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啊?这世上的恶人怎么那么多!”阿香婆没有客人, 跟苏念星咬耳朵。
如果说何灵芸是识人不清,信错了人,那周兴甫的遭遇就是蓄谋已久了, 活了大半辈子,她这一年来碰到的奇葩比她前面六十年加起来都多, 她难以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 “这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想到下毒害人?”
1990年的香江还没有废除死刑。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苏念星不知缘由, 她胡乱猜测,“他一身行头很值钱的,行走在大街就是个发光体。有些心思不正的人禁不起诱惑谋财害命也属正常。”
阿香婆叹了口气,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穷人嫉妒富人,社会的压力让他们翻不了身, 就想走捷径。
两人正感慨呢, 梁督察带着一位打扮光鲜亮丽又过份帅气的年轻男人站到她摊前。
梁督察素来严肃板正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那审视的目光就这么看过来, 苏念星被他看得头皮发毛, 这一脸凶相该不会她又扯进案子里吧?
苏念星绞尽脑汁思考这几天的求卦人,周兴甫刚算卦没多久, 还没开始探店呢?高欣怡的案子不需要她作证吧?其余人都没涉及刑事案件,她应该不会被当成嫌疑人或是证人啊。
阿香婆捅了捅她的胳膊, 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他该不会找你要账来了吧?”
这表情不欠八百万说不过去啊?
苏念星扑哧一声笑了, 就她这个穷鬼,温饱都成问题,她哪有钱借给别人。两人还在胡思乱想时,梁督察已经带着靓仔走过来, 梁督察坐下来,阿香婆将自己对面的折凳递过去,示意靓仔也跟着一块坐。
但靓仔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冷淡疏离地道了声‘谢’,但他的表情告诉别人他看不起这种塑料折叠凳,反而双手插腰摆了个帅气的POSE,站在梁督察右侧,路过的行人好奇盯着他看,他似乎很享受路人的目光,下巴往上抬了抬。
苏念星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眼梁督察,这么板正的人是怎么跟这发光的孔雀成为朋友的?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梁督察轻咳一声,打断她的目光,好奇问,“你是怎么算出来林香怡男朋友出轨,在乡下还交了一个女朋友?你去过大澳?还是偶然见过他们约会?”
苏念星愣了愣,恍然大悟,“林香怡拍到她男朋友出轨的照片了?”
这速度够慢的呀,都过去好几天了,她才拍到照片。
梁督察点点头,“对。”
苏念星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这眼神就好像她是妖精变得,他要把她打回原型,她无奈又好笑,“我没有去过大澳,也没见过他们约会,我是自己算出来的。”
她发现自己有气死人的本领,明知道面前之人不相信玄学,她偏偏要挑战他的耐性。
梁督察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会说实话,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扭头看向旁边之人,回头看向苏念星,“如果你能算出他的身份,我就相信你。”
苏念星刚刚就注意到这位靓仔了,长得真帅啊,比前世她交的那些男朋友都要帅。不过她现在是个穷人,连家都没有,哪里还能金屋藏娇呢,她果断收回惊艳之色,重新看向梁督察,她压根不在乎他相不相信,只耸了耸肩,“一卦五百。不准不要钱。”
梁督察掏出五百港币放到桌上,示意她可以算了。
苏念星将钱收好,朝旁边的靓仔招招手,“你先写个字,再将手伸过来,我要看手相。”
靓仔似乎有些不情愿,好看的眉峰紧拧,嘟着粉嘟嘟、亮闪闪的唇,“既然要测字,那就测吧,何必再看手相?”
苏念星见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笑了笑,“你去医院看病,不得先卦号,医生才能给你看病吗?你就当这字是挂号。”
靓仔觉得她在强词夺理。她一个神棍凭啥跟医生比?医生有文凭,神棍有吗?
他张嘴就要反驳,梁督察轻咳一声,靓仔似是想到什么,不情不愿坐下来。
虽说他乖乖坐下,也按照她的吩咐写了字,但苏念星明显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嫌弃。苏念星一开始以为他是嫌弃她的神棍身份。对于不信命的人,她懒得多说,也不会多想,等他不情不愿将手伸过来时,苏念星看完视频才恍然,原来他是嫌弃她的卦桌不卫生。
苏念星收回手,挑剔地审视他这身打扮,上身bulgbulg的亮片外套,下身休闲裤,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闪。收回视线时,她眼睛被闪了一下,扭头看去,原来他的右耳还打了耳钉,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手肘抵着卦桌,似是好奇询问,“你们法医可以戴这种耳饰吗?”
她记得内地的法医不能戴配饰。因为法医不是医生,是警察。
她这话一出,梁督察和靓仔齐齐愣住,靓仔比梁督察更快一步,倾着半边身子探头看向她,“你能猜出我是法医?”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自己的衣着,“我哪里露了馅?”
他明明已经按照梁督察的吩咐换了身潮服,还打了耳洞,化了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梁督察哼了哼,“我让你忍忍你那洁癖。你偏不听。这世上有哪种职业像你们医生那么明显?”
靓仔不高兴了,“我都说了,法医不是医生。”
梁督察嗤笑一声,“没有医生看病的本事,倒是医生有的毛病,你一样不缺。”
靓仔抿了抿唇,“行,就算我有洁癖,但是医生也分很多种,她为什么能猜到我是法医呢?”
梁督察这次沉默许久都没有回答,他也猜不出来苏念星为何一口断定莫怀雨是法医。许多医生都有洁癖,这是公认的,但是法医跟医生区别还是很大的。
苏念星看着靓仔眉峰紧拧,好奇不已的样子,她本就是爱花惜花之人,本着怜香惜玉的原则,她没有让美人久等,笑了笑,“我算出来的。我不仅可以算出你的身份,我还可以算出你的名字和年龄。”
靓仔眼里闪过惊喜,他的眼睛好看得过份,就像孩童得到了新鲜的玩具,满心满眼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梁督察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下意识想到她可能通过别人打听到小雨的身份,可是他很快就否定这个猜测,小雨昨天刚入职法医,手续还没办好呢,连他妹妹都不知道这事,苏念星怎么可能打听到。
苏念星拿出个铜钱,扔六爻金钱卦,当着他们的面掐指念叨。
靓仔碰了碰梁督察的胳膊,小声道,“她看起来很像神算,应该有分本领。”
梁督察瞪了他一眼,还没算呢?他居然就倒戈了?他的操守呢?
靓仔被他一瞪,乖乖坐好。
念了十多分钟,两人等得有些不耐烦,靓仔实在不习惯坐这么矮的折凳,就像屁股长针眼似地扭来扭去。靓仔侧头打量梁督察,对方大马金刀稳坐如山,双眼始终盯着苏念星不放,似乎想拆穿她骗人伎俩。靓仔心想:他还没梁sir高呢,坐着都不舒服,梁sir身高腿长,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算出来了!”
苏念星缓缓睁开眼睛,梁督察没能看出异样,抿紧双唇,靓仔双手撑着卦桌,“我姓什么?多少岁?”
在两人分怀疑四分期待的目光中,苏念星薄唇轻启,幽幽解迷,“你叫莫怀雨,今年23岁。”
莫怀雨双眼亮得惊人,“全对!你怎么算出来的?有没有什么诀窍?”
苏念星却避而不答,拿起对方刚刚写的字,继续算,“你写的‘國’字证明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而且两次学历中段,此‘國’字由‘口’和‘或’组成,因‘國’属乾金,‘口’为四方之土地,因‘天圆地方’之意,故土生金,主有印生身,定是文化人,因‘或’泛指人或事物,所以你被某人或某事困住,也就是学历中断,又因‘或’以城邑为中心包括周围地区的邦国,所以虽有阻,但还是能再一次夺取边境或疆界,只是出了一点‘漂亮’风头,也就是大学本科,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声誉,但边镜必定不是中心,故不会上升到最核心地位,所以你两次学历最高是硕士。①”
梁督察愕然,这些连他都不知道,他看向莫怀雨,对方似乎想起了伤心事,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你算对了。我在国外读的硕士。”
苏念星紧接着又道,“你马上就会迎来第一具尸体。勘验起来很有难度,是个无头尸,你要迎来新挑战了。”
莫怀雨眼里闪过惊喜,“果真?”
他像视频里那样高兴,好似他得到的不是骷髅,而是美味的糖果。这是个纯粹的人,他的眼里没有太多杂乱的东西。
梁督察惊愕过后,却是若有所思,连这都能测出来,莫非她真会算卦?
“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莫怀雨就像个好奇娃娃,再一次追问。
苏念星故作高人状,“天机不可泄露。”
莫怀雨有些失望,侧头打量梁督察,“sir,你看出来了吗?”
梁督察没有回答,他刚刚一直盯着她不放,小雨也没有主动透露自己的姓名年龄,更没有说自己的过往经历,但是苏念星还是算出来了。这超出他的认知。
回去的路上,莫怀雨啧啧称叹,“来之前你把她贬得一文不值,说她是个江湖神棍,可我觉得她真有本事。你该相信这世上真有奇人异事。”
梁督察没有找出苏念星作弊漏洞,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质疑算卦的存在,他打量莫怀眼好几眼,“你好歹是学法医的,能不能别那么迷信。你对得起你上那么多年的书吗?”
莫怀雨摇头,“我在念书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占卜师,他占卜很准。还有咱们国内的张逸仙帮助漂亮国考古学家发现世界上第一只海龙化石。当时用的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堪舆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要秉持怀疑态度才能进步,在核磁共振没被世人发现时,许多人觉得声音不可能击碎杯子。可是当科学家证明它的原理时,没人再质疑。事情明摆着在眼前,你还一厢情愿否决。你这不是科学,你这是老古板。”
梁督察被他一通教训,想起O记查的那桩案子,他示意莫怀雨跟他一块到电话亭打电话。
莫怀雨也没事可做,静静在旁倾听。
梁督察很快拨通O记督察的电话,当时就是他将案子交结给对方,“林sir,林威虎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早就抓到了。对方也已经认罪了。不过暂时还结不了案,这两个社团最近在酝酿大阴谋。”
梁督察想起之前苏念星的判断,试探问,“凶手是不是大概五尺五,穿着红夹克,头顶有黄毛,一脸的凶神恶煞,名字里应该有龙?”
电话那头停顿好一会儿,突然暴躁起来,“你早有怀疑对象?为什么之前不说?”
苏念星把凶手特征告诉张正博,对方斟酌再还是告诉了自己,但是他那时觉得太荒谬了。如果让O记的人知道他们破案不去找线索,反而找神婆,一定会嘲笑他们,所以没有告诉他们。
但是O记督察的话验证了苏念星之前的卦象,梁督察心里一紧,就以“自己只是初步怀疑,没有实质证据”为由挂了电话。
莫怀雨见他不说话,表情变幻不停,心里爽翻了,“怎么?又被她说中了?”
梁督察这回再也说不出她可能提前与嫌犯接触过的念头,如果当时苏念星真的在场,嫌疑犯肯定第一时间门将她干掉,怎么可能留她活着。
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真是算出来的?
梁督察只觉得脑子炸了,偏偏莫怀雨还在边上嘀咕,“你之前不是说她刚到香江没多久嘛。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
梁督察没有回答莫怀雨的问题,心事重重回了家。
他的妹妹正在跟林香怡商量怎么报复渣男,显见是要对方在婚礼上丢脸。
梁督察不好打断她们交谈,回屋洗了个澡正准备入睡,BB机响个不停,他用家里的电话拨回去,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淑惠铿锵有力的声音,“sir,码头发现一具无头尸。”
“又中!”梁督察挂上电话,拿起外套,与沙发上的两人匆匆告别。
到了码头,莫怀雨比他先到一步,对方将工具箱搁到尸体旁边,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脸兴味摆弄无头尸,法证在附近采证,他的组员正在询问报案人细节。
梁督察走到莫怀雨身边蹲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莫怀雨侧头看了他一眼,吹了声口哨,“这次又被神算料到了。你这次不会还说她早有预谋吧?”
虽然他还没有详细检验,但是尸体刚死没多久,那时候孖辫妹好像正在给他们算卦吧?她怎么可能料到十几公里外的码头会有死尸呢?
梁督察心里的天平确实倾斜,但是苏念星算卦再神,对他们这桩案子也无济于事,“这案子只能靠我们自己。你别想找她看手相。”
莫怀雨讶异看着他,“你居然想让她帮你抓凶手?你也太敢想了吧?要是警司知道这事,他头一个把你揣了。”
虽然他相信玄学风水,但是他可没指望苏念星帮他算死者死了多长时间门,身前受了多少罪,在专业技能方面,他还是更信自己。
梁督察被他怼,反应过来自己失言,闭嘴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