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对自己影响力的问题心知肚明,但局势的变化根本不给他消化、巩固的时间。
除此之外就是希瑟·格肯的事情。严格算起来,希瑟·格肯也是他的一笔投资,且是他第一笔失败的投资。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当布鲁克林坐在会见室里,看到希瑟·格肯被狱警带进来时,那双疲惫但却明亮依旧的眼睛时,就知道自己会失败。
希瑟·格肯跟迈克尔不一样。迈克尔是主动投靠,且他自己分析后认为布鲁克林是他现阶段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选择布鲁克林,是迈克尔的理性做出的判断。希瑟·格肯在经历过在自己家里被逮捕的那一幕后,精神就有点儿不太正常。
他的理性好像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缺失一部分,他开始更多地用感性考虑事情,意气用事。
跟布鲁克林达成交易,将自己调到大都会监狱,仅仅是为了看着昔日的同事被布鲁克林玩儿死。
他难道不明白被布鲁克林调道大都会监狱意味着什么吗?他难道不清楚一旦走进纽约,就将完全被布鲁克林控制,此生都很难再走出监狱的大门吗?
他都明白,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用自己的未来,换取布鲁克林帮他报复。
他在做这个决策的整个过程,整个人都被仇恨所驱动,塔索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
这种选择真的有失水准。后续在跟布鲁克林对峙僵持时,看似应对自如,智珠在握,但别忘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布鲁克林的‘爱才’。
因为布鲁克林爱惜希瑟·格肯的才智,想要招募到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这才没有动用更粗鲁的手段,而是选择‘文明人’的方式。
一切的规则都是布鲁克林因‘爱才’而制定的。一切看似公平的规则都是布鲁克林因‘爱才’而主动退让的。
布鲁克林在这场博弈中即是裁判,也是选手,还是赞助商。希瑟·格肯哪儿来的机会能赢?
谁给他的自信?整个对抗中,他看似智慧的选择,其实都是在跟布鲁克林赌气。
他完全不考虑激怒布鲁克林的后果,只想着跟布鲁克林赌气。现在他尝到了激怒布鲁克林的苦果,却还在跟布鲁克林赌气。
希瑟·格肯自从那一坨被甩在脸上,自从那一幕被全联邦现场直播,自从看见同事们是如何嘲笑自己,学生们是如何讨伐自己,连耶鲁校董会都将自己弃之如蔽履后,就开始拜年的不正常了。
他好像完全摒弃了以往的理智跟理性,整个人都被怨念与仇恨所充斥。
这是希瑟·格肯自己的选择。布鲁克林尊重他的选择。………………夜已经深了,布鲁克林已经躺在床上,安静地进入梦乡,隔壁的安妮更是早已酣睡多时,因怀孕的原因,她在睡梦中偶尔还会皱起眉头。
楼下还亮着灯,那是今晚负责轮值的保镖。而在更远处,马克·米来也已经返回曼哈顿酒店。
曼哈顿酒店是马克·米来非常熟悉的一家酒店,他曾在这里帮助过布鲁克林,也袖手旁观过,后来被女儿威胁,不得不出手掺和。
那次的‘投资’本该收获丰厚,事实上也大抵如此。如果不是布鲁克林突然跳出来要跟军方掰手腕,如果不是布鲁克林莫名其妙地深夜打扰他睡觉,向他打听艾瑞克·艾尔维斯,如果……他本该收获颇丰的。
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还赔进去不少,自己还变得身不由己,卷入其中。
布鲁克林娶了他的女儿,在两人成为法定夫妻之前,军方参与的纽约事件,更是他一力促成。
在纽约事件结束,本次冲突发生之前,军方留在纽约打扫战场接受收获的也是他。
他跟布鲁克林之间的关联非常大,甚至可以追朔到更早的雷·伦纳德……这直接导致了即便他斩断与布鲁克林的关联,在军方高层中依旧处于边缘地位。
以前如果布鲁克林不搞这么多事,不反抗,安安心心按照军方设计的路线走下去,他在军方的地位会稳步提升。
但现在没有。布鲁克林连续搞事,将军方搞得灰头土脸,连带着因在本次事件中缺乏经验,应对不足,让军方在跟帕特里克·内斯特与皿煮党的合作中受到了影响。
连带着的,马克·米来这个直接关联人物也遭受到池鱼之殃。尽管此前军方制定的控制布鲁克林插手司法界的安排马克·米来并不知晓,但恰好他与布鲁克林的合作是在为军方的策略提供便利,便于军方更好地掌控布鲁克林。
现在好了。马克·米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遭受到的排挤与不信任。
他身边这两位军方强行安排的保镖不仅是保护他的安全,还有监视他的意思。
更早之前,那场新闻发布会。那本应该是他主持的,但经过研究最后决定让迈克尔·格雷迪去主持。
马克·米来能清晰地感受到迈克尔·格雷迪对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的虎视眈眈。
今天去布鲁克林家这一趟也不是他的本意。他根本不想去,军方也没安排他去。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军方高层的集体不信任,面对风云际会之际的排挤与冷落,马克·米来知道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继续放任自流,那么自己将什么都得不到,最后只能落得个暗然退场的结局。
他去布鲁克林家这一趟是做给身边这两位看的,是做给军方高层看的,他是在表态,告诉所有人,他已经跟布鲁克林做了切割,他跟布鲁克林不是一伙的。
曼哈顿酒店的房间已经基本被军方代表团包圆了,因此,近期内曼哈顿酒店是不会接待其他客人的,能在曼哈顿酒店里遇到的,要么是酒店服务人员,要么就是军方代表团成员。
马克·米来搭乘电梯上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电梯打开,走廊里一片安静,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排排安保安静地守在门口。
马克·米来带着一男一女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先回去休息吧。”他交代了一句,看着那一男一女转身离开,自己却没有忙着进屋。
他就站在门口,盯着两人的背影,直至两人搭乘电梯离开,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恰好还是上次在曼哈顿酒店居住时的那个房间,不同的是,房间里不止是他一人。
一个丰乳肥臀的金发白皮肤女性穿着宽松的棉质t恤,正轻轻摇晃着一张婴儿床。
听见开门声,女人站起身,安静地看向进来的马克·米来。马克·米来脱掉外套,望向婴儿床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自己却并没有走过去,而是转向卫生间,一边做着个人清洁一边问道
“威廉睡着了?”
“几点睡的?睡了几次?”
“有没有排便?”
“什么时候排的?换过纸尿裤了吗?”
“哭闹了吗?”
“喂过奶了?喝了多少?”马克·米来絮絮叨叨地问着,事无大小,尽皆过问。
等问个差不多了,个人卫生也搞好了,这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换上一套睡衣,这才走到婴儿床旁边,挤开女人,静静地望着婴儿床里那小小的一坨。
看着闭着眼,攥着小拳头安安静静的睡觉的威廉,马克·米来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他眼神里满满的全都是怜爱。
就这么坐在地上,盯着小威廉,什么都不做,他能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他感觉怎么也看不够。十几分钟过去后,马克·米来依旧不舍得将目光短暂的从小威廉身上移开,他起身跪在婴儿床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接近小威廉。
他轻轻触碰到小威廉的小拳头,小脸蛋,又满满将手指收回,这才盯着小威廉轻声问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离婚协议已经起草完毕,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发给了您妻子的律师,但对方不同意。”
“尤其是关于抚养权问题。”女人瞥了一眼小威廉,继续道
“您的妻子坚持要求争取抚养权。”
“另外,对方也就财产分割问题表达不满。”
“您的妻子认为,您应该给她至少200w美金,以及至少两套房产,一搜游艇,一座庄园,此外您的妻子还想参与对您的收藏品、酒庄、马匹等的分割。”
“还有吗?”马克·米来并没有如女人所预想的那样暴怒,他背对着女人,主要注意力依旧放在小威廉身上,声音也依旧很轻,很澹。
“还有……”犹豫了一下,女人再次看一眼小威廉,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道
“您的妻子提出离婚后您每个月只要支付她20w美金的费用,直到她再婚。”
“对方提出要求,要求我们提供一份您的个人财产清单。”
“对方称明天下午下班之前必须看到这份清单,以供他们进行财产分割,下周一他们会发一份合理的财产分割明细给您,如果我们没有提供这份清单,或者对他们提供的财产分割明细不满意,他们将向纽约东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诉讼,要求通过司法途径解决。”
“最后,将军阁下,您的妻子十分看重威廉的抚养权,她不愿意放弃。”女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尽管马克·米来自始至终都是背对着她,尽管马克·米来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重话,甚至连音量都不高,但女人已经感受到马克·米来的不高兴了。
马克·米来并没有立即做出评价,他轻轻地帮小威廉盖好小被子,确保小威廉不会着凉,也不会被他的动作吵醒。
最后探身在小威廉额头上亲吻一下——他的嘴唇甚至都没碰触到小威廉的皮肤,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动作惊醒小威廉。
马克·米来这才慢慢站起身,冷冷地看了女人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往外走去。
女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马克·米来身后,两人一直来到门口。马克·米来瞥了一眼女人,目光直接越过重重阻隔,投注在远处的小婴儿床上。
“这就是你谈出来的成果?”马克·米来看也不看女人,而是注意着威廉,害怕自己这边的动静把小威廉吵醒。
“威廉是我的!”马克·米来恶狠狠的说道
“她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儿拿到!”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给你一个周的时间,去处理这件事。”
“把她给我处理好!”
“记住了,威廉的抚养权必须是我的!”
“我最多只能拿出20w美金给她,而且是一次性付清。”
“他以后跟我,跟威廉没有任何关系。”
“记住,我要的是结果!”将自己的要求提完,确认威廉没有被自己吵醒,马克·米来这才收回目光,恶狠狠的瞪了女人一眼,然后指了指客房方向。
女人想要争辩些什么,但碰上马克·米来凶恶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她不敢。这不是她第一次为马克·米来提供服务,她很清楚马克·米来对把事情办砸了的人是怎样的凶恶。
“是的,马克·米来先生,我会将事情办好的。”马克·米来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女人去处理,他则重新回到小婴儿床旁边,看了眼小威廉后,拿过一条毯子铺在地上,自己靠坐在小威廉旁边,又拿过一个笔记本跟一支钢笔,思索着书写起来。
他不太懂电脑之类的电器,但听说这玩意散发出来的辐射对人身体不好,他想着既然对人身体都不好了,那小威廉这样的婴儿肯定受到的伤害更大。
但他又想看着小威廉。于是马克·米来改变了办公习惯。他摒弃了方便的电脑,重新采用笔记本跟钢笔整理思路跟记录。
他甚至不让手机出现在小威廉周围,每次回来都要做清洁,将手机放的远远的。
他甚至已经戒掉了烟跟雪茄,酒更是从小威廉出生以来再也没喝过。马克·米来自己也想象不到,竟然会对小威廉如此‘着迷’。
他身上好像有着某种魔力一样,深深地吸引着他,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他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