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在还没有高速的九零年,国道坑坑洼洼,但两边的风景却是格外好看。
山清水秀,层峦叠嶂。
还因为是从荛城北上,就注定了很多路段,是一直爬坡,一直爬坡。
山路十八弯的,一旦爬到山顶,收获便是: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葛明朝没有离乡的忧愁,相反,他还保持着兴致勃勃,时不时问那娜和玛纱,这车怎么开?他能不能学?
若能学,又能不能在好的路段,也教他开车。
那娜没心没肺,就喜欢这么爽朗又前卫的叔叔,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最让玛纱吃惊的是,程秀秀居然也一改愁容,不但主张让葛明朝学开车,还说他们不赶时间,不如在下午的时候,找个开阔的地方,一边让葛明朝跟那娜学开车,一边自己做饭野炊。
好玩的同时,还能省了吃饭钱。
葛秋倒是笑着早有所料。
因为昨晚在打包行李时,妈妈就把锅碗瓢盆全带上了呀,不光如此,还有被子褥子,米粮肉菜。
总之就是家里能吃的,妈妈都做主塞进了车里。
自然而然就有了野炊的条件。
待到路过一处看似荒了的工厂前,那娜说:“这里开阔,可以给新手试着练一练。”
程秀秀把头从窗户伸出去,左右看了好一会。
“这不是工厂,应该是以前公会里的晒谷场,旁边还有条河,正好呀,你们学车我来做饭,看着水好像还很干净。”
那娜说好,立马将车拐下了马路,开进了荒掉的晒谷场里。
“开了快十个小时的车,是要下来走动走动,好累呀。”那娜笑得特别开心,把走时的逃难感觉,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葛秋从善如流的跟着下车,玛纱就把她的轮椅打开,还细心的拿出毛毯盖在她脚上。
刚刚盖好,没栓绳的薛定谔,就后腿一纵,跳到了她的膝盖上。
好像她的膝盖在哪,哪就是它的天堂。
“这里的气温好像比荛城低,感觉要多加件衣服了。”玛纱搓了搓胳膊,最后还嫌弃的点了点薛定谔的鼻子。
为了验证她说的气温低,薛定谔打了个喷嚏。
葛秋笑出声,捞起毯子盖在薛定谔身上,再抬头看着远山近水。
“这个时候,北城已经开始冷了,咱们是要从后面拿几件厚衣服出来。”
玛纱表示知道了,转头就见程秀秀兴高采烈的提起桶去了河边,便唏嘘道:“叔叔阿姨心态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昨天那样的诚惶诚恐了。”
葛秋笑:“心态好是一天,心态不好也是一天,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笑着过好每一天?”
玛纱露出她的大白牙:“话是这么说,但好多人做不到。”
这确实,说,永远比做容易。
那娜打了一套八段锦,感觉身体又舒服了后,吆喝着葛明朝就去了场地中间。
估计她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她能给老师当老师。
所以别提那个兴奋,文字都形容不出来。
“你能自己在这里好好坐着吗?”玛纱很细心,她怕程秀秀一个人提不动一桶水。
“可以的,你去吧,估计我妈还想要锅和米,你一块拿去,省得再回来跑一趟。”
玛纱露出灿烂的笑,急忙拿着东西去找程秀秀。
看着认真学车的葛明朝,葛秋就在想,爸爸不一定就是自己想学车,而是为了她和妈妈才想学车,方便以后他带着她和妈妈,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呀。
至于妈妈,她也不是不忧愁,而是知道忧愁没有用,如果对方穷凶极恶,那也要尽量在死之前,开心一点。
哭是最绝望,也是最无能的表现。
所以别看着妈妈像个没事的人,可其实,她把事情全装到了心里。
再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十几个小时,她们开了接近三百多公里,虽然没出省,但也很近了。
只不过距离北城,还有七百多公里。
也就是说,让那娜和玛纱换着开,中间不休息,还要二十几个小时。
若是高速修起来,该有多好?
目光微微下垂,看着懒洋洋的薛定谔,她想,洪拳应该是不会派人来了,若危机没有解除,傅伯昨晚就会提醒她,更不会把车给她送来。
所以,靳时忱那里,看似他什么都没做,其实他做了很多。
只是不知道,他最后损失了多少。
但不管多少,她相信失去借口的洪拳,也吃不下靳氏集团,只要靳氏集团还保留了八分实力,那靳氏集团就能继续走下去,直到他成为全球首富,和企业的世界十强。
到那时,洪拳在他眼里,恐怕就是无足轻重的小枭雄了吧。
葛秋揪着薛定谔的耳朵笑。
“你知道吗,你主子十五年后,能在四大洋七大洲横着走,但现在他还不行,他还只是个小狮子,所以我不想让我的蝴蝶效应,改变了属于他的王者之路。”
薛定谔舒服的甩了甩尾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葛秋笑的舒心,也不在乎它是否能听懂。
“这次我很强势哦,估计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但也是没办法,我也想变强,不想当他的附庸。”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面露紧张的爸爸。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又或者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小徒弟。”
薛定谔发出一声喵。
好像在说,会的,不要瞎担心。
“说的是,我师父是个特别特别好,还思想开明,永不落后的小老头,只要我向他展示他的独门绝技,他一定会信我,到时候你跟着我呀,就彻底的吃香的喝辣了哦。”
思绪到这一刻,忽然变得很悠长。
她不但想起了师父的种种,还想起了两个师兄的一切。
其中大师兄是师父的亲生儿子,叫董庖丁,名字简单粗暴,意在让他继承师父的一切。
可惜啊,这世上有个成语叫事与愿违。
据师父说,大师兄从生下来就不喜欢当厨师,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去队里当纯爷们,后来没去成,就喜欢上小霸王其乐无穷。
再再后来,大师兄就彻底迷上了网络游戏,最后没想到,他竟然瞒着师父和大嫂子,偷偷开了家游戏公司。
然后二师兄叫常乐,四州人,家里贫困父母早亡,是师父有一年跟着大领导去四川,偶然碰到,便感觉有缘,就收养回来的徒弟。
常乐师兄呢,性格敦厚,能吃苦耐劳,也阳光开朗,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被女人骗,为此,师父和大师兄没少为他操心,还亲自把关给他找了两任媳妇,结果两任媳妇,都把常乐师兄当了跳板。
导致她死的时候,常乐师兄还是个孤家寡人。
更离谱的是,不光孤家寡人,还是个……咳咳……没开荤的。
但大师兄又拍着胸脯保证,说二师兄那方面没问题,就是性取向也没问题,那么为什么开不了荤思呢?
大师兄说,就是常乐师兄从没碰到过真正喜欢他的女人。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的推算,这个时候大师兄多大?
应该是二十八了,他比靳时忱要大两岁,然后这个时候的大师兄,应该是刚刚结了婚,大嫂子姓月,全名月格格。
而大嫂子月格格呢,也确实是个格格,因为她本来不姓月,而是姓叶赫那拉,虽然是旁支的一脉,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正黄旗。
所以那个时候听大师兄说,大嫂子刚嫁过来时,特别端庄,特别死板。
还在家里搞什么老封建,早要跟师父请安,晚要给师父洗脚,弄得他快要疯掉,以为师父不是给他娶媳妇,而是师父想给他找个小妈。
为此,师父差点没把大师兄腿打断。
想到这,葛秋都笑出了声,摸着薛定谔滑溜溜的毛。
喃喃自语。
“我这个时候去,肯定能看到端庄又死板的大嫂子,但大师兄肯定想不到,几年后的大嫂子,不但不端庄,还变成了弄潮儿,至于死板,那是不存在的。”
她快要笑死了。
想当年,学徒里就她和大嫂子感情最好,像后来她学会的跆拳道、滑翔伞、赛车、潜水,都是和大嫂子一起去的。
所以哪有什么死板,用大嫂子自己的话说,不过就是刚嫁给大师兄,给他几年面子罢了。
现在想想,她是真的好想去戳破大嫂子,然后看看大嫂子二十三岁时,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至于二师兄常乐,他比葛秋大六岁,今年刚好二十四。
用大师兄当年的回忆杀,说常乐师兄二十二岁便开始交女朋友,然后就像有魔咒,每一个女朋友只能维持半年,然后每一年里,二师兄都会伤心失恋个半年,半年后又会有一个新的。
也就是说,二师兄常乐一年一个女朋友,开心认真半年,失恋沮丧半年。
不知道他现在是开心呢,还是失恋。
反正葛秋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