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 下午跟我一块去庙街吧?”
苏念星化完妆,特地回家换了套衣服,这身打扮让她像是老了十岁。
大刀点头说好。
阿珍看见她这样, “老板?你穿成这样干嘛去啊?是不是抓鬼啊?”
她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想见识一下。
苏念星摇头,“不是。我想去庙街租个摊位给人算卦。”
阿珍糊涂了,“冰室不是可以算卦吗?一天三卦都是满的。”
自打郭云起事件爆出来后, 苏念星就涨了卦金,但是客人依旧趋之若鹜,只要不是下雨天,客人都会按照约定过来找她算卦。
苏念星摇头, “不是。我想练习我的相面技巧。”
靠她自己算卦次数无限, 不像金手指只能用三次。天天算三卦, 她的真实本领进步太慢, 还不如换个身份去庙街给人算卦,这样能精进自己的本事。
阿珍恍然大悟。
苏念星和大刀坐着巴士到了油麻地庙街,这儿是夜市, 晚上最是热闹。
有许多摊主已经支起了卦摊,苏念星是新人, 已经占不到好位置, 所以她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大刀将带来的折叠凳子摆好, 卦布摊开, 各式工具放好。
其他摊主都是现成的帐篷, 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很快开始朝路人叫卖,“天灵灵,地灵灵, 算卦还是我最灵,一卦只要八十八,保你发财到新家。”
还别说,这种叫卖方式真的管用。不少对算卦感兴趣的客人真的走进卦摊。
苏念星还没有叫卖过,问大刀,“你会吗?”
大刀愣了愣,摇了摇头,“不会。”
苏念星学着别人的样子,喊了一嗓子,“算卦啦!一卦只要一十八。新摊开张,机会难得!”
可惜她的音量不高,喊了几回,嗓子就开始受不了。
大刀见此,只好帮她喊。他脸上有道刀疤,再加上一脸凶相,被他这么一喊,原本快走到她摊位前的路人,也被吓跑了。
大刀:“……”
苏念星想了想,从包里掏出化妆品,“我帮你把刀疤盖住。这样就不凶了。”
大刀看着粉饼,有些排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往脸上扑粉。可是这是自己的老板。为了工作,他只能忍着不适,任由对方给自己化妆。
化完后,苏念星觉得还不满意,他颧骨高,皮肤黑,五官自带凶相,哪怕去了刀疤依旧遮掩不了他脸上的气质。
她摸摸下巴,给他戴了墨镜,又特地让他站得笔直些,看起来像是保镖,而不是古惑仔。
“如果有西装就更好了。”苏念星这次没带,“下回给你买套西装,这样才对得起保镖的身份。”
大刀颔首,气势十足。
换上这身衣服,再叫卖,还真有人好奇过来让她算卦。
她现在学了面相、手相、测字和六爻金钱卦。每一样都给他们测一遍,然后选中重叠的部分告诉他们,有的很准,有的不怎么准。
准的就收费,不准就不收费。倒也没有人骂她是骗子。
大刀疑惑,“你在冰室算手相不是很准吗?”
苏念星不好解释,这个手相非那个手相,只道,“看手相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想练其他三项。”
……
“好吧。收摊吧。一下午算了六个,说得我口都干了。”
大刀收折叠桌,听到她口干,四下看了看,很快看到前面有家小卖部,“我去买瓶水吧。”
苏念星颔首,拿了一张钞票给他,等他回来。
苏念星将折叠桌收拾好,捆在一起,这样大刀回来时拎着就走。
就在这时,有辆面包车开到路边,从车上下来几个靓仔以及一位靓女。
苏念星站在边上瞧热闹,为首的靓女朝着路边一位打扮时尚的金发靓妹扑过去,又是拽对方头发,又是嘴里骂骂咧咧。
以前苏念星粤语不好的时候,她听不懂骂人的话,可是在这边待了一年半,她大概也能听懂些。对方在骂那个靓妹,“小小年纪不学好,专门勾引有妇之夫,当一奶。不要脸!”
周围的路人见金发靓妹是个一奶,生怕沾上自己,躲得远远地,不过他们却不舍得错过这么劲爆的八卦,围在四周冲着金发靓妹指指点点。
“哎呀,小小年纪不学好,染金毛,还勾引别人老公。呸!真是不要脸!”
“对哇!现在的年轻人不肯脚踏实地挣钱,非要走歪门邪道。以为能挣大钱!呸!”
“呸!下贱!”
“我没有!”金发靓妹头发被拽,靓女身后的男人也跑过来帮忙,拉扯她想将她拉上面包车,她挣扎着想抓住护栏,“我真的没有。”
她被男人捂住嘴,气息很弱,脸憋得通红,但是苏念星分明听到她在为自己辩解。
她四下看了看,之前还在这边巡逻的军装警此时却不见踪影。
“怎么了?老板?”大刀买完水走过来,看见老板正盯着不远处的闹剧,疑惑问,“你认识啊?”
苏念星摇头,示意大刀先把那些人拦住,“我去找军装警!这些人可能有问题!记得别跟这些人动手,只护着那个金发靓妹就行。”
她丢下这句话,匆匆往这条路的尽头跑。
等她找到军装警时,他正在给两个吵架的市民评理。
“快快!那边有人贩子!”苏念星示意他们快去,“我听到那个靓妹说自己没有勾引男人。”
军装警也顾不上这两个市民,扭头就跟苏念星一块折回庙街。
大刀已经将金发靓妹护在身后,那几个人正在与大刀对峙,他们手上都拿着工具,而大刀却是赤手空拳,估计刚刚过了两招,大刀手背红肿,看样子是被这几人打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人!”军装警过来,这些人想要跳上面包车逃跑,被大刀眼急手快拽住一个,军装警骑着摩托车将人拦截。
所有人被带到警署,苏念星是报案人,大刀是见义勇为。
金发靓妹衣服被拽破了,年纪不大,突然遇到这些人当街抢人,她吓得一直在流泪,“我不认识这些人。我也没有勾引有妇之夫,我刚刚中学毕业。压根不认识他们。”
她说话颠三倒四,反复地说自己不认识这些人,重案组警员问了她的家庭住址,通知她家人过来接人。
金发靓妹作完笔录出来,看到大刀,立刻过来向他道谢,“多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被他们抓走了。”
大刀指着苏念星,“我只是听从老板吩咐。”
金发靓妹冲苏念星道谢,“只有你相信我,真的谢谢你。”
苏念星摇了摇头,“我不是相信你的话,我是会看相,你的下嘴唇明显比上嘴唇厚,鼻头丰满,可见你是专一之人。再看你耳垂厚大,说明你有一颗宽容的心,待人和善,胸襟宽广。应该不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一奶说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偷走别人的幸福,不该有这种面相。”
金发靓妹听得云山雾罩,她这个年纪的后生女多数都不信命,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会算命的人,惊讶张了张嘴,“你是算命大师?”
苏念星颔首,掏了张名片递给她,“我叫苏念星,在百德新街和罗素街各开了一家冰室,有空可以来玩!”
金发靓妹接过名片,冲对方道了声谢。
时间不早了,苏念星和大刀还赶着回去,与警官说了一声,先行离开警署。
**
翌日一早,苏念星晨跑,看到维多利亚公园对面菜场门口有许多小摊贩在摆摊,都是从农村运进城的新鲜菜,鸡,鸭,还有鸽子。
上辈子她家保姆经常炖鸽子汤给她吃,鸽子肉细腻鲜嫩,没有太多脂肪,清淡滋补,鲜香怡人。
她走过去问价钱。
这儿人流量多,不准许摆摊,老板一直在观察四周的环境,抽空回答她一句,“每斤十港币。”
苏念星挑了两只又大又肥的鸽子,老板刚刚帮她把鸽子捆好,苏念星正准备付钱,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声哨响,刚准备接钱的摊主连钱都顾不上收,骑着自行车呼啦啦往前面跑。
其他摊主速度不亚于他,一阵鸡飞狗跳,扬起鸡毛无数,有一根鸡毛飞到她头发上,她伸手摘掉。
她扭头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扑哧一声笑了,苏念星侧头一看,马路对面那个开跑车的男人正在嘲笑她。
苏念星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跑。
“哎?靓女?上车呗?”
豪车开过来,苏念星才认出里面的人是谁,“你是那个阿景?”
阿景摘下墨镜,冲她眨了眨眼,“是啊,刚好看到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苏念星指了指自己,“我在跑步!”
说完,她不搭理他,正准备继续往前跑,前面传来那个卖鸡的摊贩似乎在路客人吵架,她下意识驻足观看。
那卖鸡的摊主拽着一位客人让他付钱,但是客人说他刚刚已经付过了。
“刚刚食环署过来的时候,我急着逃跑,把鸡给你,你没付我钱。”摊主见客人不承认,急得额头冒汗。
“谁能证明你没收钱?我明明已经付过钱了。”客人坚信自己给了钱,让摊主找出证人。
刚才摊主跑得急,压根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自然也没办法帮他们评理。
有的市民说摊主肯定是记错了,买东西哪有不给钱的?
也有的市民说客人没付钱,肯定想赖账。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客人想让军装警过来评理,摊主当然不干,毕竟军装警一来,他的摊位要被没收的。
摊主死死拽着客人的袖子不让对方离开。
苏念星仔细观察两人的面相,一时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普通人跟大奸大恶之人的面相区别就在于,普通人既可以行小善也可以作小恶,就像儿童画的涂鸦,杂乱无章,想从中找出关键线索,真的是难上加难。
她理不清,也无法证明他们谁对谁错,正打算离开。
却见那个摊主与客人扭打起来,苏念星唬了一跳,下意识退开。其他市民也纷纷让开,免得打到自己。
摊主年纪很轻,也才一十出头,生得矮小瘦弱,这个客人却是人高马大,一身力气,最终摊主不是客人的对手,被打得鼻青眼肿。
他丢下自行车扭头挤开人群,苏念星站在外围被他这么一撞,手套脱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弯腰捡起,再抬头时却见男人去而复返,这一瞬间他的面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凶光避现,额头乌云盖顶,这是……
苏念星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边上闪,躲开男人,她侧身时看到一道白光自眼前一闪而过,她突然高喊一声,“我看到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安静了几秒,那个摊主回头看着她。
苏念星退后一步,不敢与对方对视,“我看到你没给他钱!那些人来的时候,他只顾着逃跑,你拿了鸡就走,没给他钱。”
刚刚还打完人,觉得扬眉吐气的客人被围观群众盯着,脸上挂不住,暗含警告瞪着她,“你可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刚刚在买鸽子,你们就站在我旁边,我看得一清一楚。”苏念星指着去而复返的鸽子摊主。
鸽子摊主怔了怔,他下意识点头,“对!她刚刚确实想买我的鸽子。”他冲苏念星吆喝,“靓妹,你还要不要鸽子啊?我已经帮你捆好了。”
苏念星跑过去,“要!”
她付了钱,扭头看向人群,那些围观群众都在让客人赶紧付账,“后生仔进城卖东西不容易,你一个大男人,长得高大威猛,怎么能连这点便宜都占?”
“是啊是啊。他养鸡也不容易。大老远从乡下运进城,挣的就是辛苦钱。你不能没良心!”
客人被这么多人盯着,只好付了鸡钱。
摊主看着手里的钱,眼睛赤红,冲着其他人道谢,甚至还特地走到苏念星面前道谢。
苏念星见他面相又恢复成之前那样,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你的鸡看起来很不错。我买一只吧。”
摊主向苏念星道谢,还要便宜她一点,苏念星拒绝了,“不用啦。你给我挑一只公鸡。”
苏念星付了钱,又看向摊主,“你是不是自小跟阿婆相依为命?”
摊主怔了怔,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苏念星拍拍他肩膀,“你性格木讷,经常受人欺负。但是极为孝顺。你阿婆现在是不是身患绝症?而你早早就结了婚,有对双胞胎儿子。老婆生下孩子就跑了?”
摊主狂点头,“是是!大师,你能不能救救我阿婆?”
苏念星叹了口气,“生死有命,都是老天爷定好的。非人力可以更改。不过我看你父母宫黄润光泽,应该尚在人世,你要不要找他们?”
摊主苦笑,“他们从小把我丢弃!我又何必找他们。虽然阿婆不是我亲生,但是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不能忘恩负义。”
苏念星摇头,“不是!父母宫丰隆明亮而相匀配,代表你父母身体健康良好,不仅有福气而且能够长寿。这种人得上天庇佑,不可能做出丢弃孩子的事情。这里面说不定有误会。”
摊主微微张大嘴巴,显然没想到自己不是弃婴,而是……
“你说的是真的?”摊主很难不吃惊。
苏念星点,“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算一卦。不灵不要钱。你也可以等找到你父母,确定我话里的真假再付钱。”
摊主微微一怔,好半晌,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好!你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