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兰背影轻快,落在陆长青眼里却是格外的扎眼。
她为什么那么高兴?
难道是因为要去看电影?
还是因为那个送她电影票的男人?
陆长青感觉自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上不来下不去的,挤得他浑身难受,仿佛要炸开似的。
眼瞅着周慧兰打开了院门,他犹豫着想喊住她,可一时又想不到理由,刚好这会儿肚子十分配合的发出一长串“咕噜噜”,他面上一喜正要张口,却听到“砰”的一声,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小门已经关上了。
“我……是有点饿了。”他怔怔得叹了口气,心里酸酸的,也说不出是什么因由,往常看见那个女人笑嘻嘻的他也觉得高兴,可今天,看她笑就觉得生气。
“饿了来吃饭呀!姑姑新蒸的葱花油卷,跟慧兰学的,油也是她帮着炸的,你来尝尝!”陆凤霞从厨房捏了个花卷,就跑到了陆长青身边,跟喂孩子似的往他嘴里一塞,“咋样?能吃么?”
对于陆长青,陆凤霞的愿望十分质朴,她压根儿没想过从陆长青嘴里听到好吃俩字,只要他愿意往肚里咽,那就已经是至高评价了。
葱花油卷的味道很香,葱油酥是周慧兰做的,小姑姑就是和了个面发起来。
明明一模一样的味道,但陆长青就是觉得,跟吃蜡似的。
一口没嚼两下,猛地一阵恶心涌上来,他无法控制的赶紧往后院冲,可还没跑进厕所,就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嘛!”陆凤霞手足无措的跟了过来,一会儿帮陆长青拍背,一会儿帮他倒水。
可陆长青得胃就好像打开了水龙头似的,胃里那一点儿东西吐完了就干呕,喝两口水本来想压压,却吐得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他的整个胸腔都变得麻木,疲累的瘫坐在地,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井外头蔚蓝的天空,仿佛看到了穿着红裙子的周慧兰在冲他笑。
“姑姑,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娶个媳妇儿回来了?”
“啥?!”陆凤霞惊得手一抖,碗里的水洒了大半,结结实实泼在了陆长青的脸上,她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擦,却还不忘确认刚才陆长青的话,“你终于想通,愿意结婚了?”
陆长青点了点头,没有一点血色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弧度。
“我这就去给老爷子打电话!”
凤霞姑姑直接把碗一丢,冲进屋里去了。
另一边,周慧兰回到家,先烧水进空间里,兑井水冲了个澡。
回房打开衣柜,盘算着看电影穿什么衣服合适,柜门里头,嵌着一面镜子,周慧兰才洗过澡,头发还用毛巾包着,皮肤又细又白,虽然瘦了许多,但脸颊仍旧圆润,笑起来就显得越发甜美。
上辈子,离婚暴瘦以后,周慧兰就再没胖过。
现在,她终于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丰满紧致,说不自恋,那绝对是假的。
而且现在,还有人对她一见钟情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慧兰不由开始幻想起来,刘三嫂说的那个张天赐,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是什么时候,在国营饭店碰见自己的呢?
周慧兰真是一点印象也没。
小女人心思正泛滥呢,就听见段婆婆在外头敲门。
周慧兰丢下手里的衣服,赶紧过去开门把婆婆往屋里让。
“婆婆,这个点儿您不是午睡呢?”
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于老太太的作息,周慧兰已经十分了解。
以前老太太一个人生活,偶尔还得出去买生活的必需品,周慧兰搬过来以后,她老人家除了帮她接送瑶瑶那段时间,压根儿连小院门都不出了。
中间街坊们一窝蜂的来家里打井水,婆婆也都是躲在屋里,周慧兰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和人群接触。
“睡不着,有些事就想来跟你,念叨念叨。”
周慧兰顺势坐了下来,“您说。”
然而段婆婆却没说话,而是拿出了一个本子,还有先前送给周慧兰的那个银镯子。
这些东西,是先前周慧兰给老太太送过去的。
菜谱是她从银镯子上抄下来的,那镯子关联着许家多少年的传承,虽然婆婆说过这些东西全看周慧兰自己的机缘,但周慧兰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擅自留下这些。
段婆婆把菜谱和镯子往周慧兰跟前一推,“或许是祖上有德,看不惯我这不孝女断送了祖辈辛劳,这才把你送了你到我跟前来,可这东西放在老婆子这儿,无非废纸一堆,只有你拿着,才能把它发扬光大。”
段婆婆娘家姓许,她的父亲许平津,是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任御膳总管。
清亡后,许家老小同归故里,婆婆就是在这安宁城长大的。
“御膳总管,天下膳食之首,父亲虽然没了官职,但手艺还在,哥哥自小天赋异禀,父亲也十分看重,每每下厨都亲自在旁督促,再后来,才有了我,可我,却是许家的灾星。”
婆婆的眼角突然淌下一滴泪,她却仿若未觉,深吸了口气继续说。
“我出生后不久,往日从不涉足风月之地的父亲,突然开始不回家,哥哥去找他,才从那勾栏女子口中得知,父亲抽上了福寿膏。作为家中长子,哥哥每日都去那勾栏院外求父亲回家,可父亲除了派小厮回家取钱,再没出过那勾栏一步。”
“那天,哥哥冲进勾栏院里同父亲起了争吵,父亲急怒之下动手打了他,还斥责哥哥,罚他跪到勾栏院外头思过。哥哥是天之骄子,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受过这种羞辱,但若仅仅只是羞辱也就罢了,偏偏那日下了急雨,哥哥性子也倔,就那么跪着怎么也不肯起,后来还是母亲听说赶去哭求,哥哥才跟她回了家。”
“回到家就起了高热,母亲遍寻安宁名医,但哥哥心中郁结难解,病了多日都不见好转,人都瘦脱了相,母亲到勾栏去求父亲回家看哥哥,父亲却说是母亲和哥哥合伙骗他,再后来没过多久,哥哥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