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非常深了，外面的雪也已经停下来，地上已经积了一掌厚的雪，被白日里化掉的雨水浸透，现在已经冻成了冰块。姜凌睡得很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逸过，暖暖的火炉，软软的被子，这一切都给了他精神上的安逸。

    天空之上的乌云散了，露出皎洁的月光，明明白白的洒在地上，不由得让人认为天色已经到了黎明。姜凌是睡了，但是周宏却没有，他辗转反侧，心中就好似有一团乱麻，现在新年到了，他心中也该去祭拜一下了，将近一千年，他没有回来过，曾经离开的孩童现在已经长成了少年，没人有陪伴他的成长，现在回来了，也只能现在去了。

    白日里他没有提过这件事，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但是到了晚上，这件事就像是一种卷积着波澜万千的海浪不停得冲击着他的新房。周宏起身打开门，起身飞去了后山，卢家后院里的这一道光没有进行任何熟睡的人，也没有引起任何不眠人的注意。

    这道剑光一直飞到了汀州城北面的荒山上，现在这个季节，整座山都变成了白色，而那一座孤坟已经被岁月磨平了，要不是旁边的那座小小的石头，恐怕连周宏都找不到了。这块跟脑袋差不多大的石头应该就是碑了吧，上面用刀子七扭八歪的刻着四个字：“亡母之墓”，这还是周宏小时候刻的，他刻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跟着救他的人去了蜀山。周宏现在想起来，已经不记得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只记得整整一夜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周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吞云袋里装着很多的纸钱，现在都被一把火付之一炬，周宏还是想那日一样，一句话没有说，一滴泪也没有流出来，强撑着眼眶中的泪水，都化成一口悲怆咽下。

    周宏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顺着小时候的笔迹第一次加深了可恨，原本被山风风化的不成样子的刻痕，随着周宏的一刀一刀，仿佛是又迎来了自己的青春。可是有谁会在意呢，他和它的青春都没有人陪伴。

    周宏用旁边的雪将满地的灰烬盖上，望着重归白色的土地，终究是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我回来报仇了……回来了……”

    周宏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要赶回卢家，不要被他们发现。在卢之海面前，周宏一直都是装作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无论是关于蜀山拜门大典的事，还是关于自己亡故的母亲。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姜凌已经醒过来，汀州的天亮得要比蜀山晚，蜀山那里是断然不会下雪的，天气也没有这么冷。

    这两人待在屋里刚刚快要吃完早饭，这屋外面便进来一个小厮，这小厮躬身行了一礼，便说明了来意，姜凌和周宏听明白了个大概，一丝无非是卢正成有事要请两位，希望二位中午有时间能够赏脸过去一趟。这小厮说完也没有任何的停留，没有等姜凌问他什么问题，已经退出了门外。

    姜凌的心里也在犯嘀咕，他有些吃不准这卢正成到底是要做什么，心中不免有些抵触，他转头问向周宏：“老周啊，我们去不去，我担心他没安好心啊。”

    “他就是没安好心。”周宏点点头，说道：“你知道他们兄弟三人什么关系吗？”

    姜凌对于周宏的话有些疑惑不解，他们不是兄弟嘛，难道还有别的关系？

    周宏接着说道：“这卢正淳和卢正业是大房所生，而卢正成跟我是一个父亲，名义上是亲兄弟，但是在这卢家，卢正成虽然也是卢家的继承人，但是在血统上要比他们两个低很多。”

    “我明白了。”姜凌点点头，心中已然明白为什么卢正成会来拉拢他们两个，原来是因为这么回事儿，他是并不是现任家主所生，就算是将来家主死了，这家主之位也传不到他的手里，到时候他只能规规矩矩待在卢正淳的麾下，任由他的差遣。

    “那还去不去啊？”姜凌跟周宏说了这么久，结果还是回到这个根本的问题上。

    周宏饮尽自己手中的一碗姜茶，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我正要看看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周宏和姜凌走出门，外面已经有一个小厮在等候，他带领着这两人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雪庐里，小院子中的廊亭上只坐着一个卢正成，而卢之海不知道去了哪里。

    卢正成见他们走过来，连忙起身躬身拜了拜，将他们两个让进了廊亭，还亲自为姜凌和周宏倒上了两杯热茶，这才问候道：“不知道两位昨日休息的可好，这汀州不比蜀山，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两位保持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如果昨日出了什么让两位不悦的事，还请见谅。”

    姜凌抬眼了看他，脸色自然，心中却是阴沉不定，这卢正成一方面算是客气，另一方面可是在套自己的话，昨日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嫌隙，恐怕这套话也是在让自己表个态吧。

    姜凌眼睛一转，开口便扯开了话题，问道：“卢叔叔，不知道卢之海哪去了，现在可是年根了，您应该让他多陪陪你，新年一过他可是要回蜀山的，这一别想来至少三年都见不到了。”

    卢正成听到这话蔚然一笑，回答道：“姜少侠，男儿志在天下，自当时四海为家。如果我真的舍不得小海，就不会让他去蜀山了。再说了，小海去办的这件事可是跟您有关。”

    姜凌眉头一皱，根本不知道卢正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有等他问，便听到卢正成问道：“姜少侠，这一次来汀州，是为了一个女子吧。这汀州这么大，您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所以小海很是体谅你，这一大早表跟我请命出去了。”

    周宏和姜凌的面色都是微微一滞，周宏没想到姜凌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女子，他脑海之中想到的第一个女子便是小月，他只知道小月被姜逸尘赶下山，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而姜凌没想到的是卢正成竟然知道他来的目的，姜凌向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了如指掌，这不会让他感到高兴，反而让他感到威胁。

    “至于我来的目的，您是怎么知道的？”姜凌轻声问道，但是周宏已经从他的言语里听出了微微的生气，他急忙碰了一下姜凌的腿，姜凌脸上冷冷的杀意登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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