧锁着眉头说:“他不知道韩昕调回去了,所以不会通过给滨江公安局各单位打电话报案的方式,确认韩昕的位置。
想搞清楚这一点,他找我们的战友打听没用,只有找韩昕的老乡兼战友。
可之前倒查时我们查过,韩昕那一批兵要么考走了,要么早退伍了。别说他联系不到,其中好几个连我们都联系不上。”
“他会不会去找丁政委和苗副站长?”徐军低声问。
不等陈老板开口,吕向阳就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丁政委和苗副站长转业多少年了,而且韩昕调走前根本没时间跟老乡走动,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老乡关系。”
陈老板认为换位思考很重要,转身看着白黑板:“再想想,接着想,如果你们是吴守义,你们会怎么报这个杀子之仇。”
“陈支,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是吴守义,在境外呆了那么久,面对我们这个保密单位,我是不但找不到韩昕的,就算知道韩昕大概在什么位置,也很难采取什么行动。”
“这就回到原点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韩昕老家去。”
“可他怎么才能打听到韩昕的家庭住址?”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我们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知道。”
“谁说我们不知道的!”
“张大姐,你知道?”
“别这么看我,我真知道。”
“小吕,老曲,我觉得你们钻牛角尖了。他如果真想跟我们来个声东击西,杀到韩昕的老家去。找的不是家庭地址,而是韩昕的家人。”
张大姐放下笔,接着道:“韩昕调到我们队里之后,他母亲给他写过十三封信,他一封都没回。我记得我们不止一次说过他,教导员还找他谈过心。
直到后来知道她母亲和她父亲早离婚了,他是他奶奶带大的,我们才没再动员他回信。
而那十三封信的信封上,收信人是他的名字,有她母亲的地址。不过那些信全是寄到支队小车班的,他母亲一直不知道他在我们侦查队。”
这一说老曲想起来了,苦笑道:“我记得有一年,他表妹从江城给他寄过一次东西。虽然是寄到支队机关的,但用的也是实名。陈支,我记得您知道之后还批评过他。”
陈老板想起好像有这事,不禁啪一声拍了下额头:“还有海鲜,我本来让他带点的,结果好像也是寄来的。”
“收件人一样是他的名字,好像是他现在单位的同事帮着寄的。”
“那个老混蛋能跟菠菜公司搭上线,只要舍得花钱,一样能查到快递物流信息!”
吕向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抬头看向陈老板。
陈老板沉思了片刻,冷笑道:“他母亲给他写信,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并且走的是邮政,个人信息泄露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那个老混蛋想通过这种方式,事实上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查到他老家的联系人,那就只能查近期的,查那些快递公司的!”
“我这就去传达室查过去两年内的收件记录。”
“赶紧去查,查查韩昕收过几个实名包裹,搞清楚寄件人是谁。”
“快递公司那边呢?”
“那边怎么查,信息泄露又不是别的违法犯罪,没证据谁也不会承认。”
陈老板想了想,接着道:“我们对收快递本来就有规定,实名包裹应该不多。现在不怕那个老混蛋通过这种方式查,就怕他不查。”
吕向阳猛然反应过来:“明白,大不了我们去一趟江南,去那边守株待兔!”
陈老板摸摸嘴角,冷冷地说:“这边的动静太小了,他不是疑神疑鬼嘛,剩下的那几张照片赶紧用上,让他肯定他的怀疑。”
“赶鸭子上架,迫使他去江南,只要他动起来就好办。”
“嗯,就算在路上截不住他,我们也能在目的地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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