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 冰室客人渐渐减少,街坊们也都各自回家。
明叔和安叔恋恋不舍合上书,“我可以把书带回去看吗?”
“不行啊。”苏念星摇头拒绝。
她还得过第二遍, 所以要把书拿回家。
送走街坊们, 苏念星开始盘点今天的账目, 就在这时有个靓仔走进店里。
芸姐迎上前问他想吃什么?
靓仔迟疑半晌, 声音低低道, “来碗碟头饭吧?最便宜的那种。”
芸姐一愣, “最便宜的是雪菜肉丝, 可以吗?”
“好。”
很快,芸姐将一盘碟头饭放到他面前。
靓仔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芸姐看得一愣一愣的, 收拾桌子时, 好几次侧头打量他。
他吃饭的动作过于响亮,苏念星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对方几乎是埋在盘子里大快朵颐。
等吃完饭后,芸姐上前收账。
靓仔羞愧地低下头,“我没有钱!我可不可以给你们干活抵债?”
芸姐来冰室这么久, 还是头一次碰到吃霸王餐,一时间也愣住了,下意识抬头看苏念星, “老板, 他没带钱, 怎么办?”
冰室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这儿的动静,苏念星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打量靓仔,年纪不大, 也就十六七岁年纪,眼神稚嫩,带着几分羞愧。
“你是哪里人?你父母呢?”
靓仔被她打量紧张地捏紧衣摆,听到她的询问,他抿抿唇,好半天才道,“我不想回去了。没人希望我回去。”
苏念星蹙眉,“你是被父母赶出来?还是怎么回事?”
靓仔好半天不说话。
苏念星换了套说法,“如果你想找份工作,我这边正好缺人,可以聘用你,但是我得了解你的家庭状况。”
靓仔一听她要招工,立刻喜得眉开眼笑,“可以吗?我找了好几家,他们都不肯用我,说我年纪太小了。”
“你有证件吗?”苏念星打断他。
靓仔立刻从上衣口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17岁了,到了法定工作年龄。
“你家人什么情况?”苏念星让他一定要实话实说,“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我可是香江有名的神算子,你瞒不了我的。”
这个靓仔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眼神透着没见过世面的好奇与羞涩。
靓仔低下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别告诉其他人。更别把我送回去。”
“我为什么要把你送回去?”苏念星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警察,还能限制你行动?”
这靓仔一看就是没有经过事,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况。得知她不会强制送自己回去,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他亲生老豆死了,母亲改嫁给继父,那人喜欢酗酒,总是骂他,还想打人,以前力气小的时候,他总是默默承受,现在他长大了,终于鼓起勇气反抗,跟对方打起来,因为继父酗酒,没什么力气,不敌他,被他狠狠收拾一顿,然后他就逃了。
“如果你把我送回去,我肯定会被他打。”靓仔撸起自己的袖子,全是被打后留下的旧伤和疤痕,触目惊心,太吓人了。
芸姐有三个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眼圈立刻就红了。
苏念星给他看了手相,事实与他说得相差无几。苏念星让他暂时先在这家冰室学几天,“等我的新冰室开业,你就到那边工作。”
靓仔答应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见他撸起袖子就要去做事,苏念星先叫住他。
“我叫唐元正,我老豆叫我元仔。”
苏念星笑道,“那我们叫你阿元吧?元仔感觉没成年似的。”
唐元正自然没什么意见,到后厨帮忙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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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星将书拿回家,梁督察早早回来了,正在找东西,看到她手里拿着书,拍了下脑门,“我还以为我把书丢了。我找了半天。”
苏念星失笑,“你不会打电话问我啊?”
“正打算问呢。你就回来了。”梁督察接过她手里的书翻到昨天的位置,却发现后面已经做满了标记,“你看完了?”
“对啊。”苏念星笑道,“你这么累了,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我看一会儿再睡。多看几遍,多检查。本来两地关系就很生疏,你是从内地来的,将来肯定也要回内地扬名,万一有些句子不合适,会让人觉得你忘本。”
苏念星洗漱出来后,梁督察还在看书,招手让她过来,把自己新划的地方指给她看,“这边有句写内地治安比较乱。我觉得还是别写出来比较好。反正去掉这个句子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苏念星微怔,现在内地治安确实比较乱。尤其前面写了许多香江□□的案件比内地乱多了,她就没划掉。
梁督察见她懵懂,就解释给她听,“现在内地还在限制迷信活动。但是以后恐怕会放开,十年后,治安可能就不一样了。如果那时候治安好了,你这书再传过去,不了解情况的人会误会。”
苏念星一想也对,“那就去掉吧。”
她看了眼时间,“你先去洗澡吧。今天早点睡。”
梁督察颔首,“放心吧。看完这章就去洗。”
苏念星想起一件事,“陆朗维的案子审得怎么样了?凶手能定罪吗?”
“口供和笔录都做好了,凶器上的指纹擦干净,没办法给某个人定罪。”梁督察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要放了他们?”苏念星都不可置信了,众目睽睽之下行凶,那么多人下手,军装警抓个现行,居然还能放了。
“疑罪从无。每个人都承认自己打人,但是没有人承认杀人。”梁督察摊了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苏念星发现这些古惑仔真的会钻法律漏洞。杀了人都可以不用坐牢。
转眼,苏念星将样书交给编辑,让对方把她划的句子全部删除。
“我不在乎赚多少钱,但是我的书不能毁掉我的名声。你明白吧?”
编辑翻看她标出来的地方,是写手夹带的私货。不符合她的个性也很正常,果然点头,“行,我回头就把这些删掉。”
苏念星想了想道,“不如换个人吧?如果让这个写手把写过的句子删掉,他可能不太乐意。换个人删除会好些。”
写手不署名,只拿钱。只要钱到位,他自然没有意见。
编辑也是个人精,猜到苏念星的用意,她只想早点把这书刊印出来,果然答应。
送走编辑,冰室来了一位师奶。
芸姐认识她,“这位是我邻居,刚刚坐完月子。她听说你算卦特别准,所以找你算一卦。”
苏念星打量师奶,坐月子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你是生病了吗?”
阿雪摇头,“不是。我没有生病,就是照看孩子太累了。”
她坐下后喋喋不休诉说带孩子有多辛苦。
街坊们聚拢过来,“你老公呢?你阿婆阿公呢?他们不给你带孩子吗?”
“我没有阿公阿婆,他们早早就去世了。”阿雪眼泪控制不住落下,她是趁着孩子睡着时过来的,着急着回家照顾孩子,她让苏念星给她算一卦,“我老公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孩子出生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他很疼我,买花哄我,可是现在却不耐烦,一点小事都会发脾气。大师,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老公是不是鬼上身?”
苏念星之前已经算完三卦,现在只能自己给她看。
她观看阿雪的面相,“我看你的面相,你老公并不是个贴心惜花之人,他天性凉薄,喜欢花言巧语,喜新厌旧,对家庭天生没有责任感。”
阿雪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我老公结婚前对我很好的。他还会给我做爱心便当。带我一起看电影,送花,吃烛光晚餐。很会制造精喜。”
明叔懂了,“大师的意思,他结婚前很会伪装。”
“这种男人很鸡贼。结婚后才会暴露本性。”
“不是结婚后,是生完孩子,自觉把你绑住了,他觉得你没了工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就开始暴露本性。”
“阿雪,作为过来人,我得劝你,这种男人不可信,你一定要早点醒悟过来。先把孩子照顾好,等孩子稍大一点,就找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阿甘婆说得隐晦,没有直接让对方离婚。她知道这个师奶对丈夫还有感情,肯定不想离婚。
果然她的话一出,阿雪就爆发了,“不可能!我老公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是被鬼上身或者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
她五官狰狞,逡巡一圈街坊,仿佛这些人都是拆散她幸福家庭的恶魔,疯狂摇头,“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说着,她推开冰室的门,飞快跑了出去。
“哇,这什么人啊?大师给她算卦,她不信也就罢了,居然不给钱?”明叔骂骂咧咧。
芸姐歉疚地红了脸,“老板,她的卦钱多少?我替她出吧?”
苏念星摆手,“她又不相信我的卦,相当于没算。不用付钱了。”
芸姐有些过意不去,“还是收点吧。”
苏念星没有收,还不忘提醒她,“阿雪精神不太对劲,你劝劝她丈夫多多关心她,你跟她说话一定要保持距离。”
芸姐微微一愣,显然没明白苏念星的潜台词。
明叔懂了,“你是说她有暴力倾向?”
“她可能是产后抑郁症。”苏念星不是医生,她只是根据卦象得出的判断,这个女人印堂发灰,不是个善茬,行为可能会过激。
这时候许多人对产后抑郁并不清楚,不过芸姐知道老板算卦很灵,点头表示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