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草原，尸骸堆满了大地。刚刚结束战斗的远征军团，就宛若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杀神。
明明顶着烈日，站在大军阵前，哈德逊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就在刚才，一支汇聚了数十万兽人的部落群，在远征军的屠刀之下烟消云散。
类似的战斗，自进入大草原之后，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几乎每天都有兽人部落被远征军打残。
发展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心思去统计战果了。纵使斩杀再多普通兽人，也无法提起大家的兴致。
“传令下去，召回分散的部队，全军向西南方向转移，接下来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
哈德逊杀气腾腾的下令道。
再精锐的军队也是人，不停的在大草原上杀戮，免不了身心疲惫。
从登陆到现在，随便一名远征军士兵，手中都有几条兽命。斩首破百的，也大有人在。
“草原杀神”的名头，哈德逊是背定了。侥幸逃过一劫的兽人，会自发帮他做宣传。
只要兽人还存在，他就是最恐怖的大魔王。毕竟，恐怖的深渊魔王，也只是停留在传说中，远没有切肤之痛来的厉害。
要是时间可以重来，恐怕九成九的多兽人，都会反对发起这场战争。
战争，除了给他们带来杀戮之外，大家再也没有见到任何好处。
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从人族世界洗劫财富，从此走上兽生巅峰，都快成了梦幻传说。
开战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谁真正如愿了。
此前进攻草原七国的时候还好，虽然那帮家伙基本上都是穷鬼，最起码好欺负。打着打着敌人就溃败了，多少能够有一些收获。
从入侵阿尔法王国开始，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一连攻占了七个行省，都没有捞到像样的战利品。
哈德逊赴任后局面更加尴尬，莫说是抢夺财富，连一份捷报都没看到，敌人就杀到了老家。
现实和理想相差太远，难免兽心动荡。
别看远征军杀的狠，实际上被全歼的部落并不多，打不赢不等于跑不掉。
跨上战马，随便找一个方向逃命，只要能够跑赢队友就可以躲过一劫。
最惨的还是农耕部落，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面对远征军骑兵的追杀，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够捡回一条命。
躲过了远征军的追杀，不等于事情就结束了。
茫茫大草原上充斥着各种危险，狼群、亡灵、毒虫……这些都是小儿科，真正危险的还是“兽人”。
遇到同族的部落还好，要是不幸误入敌对种族的势力范围，上烧烤架只是时间问题。
在部落被击溃后，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兽人，未必就比远征军杀的少多少。
对这种自相残杀，丹尼尔公爵是深恶痛绝，多次下严令禁止。最终的结果却是大家平时怎么干，现在还是怎么干。
莫说是在大草原上，就算是军营里，要是士兵不小心跑错了营地，都有可能沦为别人的盘中餐。
仇恨只是一方面因素，更多的还是源于物资匮乏。
无数底层兽人长年累月都填不饱肚子，看似部落之中牛羊不少，却没有一只是他们的。
一年半载不见荤腥，都是常态。要是年景不好，直接饿死也不奇怪。
恶劣的生存环境，造成了扭曲的价值观。同族的尸体都成了他们重要的肉食来源，更不用说外族了。
……
“快走，有大队骑兵过来！”
听到同伴的招呼，刚刚取得胜利的豹人，迅速打扫战场撤离，临走前还不忘带走地上的野猪人尸体。
远方，亲自目睹这一幕的丹尼尔公爵，内心显得格外沉重。
帝国都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国内的一众种族还是没有放弃内斗。眼前这一幕不是孤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卫兵，把那些逃窜的家伙，通通都给我抓回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来头，居然敢无视我的命令！”
丹尼尔公爵一脸愤怒的下令道。
想要减少各族之间的内斗，杀鸡儆猴是不可避免的。没有看到也就罢了，既然撞上了，那就不能不管。
最关键的是犯案人员还不是五大皇族，只是战斗力略强的中等种族。把人给宰了，也不会有麻烦。
“是，元帅！”
“第三大队跟我出击！”
话音刚落地，一堆狼骑兵已经冲了出去。反应慢了一步的一众狼人，纷纷露出懊恼的表情。
难得有在主帅面前表现一下的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溜走了。
相比战场上的血腥厮杀，追捕一群逃窜的豹人，安全系数明显要高的多。
精锐终归是精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第三大队就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豹人，出现在了丹尼尔公爵面前。
“元帅，饶命啊！”
“饶命啊！”
……
确定了丹尼尔的身份后，求饶声就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惊慌失措的一众豹人，此刻已经慌了手脚，丧失了思考问题的能力，只知道磕头求饶。
“够了！”
“想要活命，就给我一个放过你们的理由。那些大家都经常用的理由，你们就不用再说了。”
丹尼尔公爵面无表情的话，让一众豹人急忙停下求饶，开始思考保命之策。
“元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帝国的征粮任务不断加重，部落之中已经亏空了，要是不想办法从外界获得，根本就扛不过这个冬天。
恰好这群野猪人鬼鬼祟祟的潜入部落的牧场，企图搞破坏，我们才对他们出手的！”
中年豹人的解释，明显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一会儿说缺粮，一会儿又说野猪人搞破坏，不着边际的两件事被他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言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是有意。这一刻，丹尼尔公爵满脑子都只剩下“征粮任务重”。
为了这场战争，兽人帝国也是倾其所有，压上了能够压的全部家底。
战线不断向前推移，后勤压力也是与日俱增。现在前线陷入僵持，就转变成了消耗战。
当初烧毁了敌人的粮草，就逼着阿尔法王国不得不壮士断腕，舍弃北疆的七个行省，现在轮到兽人帝国犯愁了。
作为大军统帅，丹尼尔只负责打仗，后勤由五位皇者负责筹集，可不等于他就不知道帝国后勤的艰难。
前线的压力，不可避免的转移到了后方。因为兽人内部种族众多的因素，分配到各族的战略物资筹集份额也不尽相同。
五大皇族不能向自家人下手，那就只能把原本属于自家族人的负担，转嫁给下面的附庸种族。
同一种族内部同样有权贵和边缘部落之分。在分配份额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出现有部落会吃亏。
层层转嫁下来，在政治上没有话语权的边缘部落，就承担了远超自身承受能力的负担。
“把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拉出去砍了，将他们的人头制作成酒器，在大草原上展示，警示不守规矩的部落！”
丹尼尔公爵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有些问题不是他能够解决的，纵使中年豹人说的都是事实，他也不能去掀开这个盖子。
否则，整个兽人帝国都会被炸开锅。无数部落都会跟着闹起来，抵制上面分配下来的不公平筹粮任务。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看不见、听不到，那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
鲁特西亚，几经周折之后，各国终于就组成联军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不过此刻的中大陆各国已经在哭泣，曾经发生在北大陆的一幕，重新在他们身上上演。
切肤之痛，永远都是最好的共鸣。现在才知道北大陆各国的苦，一切都已经晚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黑森王国又丢掉了两个行省，其它身处前线的国家也各有损失。
“军务部都是干什么吃的？
前线打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放一群猪上去，都比你们打的好！”
亚历山大五世咆哮的怒吼道。
王国派出的二十五万援军，加上两大行省自己动员的三十多万大军，结果在战场上一触即溃。
除了一些贵族城堡，还在坚持抵抗外，王国北边的两个行省已经全部沦陷。
挨骂的尼克拉斯伯爵，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天地良心，这真不是他的责任。
王国派出去的援军，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新兵，两大行省凑出来的部队，更是直接拉的壮丁，精锐数量不足十分之一。
纸面上有五六十万军队，实际上谁去指挥谁知道。
不等这群乌合之众完成兵力部署，敌人就杀了过来。野战之中刚接触，就发生了大溃败。
这一败就带崩了士气，各地的守军也跟着人心浮动。说好的援军突然没了，本就士气不高的守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溃败。
“陛下，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军务部。敌人不按套路出牌，入侵王国之后他们直接喊出了降者不杀的口号。
在前面的战斗之中，精灵大军就没有屠杀俘虏，而是直接将人给放了回来。
没有死亡威胁，前线的守军也没了拼死一战的勇气。”
宰相米尔顿公爵帮忙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调查，只看最近涌入国内的难民数量，就知道敌人有没有玩儿种族屠杀。
能够活着没人想死。精灵族将政治手段与军事手段相结合，前线的乌合之众自然招架不住。
“哼！”
“就算是打不赢敌人，也不能败的这么快吧？
军方这种表现，让王国的脸往哪儿搁！
你们别忘了，在前面阿尔法王国几万远征军就打残了上古遗族联盟，还顺带收拾了一个精灵军团。
人家现在南线的安宁，不是敌人赐予的，而是靠军队打出来的！”
亚历山大五世没好气的说道。
幸福是衬托出来的，悲伤同样可以靠衬托。
同为大陆十大王国，又是“好”邻居，黑森王国和阿尔法王国之间就没有少较劲。
原本趁着阿尔法王国元气大伤，吞并了科鲁比亚伯国，黑森王国在竞争之中占据了上风。
现在这一仗下来，被打回原形不说，还将他们军事上的虚弱给暴露了出来。
当然，这些烦恼是未来的。必须先挡住异族联军，黑森王国才有未来。
“陛下，近日外务部收到一封密信，信件的来源是精灵族，敌人似乎有意开启和谈。”
克拉斯纳侯爵的话，瞬间引爆了全场。
占据绝对上风的精灵，居然想要和他们谈判，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终归是玩儿政治的，脑子反应就是快，短暂的失神之后，众人很快就明悟了过来。
精灵族忌惮的不是黑森王国，而是王国身后的人族。
半个月拿下两个行省很厉害，可战斗若是持续下去，情况就不一样了。
人族联军已经开始组建，等他们加入战争，那又是另一番局面。
在战锤大平原上，精灵就见识到了人族精锐的厉害，可不认为所有的人族军队都像他们这么废材。
要不要推动谈判，亚历山大五世也陷入了纠结中。战争从来都充满了两面性，王国现在的损失确实非常惨重，可同样也带来了机遇。
异族逼的越狠，他的改革就越有可能成功。
在生死危机面前，贵族议会已经做出让步：同意战争期间的紧急政令，可以不经过议会批准。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条，却是历代黑森国王都梦寐以求的。
缝隙只要出现，就会越来越大，王权正在被加强。
“陛下，可以和敌人接触一下，精灵族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他们的老巢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借机扩张，也不可能一下子吞并中间那么多的土地。
即便是占领下来，以他们的人口也控制不住。
对王国来说，和这样的敌人死磕，没有半点收益。”
财政大臣巴克斯特罗姆伯爵从专业领域劝说道。
野心是需要实力支撑的，军队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让大家丧失了扩张的欲望。
确切的说是常备军的表现还不错，但是兵力人数太少。后期扩充的部队数量是有了，战斗力却非常感人。
包括一众大贵族的私军，平常单干的时候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一旦聚集起来组成联军，瞬间就化作乌合之众。
政治体系、指挥系统、后勤体系全部存在严重问题，黑森王国需要停下来修复自身的顽疾，才能够继续上路。
“精灵族现在大占上风，他们提出的条件不少吧？”
亚历山大五世一脸郁闷的问道。
作为一名成熟的君主，认怂也是必修课。咬牙和精灵族打下去，看起来是爽了，代价却是黑森王国没落。
再过几个月人族联军就来了，但敌人可以赶在联军抵达前，先把他们给打残。
最关键的是受前面一系列败仗的影响，大家对人族联军能否扭转乾坤，也持怀疑态度。
毕竟，联军的成分非常复杂，万一因为内部问题影响到了战斗力，没有能够击败敌军，那就真的完犊子了。
“精灵族要求换地，他们想要把异族的领地联盟串联起来！”
克拉斯纳侯爵的话刚说完，众人纷纷脸色大变。
主和派和主战派同时傻眼，看似是在换地，实则比从他们手中割地后果还要严重。
“这不可能！”
“要是让异族联盟的领地连成一片，我人族对异族的战略优势就不复存在。
无数人族先辈，用鲜血换来的战略优势，不能在我们手中丢掉！”
尼克拉斯伯爵急忙反对道。
虽然军队在战场上表现垃圾，连累他这个军务大臣也跟着丢脸，但主战派的立场还是不能丢。
何况精灵族的要求，确实在挑战王国的底线。一旦选择了妥协，黑森王国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尼克拉斯伯爵，请保持理性。但凡是军方的表现好上一丢丢，我们都可以果断回绝敌人的无理要求。
可是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王国军队在战场上一触即溃。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又丢掉了两个行省。
按照这种速度下去，要不了两个月，我们就要进行王都保卫战了。
王国不惧怕战争，可王国现在有兵可用么？”
巴克斯特罗姆伯爵有理有据的反驳道。
战争终归要靠人来打，王国主力被石人族给拖住了，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挡不住精灵大军。
可以说战争每持续一天，黑森王国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精灵族想要和谈，不会只和我们一家联系吧？
从他们的战略意图来看，光我们一家答应可没用，还要中大陆各国的配合，最少也要获得但丁王国和南岸王国的支持。”
米尔顿公爵一脸淡定的分析道。
谈判他支持，但放任异族连成一片的锅，黑森王国一家可背不动。
“宰相说的不错，换地这么大的事情，精灵族自然不会只找我们一家。
书信我带过来了，要是感兴趣的话，大家都可以看看。精灵在信上可是直接放了狠话，谁反对这个提议，就先灭了谁！”
说话间，克拉斯纳侯爵将书信拿了出来，交给众人传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