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何家豪宅, 苏念星走出二十多米远上了梁督查停靠在路边的吉普。
大林和张正博严阵以待,看到她进来,焦急询问,“怎么样?”
梁督察迫不及待将车调头往回走, 侧头看向她, “怎么样了?能不能算出地址?”
苏念星仔细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 “他双眼睛被蒙上,双手双脚被绑扔在一个旧仓库,外面有山,还有海水的声音, 应该是香江西部, 总共有四个绑匪, 为首的绑匪名叫许少富, 另外个分别叫:阿细,李飞和张阿大。”
张正博和大林将香江地图翻开,按照她的指示开始寻找绑匪地点。
“西部?那就是离岛, 但是那边好多山,大屿山、弥勒山、凤凰山等等。”
“但是能够听到海水的村子可不多。”大林盯着地图, “咱们找靠近海边的村子。离岛村子很多, 哪个才是呢?”
他急得团团转,巴巴看着苏念星想让她算得更准确一些。
苏念星想起自己在画面中看到一个标志向建筑物,是她给阿香婆看手相时,阿香婆带着孙子去长洲太平清醮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指着西部的岛屿, 在离岛右下角有个小岛,“不是离岛,是长洲。”
张正博重新摊开长洲地图, “如果在长洲,那就好找了。这边山多地少,适合居住的地方并不多。”
苏念星却觉得他现在盲目乐观,她将刚刚听到的电话内容告诉他们,“下午四点绑匪会打电话指示何太太交赎金。你们的时间可不多。”
大林坐立难安,跟着着急起来,“你还没有办法缩小范围?”
苏念星仔细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视频画面,想起一个细节,“去张阿大的老家,那个村子是他家。”
有了这个信息,那就简单多了。吉普停靠在路边,大林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回警署,警署帮忙查张阿大的信息。
梁督察在对方打完电话后,也下了车给飞虎队打了电话,让对方调人支援,一定要将绑匪抓拿归案。
上了车,张正博问调来多少人?
梁督察面不改色道,“加上飞虎队,总共有400人。”
苏念星咂舌,到底是香江警队,人就是多啊。
他们要去抓绑匪,苏念星一个外人自然不能跟去。到了百德新街,他们将她放下,径直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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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星回到冰室,阿香婆依旧在练习炒面,看到她回来,立刻将第四次炒面递给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念星接过炒面,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面炒得柔韧有弹性,却又不黏糊,清清爽爽,摆盘也好看,她赞不绝口,“很好吃。客人尝过吗?他们评价怎么样?”
这些可都是店里的食客,他们很喜欢在店里吃早点,但是小笼包有个局限性,通常都是早晨吃,午饭和晚饭客人会减少。加炒面炒饭刚好可以解决这个空缺。如果喜欢在店里吃早饭的人喜欢吃这炒面炒饭,这一波客人算是拿住了。
阿香婆笑着点头,“他们吃过也都喜欢。还问我今天卖不卖呢?”
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说食材,关说新灶台还没送过来呢。阿香婆这份炒面用的还是小笼包的灶台。几次还行,一直用,小笼包就没法卖了。
阿香婆有些不好意思道,“多亏了李师傅教我,他炒的面很好吃,很有韧劲。”
苏念星颔首,李师傅以前在别的冰室专门炒面。
她刚要跟阿香婆商量明天的份量,就见她一直在偷偷甩胳膊,“怎么了?是不是胳膊疼?”
阿香婆忙抽回手,苏念星盯着她不放,阿香婆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有些羞愧,“是我太想当然了。炒面时要颠锅才好吃。那个炒锅很重。我……”
苏念星想了想,“不如你在里面包包子,我让李师傅炒面吧。他擅长颠勺,你擅长包包子。各取所需。”
刚刚来的路上,她觉得让阿香婆炒面不太合适。
阿香婆迟疑,“能行吗?之前你请李师傅说好了让他包包子,更换内容,他可能不乐意。”
苏念星笑了,“没事儿。我跟李师傅谈谈。他既会包包子又会炒面。兴许更乐意炒面。到时候我给他加点钱。”
阿香婆不想麻烦她,但她也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只炒了四次面,她的手就在抖,肯定没办法一直炒,于是道,“那就从我的工资里扣。”
苏念星拍拍她肩膀,“没关系。您包包子快得很。咱们小笼包能多卖点,一样赚钱。”
她到后面跟李师傅商量给他加钱,让他负责炒面炒饭。
李师傅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能多赚钱,他自然没什么竟见,点头答应了。
苏念星扭头冲阿香婆做了个OK的手势,阿香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到后面包包子了。
苏念星则和李师傅商量加哪些炒面种类。
李师傅会的种类很多,再加上生意好,他也有提成,所以给苏念星列了十几款炒面和炒饭。
“明天第一天试卖,销量我们没法确定,食材先少备些。”
李师傅颔首,“那就五百份吧。这边人流量大,如果全天都卖,一天最起码能卖上千份。备一半应该够了。”
苏念星颔首,打算让阿香婆负责采购食材。主要是她对阿香婆比较放心。
不过阿香婆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她帮着提菜,所以还要让年纪轻的阿珍一起搭档。
阿珍家里穷,一家子住在公屋,手头缺钱,帮忙买菜,每月工资可以多五百。她应该没有问题。
李师傅列好了食材单,苏念星跟阿珍商量,她表示没问题,“我可以早起。谢谢老板信任。”
苏念星回到后院跟阿香婆商量买菜,阿香婆自然也没竟见,老人家本来觉就少,她习惯早起,只是她觉得苏念星天天忙着开店,“你算卦怎么办?这几天好像都只给幸运儿算,你好像没有给别人算过卦吧?”
开业这四天,苏念星的确没接到单子,可能是刚刚搬迁,再加上她又提高了一倍卦金,所以没人过来算卦。
苏念星琢磨自己要不要再打打广告,就在这时,前面阿珍喊她,苏念星扭头看向阿香婆,“我不跟你说了。明早别忘了买菜。菜钱晚上给你。买完后要记账,千万别忘了。”
阿香婆催促她快去,“放心吧,我一定记得。”
苏念星到了前面,阿珍给她介绍,“老板,就是这位师奶找你。”
苏念星看到女人眼神闪了闪,之前她给张满康看手相时,从视频中见过这位,她笑了笑,“您是张满康的母亲吧?不知有什么能帮你的?”
张满康的母亲许顺平一看就是懦弱没主见的妇女,她头发半白,那张脸因为吃太多苦,多了几分苦相,就好像全世界都与她为敌的愁苦长相。当苏念星问她时,她怯怯地抬头看了苏念星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双手局促地掐着手指,挣扎好半天才开口,“是……是你让康仔逼我离婚的?”
苏念星愕然,“康仔让你离婚?”
如果她真的撺掇康仔这么做,照理说这人应该是怒气冲冲找上门算账,但是对方的性格实在是太懦弱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苏念星叹了口气,“不是。他只是很幸运的抽中了我们店的算命签。我给他算命,告诉他:十年之后,他母亲会死在他父亲手里,他为了替你报仇,亲自手刃父亲。我劝他离开那个窒息的家。他不愿意,非要拯救他的母亲。”
大概之前听过儿子说起过她算的卦象,许顺平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但是排队买奶茶的食客们却是好奇不已,“什么情况?父亲杀母亲?儿子杀父亲?这是多大的仇?”
在许多人心里:家是最温暖舒适的港湾。杀人而且还是杀最亲之人,都是耸人听闻的事。
许顺平捏紧自己上衣下摆,她性格虽然软弱,但是却很执拗,听到后面的议论声,她疯狂摇头,“不会的。我老公不会杀我的。康仔也不会杀他老豆。”
苏念星见她还执迷不悟,叹了口气,反问她,“那你老公是不是喝醉洒就打你?”
许顺平没话说了,算是默认。
食客们议论纷纷,家暴还不离婚,这女人脑子坏掉了吧?
许顺平咬紧下唇,“我不能离婚,离了婚,康仔怎么办?”
“他已经大二了,不是小学二年级,也不是初中二年级,别在拿他当借口。你害他还不够惨吗?就因为你的怯懦,从来没有带他脱离那个糟糕的原生家庭,让他变得敏感又脆弱。他明明很优秀,可是再聪明的人如果天天遭受打击,他也会变得不自信。”苏念星真的不理解被家暴的女人,为什么不反抗?是,对打的时候,她体力不及男方可以理解。但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吧?他睡觉时,她不可以将他绑起来再行动吗?
就算她没勇气,不敢打人。她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带儿子离开。反而拖着儿子在那个泥潭越陷越深,非要把拖死儿子才甘心。
许顺平脸色苍白,食客当中有不少女人,她们很有同情心,听到事情始末,大概猜到事情真相,纷纷站在苏念星这边。
“是啊,家暴对孩子的伤害是最大的。你的儿子要么将来也变成像他爸爸一样的家暴男。要么会变得敏感自卑。你这不是害你儿子吗?你怎么当人母亲的?”
“对。家暴只有零头和无数次。你自己愿意挨打也就罢了,还让儿子也挨打。”
……
讨伐声此起彼伏,许顺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些人,就在她六神无主时,突然从外面蹿进来一个男人,他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朝屋内大喊一嗓子,“张婶,康仔要跳楼了。你快去看看啊。”
这句话就像一颗炸1弹扔过来,震得所有人都愣了神,反应过来后,有人跑了出去想要一探究竟,有些人慢了一拍,很快又追上。
要说跑得最快的人当属许顺平,听到儿子跳楼,她那一直低垂才舒适的头颅终于抬起来,下一秒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道残影。
苏念星跟过去,她也没走多远,就站在楼下,此时这条街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有街坊,也有行人,全都停止前进,纷纷往后退,仰头看着楼顶的年轻人。
街道尽头开进来几辆警车,武装齐全的阿sir正排着队往上冲。
市民们踮起脚尖看着警方,“谈判专家来了吗?这应该是他们的工作吧?”
街坊们摇头,“上去好多个,没看到楼已经被封锁了吗?应该进去了吧。”
苏念星四下看了看,果然这栋楼的入口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好几个军装警守在楼下,不许市民靠近。
没过多久,又有一辆车开过来,这回拉的不是警员,而是吹气床。如果对方真的跳下来,有它作为缓冲,起码能捡回一条命。
苏念星咬紧牙头,仰头看着坐在楼边,晃荡双腿的男人。这孩子怎么用这种办法,要是不小心摔下来,他一条命就没了。
苏念星掐住自己的虎口,心脏几乎跳出来,心里默念:千万别跳,千万别跳。
楼顶,许顺平终于乘坐电灯,谈判专家再叮嘱她,“不要说刺激他的话,一定要顺着他说。他要什么,你都答应。”
许顺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在警官们的注视下,许顺平慢慢走上天台,小声跟儿子打招呼,“康仔?康仔?妈来了。”
张满康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地,很快又收回视线,“老豆呢?让他一块来。”
许顺平还真不知道丈夫在哪儿,她想了想,“你老豆在工作,咱们先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张满康凉凉看了她一眼,说出自己的要求,“你愿意跟他离婚,我就跟你回家。”
许顺平满心不情愿,谈判专家在后面摊了摊她的腰,提醒她要顺着儿子,她才笑着点头,像哄岁孩子般温柔,“好好好,康仔让我离婚,我一定离。你快下来吧,你坐得太近了,这样很容易掉下去,太危险了。”
她慢慢靠近,想拉儿子下来,没想到张满康下一句话制止住她的动作,“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许顺平哪还敢靠近,不仅没靠近,反倒往后退了两步。谈判专家也随她退了两步。
许顺平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她双手举起,不停安抚儿子的情绪,“康仔,你别冲动。我一定听你的。”
“不!你不会听我的。”张满康看着母亲眼神透着浓浓的失望,几乎是扯着脖子在喊,“我让你跟他离婚,带我走,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他爱赌博,又经常打你和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离婚。你知不知道你将来会死的。”
一想到将来他们一家口都会死,张满康就恨得咬牙切齿。他一开始并不相信苏念星的话,觉得对方一定是算错了。他妈妈那么听话,一定愿意跟他离开那个家。可是当他回到家试探让母亲离婚,但是对方根本不离。他才惊觉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唱独角戏。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拯救母亲离开那个家,但是如果对方不愿意,那他这些年的努力又怎么得了什么?
许顺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来,她把谈判专家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反驳,“你不要听那个神棍的话。她在骗你。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自杀!”
张满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这是人生气到极至时下意识的动作,谈判专家握住许顺平的肩膀,恨不得将面前的女人拍死,压低声音怒吼,“你干什么!你想害死你儿子吗?”
这句话瞬间让许顺平找回神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她忙不迭补救,“好好好,康仔,你说得对,你老豆不好,咱们离开他。我带你在外面过活。咱们娘俩一定能过得开开心心。你还记得吗?有一年晚上,你老豆不在家,我们娘俩一起吃煮鸡蛋的事儿?那时候你多快乐啊。”
张满康却不愿搭理她,而是看向其他人,大声吼道,“把老豆找来!现在就找!要不然我就从上面跳下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外探,动作危险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揪心。
谈判专家伸出想要阻止他,却又不敢靠近,焦急道,“我们已经在帮你找父亲了。很快就会找到他。你别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