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坞里燃起巨大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好久才算是重新归于宁静，却又沦陷于许许多多人的嘈杂声，船夫之间的笑骂，家人与游子的送别，笑声、哭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

    姜凌紧紧关上门，他希望能够隔绝外面的吵闹声，但是木门的作用却是少之又少，原本浑浊的声音也只能是变得更加的浑浊，根本不可能归于宁静。千雪继续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原本支撑着所有事情的千雪在这起程的一刻却将重担交到了姜凌的肩上，徒劳了几百年，在这段时间你终于因为受伤而闲适下来，好好做一个好梦。

    还没有上船的时候，姜凌心中已经打起了要回蜀山的念头，他知道萧珩那里一定是出事了，只不过事情的真相还是非常的隐晦，周宏并不方便告诉他。但是在他想要告别的那一刻却被千雪拦住了，千雪告诉他，如果这一次他不跟随自己出海，那么他的生命最多也就是只剩下三年的时光，到时候与其变成一堆白骨，倒不如现在趁着时间还早寻找一些的办法。千雪当着姜凌的面儿给留白修书一封，让她去办这件事，这才让姜凌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姜凌不知道，这样的心思不可能送到一个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人的手里的。

    姜凌曾经怀疑过千雪的身份，各种角色在他的心里都过了一遍，但是这个问题他终究是从来没有问出口，千雪让他感到亲近，一种没有防备心的亲近，这种亲近比姜逸尘给他的还要多，这让他感到贪心，不想要戳破。

    “开船了！”甲板上的船老大大叫一声，敲响铜锣，所有的船夫都跟着嚎了一嗓子，这艘商船便开始拔锚起航。透过窗户，姜凌能够看到慢慢远去的海岸和清晰可见的灵州城，在海水的波荡之中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条线。

    海上的风很冷，姜凌打了一个寒颤，关上窗户，心中却是生起了一丝不好的感觉，他自从有了寒决剑之后可是感觉不到寒冷的，现在这种久违的感觉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绝对意味着不是什么好事。

    小貔貅睁开惺忪的眼睛，他昨晚一夜未睡，今日睡了半日却受不了商船的荡漾而醒过来。小貔貅看了一眼窗边心事重重的姜凌，那一个消息已经压得他的眉毛都弯了下来。小貔貅慢慢站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桃子递给他，灵州不缺各色果品，无论是应不应季的，只要花钱都能买得到。

    “大哥，你吃个桃子，长期在船上的人如果不吃水果，真的是会死的。”小貔貅塞到他的手里，慢慢说道。

    姜凌低头看了一眼桃子，真的是没有什么胃口，伸手放在桌子上，道：“我们才刚刚出发半个时辰，死不了的。”

    “哦……哪也得吃啊，你一天都没有吃饭了。”小貔貅拿起桃子放到姜凌的手里，让他先吃一些，但是姜凌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活得这二十多年里，前十八年过得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为任何事烦过心，没想到成年之后以前欠下的事全部都找上门来，一桩接一桩，一年又一年，时间在逼迫着他成长。

    “大哥，你也别心急了，我虽然不知道那个萧珩是谁，但是我知道大哥神通广大，大哥的朋友也不赖，总能逢凶化吉的，你看看我，自从认识了大哥，酒庄的生意都好了很多。”小貔貅笑着安慰，他真的担心姜凌现在的样子。

    “小貔貅，你知道萧珩是谁吗？”姜凌问道。

    “他是我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知道救过我多少的性命。”姜凌刚才的问题更像是自问自答，他不需要小貔貅的附和，他只是在告诉自己现在丢弃的是什么。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对他来说是福不是祸呢。”小貔貅倒上一杯茶递给他，姜凌没有接，他自己一个人喝掉了。

    姜凌想着，突然之间噗嗤一下，吓得小貔貅都震住了，姜凌回头看小貔貅，笑着说道：“你跟他真的很像，整天就是想着钱，我记得又一次我们出去刺探情报，就是在北宫台一战的前夕，那个时候我们无意中到了一个荒废已久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许许多多的黄金，堆积成山，当时我们三个都欢快的不得了，光顾着装金子，别的事情都顾不上了。”

    听到金子这个词语，小貔貅已经两眼放光，立即蹲到姜凌的身边，问道：“那个地方在哪儿，你告诉我啊。”

    “好，有时间我带你去，那个隐秘的地方就算是我告诉了你，你也找不到。”姜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跟小貔貅说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话心情着实是好了很多，他站起身替千雪盖了盖被子，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要睡一会儿，他今早醒来之后一直都是有些头痛，好像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在一夜之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再是正邪两道的事情，而是关乎人心，这就像是一场暴露本性的风暴，而这一场的风暴对于位于中心的姜凌他们来说，一切都变得血淋淋，充斥着残忍，他想起他小时候师父说过的一句话：人心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东西，也是最不值得勾引的东西。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海风越来越剧烈，船老大还特地进来告诉他们不要再出去了，晚饭他会让人送进来，甲板上风很大，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吹进海里，浅海区礁石嶙峋，撞到了可就不是擦破一些皮的事情。

    到了天色将黑的时候，千雪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姜凌在不在，第二件事就是吵着饿了要吃东西，小貔貅买了很多的食物，现在全部都是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姜凌诊了一下她的脉搏，原本虚弱的脉搏现在已经恢复过来，就连他的脸色都有了血色，不像早晨一样惨得发白。

    大海上的风非常的大，船只随着浪来回起伏，简直就是连坐都坐不稳。小貔貅可是海里的来的，这点小颠簸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稀疏平常，倒是姜凌和千雪有些受不住了，尤其是姜凌，一晚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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