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她和陈诗敏没有去酒吧,她想在街上走一走,夜里已经不冷了。
宽宽的马路,车流不息,灯火通明,每一个行人都有一张记不住的脸,他们不停地走。
地下通道里有人在唱歌,太吵。
走上人行天桥,周围全是人,好多呼朋引伴拍照的游客,更吵。
只好花钱买安静,来一间咖啡厅坐下。
卓楚悦单手托住头,“周嘉庭说,这个周末他会来找我,我说了,他不必来,但是他行事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
没有痛快利落的分手,拖泥带水的感觉,使她心里有一点黏腻的焦灼。
陈诗敏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东张西望,然后从另一桌借来一个烟灰缸,里面铺有咖啡渣,问她,“抽烟吗?”
卓楚悦惊讶一下,“你会?”
“不会。”陈诗敏笑说,“凡事都有第一次。”
她变魔术一样翻出一盒香烟。
“什么时候买的?”卓楚悦问。
“昨天。”
很淡很淡的女士香烟,散发出的玫瑰香气具有欺骗性,入口还是苦涩。
两张皱眉苦脸。
她们点的咖啡来了。
陈诗敏马上喝一口,冲淡香烟的苦味,就放下。
她说,“以前我喜欢晚上喝摩卡,一点都不影响睡眠,现在白天喝一杯,一整夜就睡不着了。”
卓楚悦点头,同样有感而发地说,“因为心里装的事情多了。”
陈诗敏笑,“本来以为除开美术上的事,你都不往心里想。”
这几天,眼见因为周嘉庭,她烦得整个人都消极了。
卓楚悦指尖沿着咖啡杯转圈,“我想的,只是不可以说。”
“为什么不可以说?”
“提分手之前,我同他说过,希望他不要像看守犯人一样,每天我做的每件事必须向他说明,是说明,不是分享,让我感觉好累,他说,‘你会累,我不是更累?每个人都有累的时候,不要把情绪放大。’”
卓楚悦端起咖啡喝一口。
陈诗敏哑然,自己的前任与她有着如出一辙的烦恼。
卓楚悦也记起诗敏讲过的过去,抱歉地说,“我不该说这些……”
“没事,我正在反思自己。”
“你没有做错什么。”卓楚悦低下眼帘,摇摇头,“周嘉庭也没有做错什么。”
过一会,她忽然问,“诗敏,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我只想尽快摆脱他,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作为旁观者,在我看来,周嘉庭各方面条件,算得上是非常难得,而且他喜欢你,如果你好好和他说,他有哪里是你接受不了的,他还是会让步的,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陈诗敏说的有道理,也是周嘉庭要她认清的现实。
陈诗敏继续说,“人无完人,你不可以要求一个人没有缺点。”
“我不是要他没有缺点,他可以有好多缺点,只要有一个点使我动心,就够了,但是……”卓楚悦遗憾地说,“我在他身上没有找到。”
陈诗敏感叹,“唉,浪漫主义者。”
卓楚悦不置可否,垂下烟灰一般轻飘飘的睫毛,抽一口香烟,有一种脆弱感,然而她是一位加害者。
陈诗敏说,“说这么多,其实,是你不够喜欢他。”
一语破的。
开始一定是喜欢的,喜欢不了解的他,喜欢构想中的他,还有,贪图新鲜感。
最近天气越来越好,开一半窗,清风徐来,人也慵懒。
上午没有课,昨晚才敢跑出去。
卓楚悦在床上看一会电视剧,起来烧水。
陈诗敏探过来,“中午吃方便面呀?”
“没钱了。”
“好可怜。”诗敏接下去说,“给我也泡一碗。”
“嗯。”卓楚悦撕开调料包。
陈诗敏把洗过的碗搁在桌上,看着手机说,“有人托我问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你认识?”
“不认识,朋友的朋友,面都没见过,只帮忙转达。”陈诗敏说,“是男生,他请客,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不去。”宁愿吃方便面。
卓楚悦目前没有心思和精力认识任何人,她需要一个空间,是自由的,谁都不要来烦她。
于是,她给周嘉庭发送一条短信息——
不用来找我。
文字没有声音,但她再读一遍,似乎可以读出自己的语气不好。
这是,卓楚悦真正的,唯一一次冲他发脾气。
他没有回信。
这个周末,周嘉庭居然真的没有来,也没有一点音信。
卓楚悦已经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却没有等到他出现,憋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急需做些什么发泄,投入在作业上。
与她相比,陈诗敏闲得不行,报了一个培训班,学烘焙,做甜点,短短一个礼拜,收获颇丰。
她的甜点成品外表圆满,味道惊人,惊吓的惊。
已是晚上十点半,卓楚悦全神盯住笔记本,忽然被喂进一勺提拉米苏。
卓楚悦唔一声,头都痛了,“陈小姐,太甜了!”
另外两位室友见她也遭殃,都笑起来。
陈诗敏开心地说,“我正想开一间甜点店,要起什么店名,就叫‘陈小姐太甜了’!”
卓楚悦不信她的三分钟热度。
这时,手机响起。
看一眼来电显示,卓楚悦带上手机走来寝室门外。
周嘉庭打来的电话,她一接通,听见嘈杂的音乐。
他说,“楚悦,我们讲和吧。”
卓楚悦直觉他是喝醉了。
周嘉庭说,“我承认,是我让你有压力……”他声音太小,音乐盖过,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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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楚悦有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又怕他的答案,令她失望。
“你喜欢我什么?”
“你说什么?”
他听不见,起身,走到相对不吵的地方。
她再问一遍,“周嘉庭,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问自己,但是得不到答案。
既然没有答案,为什么拼命想挽回?
他认为是不甘心,一向都是他甩人,如果不是不甘心,多没面子。
“可能……”周嘉庭想了很久,说,“我就是喜欢,你从来都不属于我。”
卓楚悦发愣。
“我不介意。”他以为,这样的剖白太伤自尊,他不会说的,却重复一遍,“楚悦,我不介意。”
他已经低到尘埃里。
她深深愧疚。
“……对不起。”她说。
他不犹豫地挂断了。
对不起是一句最无用的安慰。
卓楚悦内疚至失眠。
她用了整夜决定,让自己轻松几天,再找他和好吧。
或者,在他下一次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和好。
终于熬到了清晨,不想吵醒室友,悄悄下床,她要冲一杯速溶咖啡,却只找到一个红茶包。
梳洗完,卓楚悦坐在窗前,端起杯子,吹一吹红茶中冒出来的热气。
手机一亮,她收到杨瑛发来的短信,没有文字,附一张照片。
周嘉庭躺在杨瑛的身旁,在她的床上。
他睡着时,不会张开口,有一种严肃沉静的感觉,卓楚悦还从未见过。
这一张照片是今早拍的,还是曾经拍的,她不想知道。
那么要写观后感吗?
卓楚悦发一会儿呆,然后平静地,删除了有关周嘉庭的一切,包括这一条短信,和杨瑛的电话号码。
一群鸽子从天空飞过,她转过头,向窗外望。
满眼绿意葱葱的树叶,只能听见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
她与周嘉庭,彻底结束了。
后来,卓楚悦接到了可茵的电话。
大概是与朋友家人交往又分手后,应走的流程,简短聊了几句。
可茵说,“没关系啦,你别理他了。”
“嗯,放假回国吗?”卓楚悦问。
可茵迟疑一下,“不好说。”
至通话结束,她们都不相互许诺下次见面。
因为都明白,以后做不成朋友了。
卓楚悦把情侣戒指,与来不及送他的礼物放在一起,邮寄到周嘉庭的家。
不是害怕触景伤情,只是没有地方放了,心里没有,寝室也没有。
直到暑假前夕,卓楚悦拒绝过三、四个男孩子的追求,甚至记不清到底几个。
他们喜欢她的皮囊,就说是一见钟情,让她生厌。
放暑假回到家的第二天,卓楚悦打扮整齐,跑来梁明轩的家,他已经回来一个多月。
结果,从梁明轩口中,听到一个重磅消息。
他和倪雪复合了。
多谢倪雪没有直接出现在他家中,因为单是听到这个消息,卓楚悦已经说不出话来,愣着看他。
他穿一件白t恤,头发修剪过,剃过须,不好判定年纪,也有稳重气息。
梁明轩说,“我已在薄林湾买下一处房产,想请你做室内设计,你有兴趣吗?”
卓楚悦以前住的别墅,也在薄林湾附近,地价可望不可攀。
她没有的、失去的,倪雪都要有了。
“当然有。”
梁明轩笑着说,“这下要耽误你见男朋友的时间了。”
她木木地说,“我和周嘉庭分手很久了。”
他一愣,为无意勾起她的伤心,轻轻说一句,“对不起。”
报应。
卓楚悦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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