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的身上依旧穿着昨夜入睡前的中衣,薄薄的一层几乎遮挡不住什么风,经过了一整天的山路行走,本就容易皱的绸缎几乎成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袖子衣襟上还有好几处撕裂的地方,青鸾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狼狈,然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走出这片山林。
青鸾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捶了捶僵硬的双腿,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得为自己找点吃的,好歹不能先渴死在这里。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周围的树木终于从高耸入云霄的大树变成了矮矮的灌木丛,青鸾惊喜的发现有些灌木丛上还结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红果子,
青鸾摘了几个,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酸酸的带点些许甜,青鸾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连着啃了几个,又摘了几个兜起,这才继续往前走。
她想大概她这辈子加起来走的路都没有今天一天多,身体疲惫到了一个极点,可是她却不敢停下脚步,不仅仅是因为那未明的敌人,还有这陌生的地方,黑沉沉的暗夜,所有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如果青鸾不曾经历过烈火重生,如果她不曾经历过家破人亡的那种痛不欲生,也许此刻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特殊的经历造就了青鸾比一般女子还要坚韧的心性,她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
大相寺的火已经灭了,烧毁了大半个藏经阁,就连起火的原因都找到了。
却是打扫经阁的小沙弥忘记在离开的时候灭了蜡烛,后来也不知道那蜡烛怎么回事,竟然歪倒点燃了纸糊的灯罩,因为今日留在大相寺的都是小沙弥,以至于发现火势的时候已经不能控制了。
后来那火还是在羽林卫的帮助下灭了的,不过饶是如此也烧毁了大半个经阁。
戒嗔大师一连愧疚的站在蒋后的面前,皇后的身子如今可惊吓不来,原本来大相寺是为祈福而来,谁知道第一天晚上便遇到大火,忙乱了一晚上,又恐惊吓到了蒋后,这一场怪罪下来,他们这些僧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皇后娘娘,还请恕罪,老衲实在是惭愧啊。”戒嗔大师简直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藏经阁里头的经文是大相寺几百年的历史沉淀啊,等到师兄游历归来知道藏经阁毁了大半,定会剥了他的皮的。
蒋后到是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大度的说道:“大师不必介怀,这意外的事谁都无法预料的,只是秦王世子妃不知所踪,三哥,你赶紧带人去找吧。”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正殿,青鸾失踪的事夏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夏至和俏儿两人白着一张脸站在一边,白昼却是不见踪影。
肖侧妃拿着帕子擦着眼泪道:“蒋三公子多多费心,哎,这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呢,这都过去一夜了,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她一个弱女子……还怎么做人啊。”
肖侧妃的话让夏至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都褪了下去,她紧紧的咬着牙关,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掌心了,才能控制着不做出失礼的行为来。肖侧妃的话实在是太快诛心了,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一个女人被掳了一整夜,即便她安然的回来了,恐怕也会被惯上一个不贞的名头,这世上哪里还会有她容身的地方。
夏至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即便辩驳了又能怎么样,只会让人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心虚感,都是她不好,是她不够警醒,可是姑娘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蒋傲杰拱了拱手道:“这大相寺周围我都派了人把守并未发现异常,所以我想那掳了秦王世子妃的贼人唯一可以逃的地方便是后山,我这就派人去找,娘娘请放心。”
蒋后点了点头,示意蒋傲杰赶紧出去,一脸叹息的摸了摸肚子,道:“真可怜!”
可怜什么?为财为色为仇,无论是为什么,无论生死,这秦王世子妃算是彻底的毁了,秦亲王又如何会容得下一个名节被毁的女人成为秦亲王府的女主人,而上官绝呢,怕是这世上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不贞,这死了还算好,如果是活着,那也是活受罪,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够狠的。
蒋后垂下眼帘,敛去了眼中的光芒。
肖侧妃兀自哭的伤心,陈氏在一边劝解着,大殿里安静的只剩下肖侧妃柔弱的哭声了。
“皇后娘娘,秦王世子妃遭遇这样的不幸,咱们都很难受,但是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羽林卫的五百侍卫都去搜山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娘娘也一整晚没睡了,先去休息吧。”过了好一会,鲁国公夫人才打破了满殿的安静。
接着又有人顺着鲁国公夫人的话劝了几句,蒋后这才说道:“昨晚上大家怕是都没睡好,找人的事就交给羽林卫吧,肖侧妃,你也不必太难过了,或者秦王世子妃能够吉人天相,大家在这里干等着也没什么用,都回去吧,如果有了什么消息,本宫会立即通知各位的。”
刑悠悠看着一殿的人演着各自的戏,心里头止不住的冷笑,怕是从青鸾答应来大相寺祈福开始便已经走进了圈套,如果真是寻仇的,那一刀子解决就成了,还千辛万苦的将人掳走,便是要逼的人走投无路,刑悠悠几乎可以肯定这屋子里怕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难过的,更甚至这当中便有那幕后之人。她只希望青鸾能够坚强些,千万不要被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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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后都发话了,大家便也各自的散了。
夏至和俏儿两个人回到院子里,一室的清冷,白昼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这个时候她们两个根本就帮不上任何的忙。
“夏至姐姐,姑娘……姑娘……”俏儿才提了一句,眼眶便止不住的红了,她的年纪虽小,但却不代表不谙世事,她当然盼着自家姑娘能够平平安安的,可是这平平安安的回来之后又要面对东西,她真的不知道她家姑娘能不能撑下去。
夏至睨了一眼俏儿立时喝道:“你哭什么,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几个丫头当中,夏至一直都是众人的大姐姐,温柔和善,极少会有这种疾言厉色的时候,不过俏儿也知道这个时候夏至的心一定是乱的,所以她用力的擦了擦眼泪道:“夏至姐姐,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得找人通知小侯爷,有小侯爷在,姑娘才有底气。”
正是这个理,夏至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猛的一顿,白昼不在,她又该找谁帮忙呢。
不过思量了片刻,夏至便决定去找魏王世子妃,相较于蒋后,相较于肖侧妃那一伙人,也就只有魏王世子妃能够帮她们传消息了。
夏至让俏儿留在屋子里,自己则是去了刑悠悠的院子,这一次跟着蒋后来祈福,她们每一个人身边带的人都不多,往往都是三两个贴身丫鬟,但是夏至相信魏王世子妃的身边也定有像白昼那样的能人。
刑悠悠见到夏至的时候,心里头倒没有什么讶异,甚至夏至说明了来意后,她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凭着上一回青鸾的维护,这个忙她定是要帮的。
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白天,青鸾甚至觉得两个腿已经不是自己的,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她再支持不住的坐在了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青鸾只能重重的靠着大树,神色绝望的望着前方。
她已经没有劲了,依旧是望不到边的山林,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青鸾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眼睛,身心的极度疲累竟让她一下子便陷入了沉睡。
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好像见到了上官绝,梦里的她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似的,看着上官绝穿着寒光闪闪的铁甲,看着上官绝骑马驰骋沙场。
那一场战役无比的惨烈,尸骨叠着尸骨,鲜血几乎将整片大地都染红了,因为后方的支援迟迟不来,上官绝带领的人马被困住了,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青鸾急得一颗心都拧了起来,可是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的瞪大的眼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箭矢飞向上官绝。
青鸾猛的一震,突然对睁开了眼睛。
“秦王世子妃,你终于醒了。”那略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青鸾的神志瞬间回笼,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蒋傲杰抱着。
身后跟着一小队的羽林卫,青鸾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蒋三公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蒋傲杰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口白牙:“秦王世子妃觉得自己还能走吧,我好歹是救了你不是吗?”
青鸾并不想跟蒋傲杰多废话,自己这个样子被他抱着走算什么,青鸾用力的挣扎从他的怀里跳下来。
蒋傲杰睨了一眼青鸾冷傲的神情,不由得啧声道:“你这女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本公子可不随便抱人的,还是你想让我把你直接丢在山上。”
青鸾咬了咬牙,见他依旧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一口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胳膊。
蒋傲杰吃痛,这才松开了手,青鸾的双脚才沾地,便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刀尖上似的,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很快让她的额头冒出了汗,身子几乎控制不住平衡倒了下去,最后还是蒋傲杰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这就叫住不自量力,再倔下去这双腿可要废掉了。”蒋傲杰语带讽刺的说道。
青鸾脚上穿着的只是普通的绣花鞋,一天一夜的山路走下来,那底早已经磨破了,青鸾一直都在咬牙坚持,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脚底已经是血肉模糊。
这疼完全不亚于当初的鞭子加身,青鸾的牙齿几乎将唇瓣咬出了血来,才能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很痛,真的很痛,痛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即便如此,青鸾还是推开了蒋傲杰,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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