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B组的人很快从街坊后院找到了师奶儿子的尸体。
警员们抬出尸体, 师奶甚至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我儿子怎么会死了?”
她一直以为街坊只是跟她不对付,想吓唬她。万万没想到, 他如此丧心病狂会杀她儿子。
她发疯似地想要扑到儿子尸体上面, 被警员们拦住,“陆太太, 你节哀顺变。孩子死了,凶手还没有定罪。上面还有线索,不能破坏死者的情况。”
师奶赤红着双眼, 浑身发抖,像个雕塑看着警员,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突然她啪啪往自己脸上招呼,“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不去后院看看?”
如果她当初去后院看看, 或许她儿子就不会死。
她可怜的刚仔,他才十六岁啊,怎么能死了呢。
李督察一边示意军装警把尸体抬走, 一边安排女警员安抚家属情绪。
负责查案的警员小声议论, “季顾问真是神了,只是随意闲聊几句就确定后生仔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侧写出来的?就凭两家不对付吗?”
“谁知道啊。问她她也不告诉我们。”
李督察听着警员们议论, 这一次没再叱责他们, 只重重叹了口气。
被李督察惦记的苏念星此时正忙着装修自己的新店, 这回她亲力亲为当监工, 忙得不得了。
这天梁督察过来接她回去, 见她这么累,有些不忍,“如果忙不过来就先把不重要的事停一停。”
苏念星颔首, “会的。”
“阿公教得怎么样?”梁督察仔细观察她脸色,“以前阿公也给阿景当过顾问,但是每次都不欢而散。”
苏念星笑了,“我还好啊。阿公教得挺好的。”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梁督察看着她,“怎么了?你有话直说。”
“阿公花钱太多了。我手头有点供应不上。”苏念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她其实算是非常能挣钱了,三家店每月分红加起来也有十几万。再加上她算卦。
可是阿公今天又买了十几个冷柜,还找了装修公司把五家商铺都给重新装一遍,把她最后一点活钱也给薅光了。再这么投资下去,她可能真的撑不住。
“还差多少钱?我借你吧?”梁督察想也没想就道。
“那怎么行。你的钱都买房了,怎么能让你违约。”苏念星抿抿唇,“我问过阿公了,他说后面没有太烧钱的地方,但是我怕五家分店同时开业。回头生意不好,我鸡飞蛋打。”
梁督察见她不自信,忍不住揉揉她头发,“要是你亏了钱,回头我把钱贴补给你。”
苏念星嘴巴张成O型,“那怎么行!”
“你是相信我,所以才相信阿公。我贴补你也是应该的。”
苏念星噗嗤一声笑了,“哪有这个道理。我相信你阿公是因为他是船王,凭借自己的头脑才把事业做这么大。”
梁督察面露古怪,“但是我阿公可从来没有投资过餐饮。”
苏念星傻眼了,“啊?没投资过?那他怎么说得那么自信!一口一个‘听我的准没错’。”
“他霸道惯了。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从来都是一言堂,只有我妈有胆子跟他顶嘴。”梁督察将车停到地下停车场,解开安全带,却见苏念星两眼发傻,“你怎么了?”
苏念星深吸一口气,“我惨了!我可是投资了三百万。何先生刚到手的一百万,我还没捂热呢,全花光了。”
“没事没事!”梁督察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说好了,如果亏了钱,我贴补给你。”
苏念星抬头瞪了他一眼,“你的钱将来都是我的,左手倒右手,总量又没变。”
梁督察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你就当买个经验。”
苏念星心想:这经验真够贵的。她幽幽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大忽悠是什么样了?就是你阿公这种有社会地位的富豪。明明没投资过餐饮,但是他还很自信,愣是把我糊住了。我完全没有怀疑他。”
梁督察见她懊悔得不得了,有些忍俊不禁,“没事的。也许真能成呢。餐饮是传承几千年的行业。跟阿景搞的新兴产品还是不一样的。阿公的经验应该没有过气。”
苏念星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她解开安全带,挥了挥手,“行吧。等开业再说。我们先回去吧。”
她的动作潇洒又酷把梁督察看得一愣一愣的,刚才还像霜打过的茄子,怎么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
梁督察大步追上去。
“我好久没去算命了,今天你正好有空,不如陪我一块去庙街摆摊吧?”上了车,苏念星突发奇想。
梁督察颔首,“可以啊。”
苏念星告诉他庙街夜市有许多好吃的,“川菜特别多。我好想吃爆炒蛤蜊。”
她馋得流口水的样子让梁督察忍俊不禁,她不是想去算卦,是想吃好吃的吧。他莞尔一笑,“好,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回去拿了工具和卦桌,直接开到庙街,连饭都没吃。
直接吃这边的路边摊就行。
苏念星点了一份凉面和一分爆炒蛤蜊就放在卦摊前大快朵颐。
梁督察现在只能吃少量的辣椒,只点了一份加了一丁点辣椒粉的炒面,再配上一瓶冰可乐,又辣又过瘾。
“好吃!”
苏念星与他碰了一杯,“预祝我们今天旗开得胜。”
“你还有卦吗?”梁督察好奇问。
“看手相没有。但是其他可以算。”苏念星笑道。自打第一道谶语出来后,她的卦不愁卖不掉,虽说不像之前那样疯狂,要提前半年打电话预约,现在最起码要提前一个月。
“为什么你看手相要限制,看面相和六爻金钱卦不用限制呢?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梁督察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个例,不止他想问,其实许多人都好奇。
苏念星早就想好了说辞,她把手相说得特别奥秘,需要大量的脑力运算,如果一天算太多次,她就会头脑发晕。
“面相不是比手相更难吗?”梁督察指了指自己的脸,“如果我的脸长皱纹,也比掌纹要多。”
这话听着外行,但是理由很充份啊。毕竟掌纹就那几道线,脸上的皱纹却是多得数不过来。
苏念星叹了口气,“因为我学了很多年手相,其他都是自学,学艺不精,算得不怎么准。”
梁督察默了默,再问下去,就该伤她自尊了。
两人填饱肚子,梁督察将垃圾扔到垃圾桶,苏念星给两位客人算卦。
又待了半个多小时,她看着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只算了两个?我看你没挣多少钱啊?”梁督察刚刚看了全程,她收这两人的卦金不到二十,连今晚的饭钱都不够。
“他们太穷了,我在这边算卦得看人下菜碟。”苏念星冲他笑,“越有钱,我收的越多。不止39。”
梁督察哭笑不得,能来这个夜市就证明不是有钱人。
他将折叠桌收拾好,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前走,路过的行人无不好奇看着他们,似乎在猜测他们的身份。
有两个靓妹因为好奇,一直盯着他们瞧,其中一个超正点的靓妹盯着苏念星不放,显然在困惑,为什么这个高大威猛、气势十足的男人会跟样貌如此平庸的女人在一起。
另一靓女觉得朋友看得太入迷,正主都看过来,有点丢人,拉了一下朋友的手,冲她小声嘀咕,“可能是家姐?”
苏念星突然扯了下梁督察的手,又夹着嗓子坏心地喊了一声,“老公?”
走在前面的梁督察差点一个踉跄,不可思议地侧头看着她,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喉头上下滚动,眸中翻滚着别样情绪,对上她戏谑的眼神,他一时呆住。
身后的两个靓妹惊恐地瞪大眼睛,嘴巴能张成O型,显然在吃惊。
苏念星眼尾扫见,拼命憋着笑。
梁督察无奈又好笑,刮了下她的鼻子,“调皮!”
苏念星偷偷回头看了眼,那两人肩膀靠一起交头接耳,因为太过震惊微微发抖,她可以预见她们回去后一定跟自己的朋友们诉说“有个酷酷的靓仔,高大威猛,穿着一身名牌,却跟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女人拍拖。我还听到她喊他‘老公’,一定是钞能力的作用!”
哈哈哈!虽然她现在还不是富婆,但是不妨碍她臆想自己已经是富婆啦!
苏念星上了吉普车,脸上绽放着鲜花般明媚的笑意一直沿至眉梢,笑声像黄鹂般悦耳,也像一只桃子从树上坠落,调皮地落入泥土中,散发着诱人的桃香。
苏念星拉着安全带的一端正打算扭头扣上,一转身却发现自己的唇被吻住,随后那只熟悉的大掌扣住她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这一次没有温柔眷恋,只有渴望与疯狂,直到吻得她舌根发疼,拍了下他肩膀,他才恋恋不舍结束这个吻,却依旧不舍得松开,额头相抵,他的声音清润低醇,像清晨的水滴敲打在她心间,“阿星,以后别这么叫我。”
苏念星退后疑惑看着他,“为什么?”
他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梁督察一只手抚了抚她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我怕我忍不住!”
苏念星低头扫了他一眼,梁督察浑身僵硬,大掌挡住她眼睛,声音有些羞恼,“别看!”
苏念星拉开他的手,见他脸如火烧,自己这个多年老司机竟也跟着紧张起来,她躲开他眼神,声音轻飘飘的,“我也没让你忍啊。”
梁督察倾着身体,将她脑袋按在他肩头,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这种感觉让她很安心。
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他的气息也是滚烫的,“阿星,你会惯坏我的。”
苏念星一只手扣住他肩膀,“你是我男朋友,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梁督察松开她,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别犯傻。拍拖只需要考虑感情合不合。婚姻却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它的核心不是爱情的归宿,是在自己身上背着家庭的责任。”
苏念星被他问住了,她只是想吃肉,他怎么扯到结婚了?他的脑回路好像跟她完全不一样。
梁督察已经启动了车子,苏念星诧异看了他好几眼,实在憋不住了,“梁安博,你的贞洁要留在结婚当天?”
虽说九十年代的香江比不上后来那么开放,但也不至于这么保守吧?
梁督察没有回答,而是来了个急刹车,解开安全带,苏念星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前面堵车了,她也跟着一块下车。
这条路并不宽,香江多数都是单行道,这么多人围在一起,道路被堵得严严实实。
偏偏这么晚了,军装警没经过这儿,这些人就一直争吵下去。
苏念星站在外围,看着梁督察掏出证件挂在胸前,挤进人群冲他们道,“怎么回事?”
原来有个老伯被摩托车撞了,老伯问车主要赔偿,但是车主却说自己根本就没撞到他,不可能赔钱。
围观群众分为两拨,一方认为老伯在碰瓷,车主很倒霉,不肯赔钱是对的。
另一方认为老伯很可怜,摔一下骨头肯定脆了,车主应该赔偿。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
老伯见梁督察是警察,拉着他胳膊,可怜兮兮哭诉自己日子不好过,“我儿子也不管我。我现在被他撞着了,他还不赔偿,我肯定会被赶出家门。阿sir,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这个老伯真的很可怜,衣服邋遢,瘦瘦巴巴,佝偻着身体,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反倒是车主眼神锐利,满嘴都是脏话,听到老伯反复诉说自己可怜,围观市民纷纷指责他,他脸色铁青直接骂起脏话,“你老你有理啊。我没撞到你。你少诬赖我!”
两人都是理直气壮,办案无数的梁督察一时也分不清谁在说谎。他打量一圈四周,终于看到一家冰室门口装着监控,他指着那监控冲着两人道,“那里有监控,你们两个都坚称自己是受害者,那就跟我一块去调监控吧?”
老伯眼神躲闪。
梁督察看着对方,“老伯,跟我一块去吧。我一定还你清白。”
老伯不吭声,梁督察刚要再说几句,却听摩托车的车主大哥大响了,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有些不耐烦,“行啦!我马上就到!催什么催!催命啊。”
挂上电话,车主手指着老伯,“算你今天运气好!我没空跟你调什么监控。两百是吧?”
他从裤兜里掏出两百港币扔到老伯身上,语气嚣张,“这钱就当给你上坟!拿好了!”
围观市民见他不肯去看监控,认为他心虚,纷纷指责对方,“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明明就是你撞到人。要不然为什么不敢去?”
“就是!看监控能花你几分钟时间?”
“我看他就是心虚!”
车主被这么多人声讨,冲着大家挥手撵人,“关你们什么事。老子今天有事,没空跟他玩!行不行啊?”
他戴上头盔,跨坐在摩托车上,启动车子发出呜呜地声音,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摩托车留下一阵浓烟,很快驶离街道。
梁督察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向老伯,“走吧!我们去看监控!”
老伯对上他了然的神色,将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钞票塞到梁督察手里,“给你!他没撞到我!我没管他要钱,不关我的事。”
那些原本替他出头的市民见他甩锅,立刻急了,“怎么不关你的事?我们为你讨公道时,你自己也答应收两百。你现在说不是你的本意太不要脸了吧?”
老伯涨红着脸,不敢与其他人对视,缩着肩膀,低头任他们训斥。
看见他这样,围观市民转身就走。
梁督察让老人签完字,就放他离开了。市民见没热闹可看,自动散开。
等上了车,苏念星好奇问,“你刚才怎么不阻止那个男人给老伯钱啊?”
“他赶着办事,我要是出来阻止他,回头耽误他的事,他说不定会到警署投诉我。放心吧,我把他的摩托车号码登记下来了,回头把钱退给他。”梁督察向她解释。
苏念星恍然,“说不定他还会向你道谢呢。”
“你看他三句不离脏话的样子,不投诉我就不错了。”梁督察摇头失笑,显然不报希望。
苏念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了?”梁督察见她不出声,疑惑看着她。
“刚刚那个男人好奇怪啊。明摆着不是他撞人,但是他却掏钱给了老伯。”苏念星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他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两百港币说给就给了。我看他的言谈举止不像老板啊?”
倒像个无业游民的古惑仔,所以事发这么久,他手里明明有大哥大却一直不肯报警。
梁督察猜测,“兴许家里有急事?”
“可是我看他的面相,眉毛过粗,奸门暗黑,山根有黑痣,眼神充满戾气,似是凶相。近日会有牢狱之灾。”苏念星刚刚站在外围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大概看到这么多。
梁督察一听对方要犯法,瞳孔缩了缩,侧头看着她,“牢狱之灾?那他是犯了法?”
“可能吧?”苏念星也不是很确定。
梁督察将车停在路边,让总台帮忙寻找刚刚那辆摩托车的行动轨迹。务必找到对方,阻止他犯案。
可惜这时候的监控还不像后来那么普及,找了一天愣是没找到。
倒是三天后,各大报纸都在报导一起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