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杀了他的绝好机会,没有风扬兮,这世上就少了重威胁。永夜睁眼,掌心一翻,一寸长半分宽的银色柳叶飞刀静静地握在手中。
寅时,雨终于停了。
檐下的水滴落湖面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小,终于只得零星几点。
夜,寂静漆黑。
水面隐隐传来波浪拍击沙洲之声。
永夜吹熄了烛火,静静地等待。
兵贵神速。易中天也该安排得差不多了。这个时间是人一天当中最疲倦的时候,易于突袭。
半个时辰后,一支火箭嗖的一声钉在了木柱上。瞬间湖中冒出数十只小舟,火把星星点点照亮了湖面,团团围住了永夜所住的沙州。
火箭似流星飞射而来,小楼霎时燃起熊熊烈焰。
她用湿布掩住口鼻,退到回廊,不远处的券门火光冲天,已有喊杀之声传来。永夜回头长叹一声,一个不留,如果她是易中天,她会一个不留。除了提前离开的倚红和林都尉,豹骑将全部葬身于此。
她可以冲过去与他们并肩杀敌,拼死一战。永夜摇了摇头,敌众我寡,与其去燃起他们的斗志,死得英烈,不如明哲保身,以图后谋。
她蜷在回廊阴暗处的一角苦笑。她就是这样的人,心硬得不会有热血沸腾的时候。林宏以为她交代不用冲过来受死就是保护了豹骑。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其实也是在下令让他们放弃抵抗,被陈兵杀得一个不留。
松木原是泡过油的,再以漆刷盖掩饰,烧得噼啪作响。
过了片刻,一道黑影从券门冲向小楼。雨帽已取了,看得见他浓眉紧锁,黑衫湿透,满脸胡子还在滴水,向来锐利的眼神已冒出焦灼。
“永夜!你在哪儿?”
风扬兮楼上楼下寻找着永夜的身影,她在不远处的角落望着他。
他真的来了。从驿馆外杀进这里,只为找她、保护她。
冰凉的夜里,他的声音让永夜竟有想流泪的冲动。他为什么会来?只因为他答应了会保护她?难道他不知道这里被围了个严实,不知道易中天有多么阴险?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永夜望着风扬兮的身影很想冲出去应一声,却闭上眼蜷在角落里。
易中天手中有蔷薇和月魄,易中天要她躲起来拖延时间。
她是风扬兮想杀的人,他威胁着她的生命。现在他的关切,一旦在知道真相之后,就会全然消失。
咔嚓一声,房梁断裂,夹杂着风势往下掉落。
永夜闭着眼想,风扬兮应该拔地跃起,离开这里了。
风扬兮楼上楼下找遍,券门内外喊杀声不绝于耳,淋湿的衣衫已被烤干,他已能感觉热浪腾空扑来。难道她不在这里?他大喝一声用脚扫开一段燃着的木头,长剑往梁上一点,人仿佛一只黑鹤跃出小楼。
身形才露,羽箭闪亮般袭来。
这是她杀了他的绝好机会,没有风扬兮,这世上就少了重威胁。永夜睁眼,掌心一翻,一寸长半分宽的银色柳叶飞刀静静地握在手中。她抬头看到风扬兮一口气虽枯竭,却已荡开四周长箭便要冲出包围时,深呼吸,飞刀如流星射出。
她看到飞刀没入风扬兮的背,让他身体一颤,另一羽长箭从他左肩透出,人轰然跌倒在楼前。他回头往她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看不到她。然而永夜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风扬兮目光中没有愤怒。他竟然笑了一笑,那笑容让永夜胆战心惊。
易中天的声音在湖面上出现,“放箭!”
“易中天!你杀不了我就等着我杀你吧!”风扬兮咬着牙望着他,长剑一挥挽出一圈光华斩断射来的羽箭。他大喝一声,一脚挑起巨梁向湖面掷去,身形一展便后退。易中天冷笑一声已来到他身前,一掌拍在风扬兮胸前。
永夜看到鲜血从风扬兮口中喷出,却仿佛是箭,射向易中天,知他是用了最后的内力发出了致命一击。飞刀早已在手,她可以趁机要了他的性命,可为什么迟迟不发出去?
易中天躲藏的瞬间,风扬兮借势一个翻滚掉进了水里。
小楼瞬间崩塌,火星四溅。易中天也一个翻身离开。
永夜回头看了看券门,那里也是火光冲天。她知道,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条。
她冷冷一笑,她是能被羁绊住的人吗?落在易中天手中,她才是傻子。永夜轻轻滑入水中,靠着一管竹筒小心换着呼吸朝太子燕的下榻之地游去。
寿宴一过,太子燕就将返齐,她不求随他离开,但是她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安国在陈都也有暗哨。但是安国如今正处内乱之际,永夜不敢相信安国暗哨的安全。游离谷既然能横行天下,暗哨肯定也瞒不过谷里的眼睛。
永夜离得远了,探出头回望,火光未熄。易中天一身灰袍立在小楼废墟上。永夜一凛,又没入水中。
太子燕在驿馆的下榻处与永夜所居的小楼式样差不多。小楼内外站满了雪刀出鞘的侍卫,全神戒备,远远望着火光扬起的地方。
永夜没有进小楼,趁着侍卫尽出保护太子燕的空隙闪进了侍卫的房中。
她取下腰间革囊,取了套侍卫服饰换上,贴了胡子,简单易了容,挎上腰刀往外走。
驿馆之外全是陈兵,驿馆周围被警戒封锁。火把烧得半边天通红。
永夜走到门口见几名齐国士兵封着通往太子燕院子的门,不声不响地和他们一样站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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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她瞧见陈使谢大人与曾在和谈中见过的钱大人匆匆走来,对门口士兵说道:“安国永安侯所居之处是跑进的刺客放的火,我等奉皇上圣旨请太子殿下不必惊慌。”
回廊上脚步声响,听到一个官员的声音:“我家太子受惊,这便赶回齐国,恕不能久留。”
易中天缓步带着士兵进来,冷冷说道:“奉皇上令,齐太子殿下返国,不得阻拦。但是为免刺客混入,请刘大人禀太子,容我等查验过之后,再起程。”
“岂有此理!我家太子何等尊贵,岂是你想查便查的吗?”
易中天不温不火地道:“刘大人不必生气,吾皇也是为太子的安全着想。”
太子燕似真的被吓坏了,出来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指着面前一堆人大吼道:“查,查,孤不会让刺客混入队伍行刺于孤!”
永夜看在眼里,心底叹气,齐国有这样的太子,将来情况堪忧。
易中天与陈国官员伴着太子往院子去了。经过永夜身边时并没有注意到她,永夜这才松了口气。刘大人吩咐了声:“你们几个去唤车夫准备车马。太子要立即起程。”
几个士兵答了声,永夜跟着他们进入马棚。
风扬兮会躲在驿馆何处呢?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改了主意,没有帮着易中天捉住他,也没有杀了他。易中天现在最想捉到的人是她而不是风扬兮。他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顺便除掉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罢了。
自己何尝不想要了风扬兮的命,省得他日后来杀自己?然而,风扬兮在火中努力找她的样子让她没办法再射他一刀。
也许自己不是心软,而是想着让风扬兮养好伤和易中天斗个你死我活。让两个高手相斗不是她一直策划的结果?为什么她还要担心风扬兮?为什么她没有再给他一刀?永夜嘲笑着自己。
太子燕走得太迅速,外面的陈兵还没撤离他就要离开。外面被围了个严实,要出这驿馆,永夜只能藏身在他的车队中。
晨曦慢慢涌现,天再亮一会儿,这些士兵就会发现她是个陌生人。永夜离那几个士兵越来越远,无声地攀上了车底。
如果可以,她甚至能够这样攀在车底睡一觉。
一个时辰之后,人声涌现,车夫赶着车出了驿馆。又折腾了半个时辰,车轱辘才转动,缓缓离开。
永夜选的是最后一辆车,车不停,四周还有人,她看到马蹄在身边转来转去,心里有些着急,这要走上一天,她恐怕在车底挂不住了。
泽雅城多桥,车行缓慢,足足在城中穿行了两个时辰才出了城门,一路往北。易中天护行的队伍不见了,永夜从车底感觉着四周的动静,终于找到机会从车底落下来,轻飘飘地跃上了路旁的大树。
她望着车队行远。此地周围定也有湖,密密的芦苇像绿色的毯子铺开。这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永夜毫不迟疑地钻了进去。身体已疲倦不堪,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无边无尽的青色芦苇遮掩了永夜的痕迹。除了水鸟飞过、风吹过的声响,她听不到别的。天灰蓝,挂着几片阴郁的云朵。永夜闭上眼,疲倦地睡了。
她睡不踏实,从小和月魄一块儿的情景总是不依不饶地出现在眼前。
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不过是想开间平安医馆,做个小老百姓。
还有蔷薇,雪白的脸上总挂着对她的依恋。自己甩了她那么多次冷脸,她还是肯为了自己跟着月魄走。郡主的身份啊,她肯忍了月魄,被他支来喝去,半点儿怨言都没有?
她应该冷血不予理会,任他们两个死在易中天手中,急回安国,助父王平定内乱,匡扶朝纲,再挥军南下或与陈国谈判。
永夜睁开双眼,天边竟然有几颗星星在闪烁,一弯淡淡的月牙儿从暗色的云朵旁露出了头。
“月魄……”永夜的双眸映出一点月华,流光婉转。那一点儿亮一点儿白,仿佛是一个白衣出尘的人。
永夜站起身,瞧了瞧自己的打扮,笑了,真不是做刺客的料。她望着远处几点儿渔火脚尖一点悄悄靠了过去。
船里渔公正对渔婆说:“今天运气好,钓到一只大鳖,还有几尾鲤鱼,明儿拿到市集上能卖个好价钱。”
“早起好卖。卖个好价钱给老二攒着娶媳妇……”
不知为何,永夜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巷口卖面的王老爹,现在她觉得念叨这些生活琐事也很幸福,至少他们过得简单。
小船上的风灯被吹熄的时候,她上了船。老两口已经睡了,永夜下了醉梦散。这一觉可以让他们睡到明天日落。
她找了点儿吃的填肚子,换了衣裳,有点儿抱歉地想,那些鱼你们后天再去卖吧。她记得美人先生的住处,如果月魄和蔷薇被擒,有一半的可能会被关在那里。
水榭灯光明亮,重重院落静寂无声。
永夜没有动,她靠着柱子看到水榭中无人也耐心地等待着。院子,她不敢贸然进入。她只能等。
一个时辰后,水榭突然有了人声:“早说过了,他怎么可能来这里?”
美人先生坐的长榻滑开,里面缓步走出来两个人。长裙似雪,灰袍玉立。
永夜心一颤,应该是这里了。
美人先生娇笑着说:“中天,我说过,李永夜不是我游离谷的人你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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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冷冷说道:“听说李永夜曾在游离谷求医半年,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端王世子。”
美人先生坐在榻上慵懒地理着长发,“李谷是何许人,你以为一个假的他会瞧不出来?不过,她身上种有蛊毒却是真的。”
一个真世子,没有武功,如何逃走的?易中天想不明白。
像是知晓他的想法,美人先生笑道:“听说齐太子燕事后匆匆离开,在飞燕楼永夜与他聊得很愉快,你为何轻易放太子燕返齐?没准儿,是他藏了李永夜也说不准。”
“若是藏身在齐使队伍中,没道理不会被我发现。难道他会飞不成?他又是如何知道当晚我会动手?”
“别忘了,她的贴身侍女和她的护卫长都失踪了,你们现在还没找到人呢。永安侯与他们同时失踪,你说会不会在一起?”
易中天哼了一声,“我行动之前,城门已闭,他们走不出去。对了,金簪的主人是何人?”
“簪子给了你,让你利用永安侯伤了风扬兮,安国的蔷薇郡主却不能给你。中天,与陈王的约定我们游离谷已做到,我再不欠陈国什么了。我要离开了,祝你和公主白头偕老。”
为什么美人先生坚持不告诉易中天她的身份?陈王许了游离谷什么好处,才让游离谷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筹划换世子、安国大乱的事?
一个刺客组织,杀人求财。然而,永夜直觉地认为,游离谷似乎不仅仅为了银子。天底下赚钱的生意多了去了,插手一国内政,挑起内乱。游离谷主志在天下吗?
易中天离开了。永夜还在等待。
美人先生挑亮了烛火,展开了那幅画,轻声吟道:“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蝶衣。呵呵,小星星,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你几时会来呢?难怪郡主从小就迷你。也罢,那丫头吵死人了,今天还没去瞧她。”
说完这句话,美人先生站起身挑了盏灯笼,出了水榭。
蔷薇真是在这里了。永夜叹了口气,身形拔起,远远地跟着美人先生穿过院落推开一扇月洞门走了进去。
永夜在墙头等了很久,不敢大意。她很担心这是陷阱。
风里隐隐传来蔷薇的怒吼:“滚开!”
“先生……”这一声喊出,永夜脑袋炸开,月魄,他果然在!
永夜猫一样在屋顶移动,居高临下瞧见院子一角厢房里露出三个身影。
身影她自是熟悉无比,是月魄、蔷薇还有美人先生的。难道这里就只有美人先生?
过了一炷香时间,美人先生提着灯笼出来,对暗处低语道:“看好了,明日离开陈国。”
永夜凝神感觉院子里的气息,果然暗处还伏有三人。这三人气息微弱,呼吸之声绵长,应该是三个高手,呈品字形散布在屋内。
她目送着美人先生离开,有些犯愁,这院子里连这三人就是四个人,还有无暗桩呢?明天离开陈国,又会送他们去哪里?就算救了他们,三个人能平安离开吗?
永夜一动不动,脑中翻腾起种种想法。
岂料,远去的灯笼去而复返。美人先生身边跟了个全身黑袍的人。永夜从未在游离谷见过此人,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黑袍人高鼻深目,脸色雪白。青衣师父的肤色算是惨白一片,而这黑袍人更甚,半点儿血色也无,像极了日本浮世绘里的人像,直看得永夜从心里打了个寒战。
再次进到屋内,美人先生说话也带了丝颤音,“他就是月魄,已被逐出谷。”
“啊……”蔷薇吓得尖叫起来。
永夜汗毛炸起,身体紧绷。窗影上那人的手缓缓伸向月魄。
她再也待不住,手中飞刀急如闪电破窗而入。黑袍人只招了招手,飞刀就进了他的手。永夜一愣,院子里飞出三人,长剑如雪光冲进她藏身之处。
永夜一个跃身,飞刀与剑光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那三人配合默契,剑法高明,霎时封死了永夜的退路,直把她逼进院子里。
永夜突然不动了,甜甜地笑道:“美人先生!青衣师父!想死我了!还不出来?”
美人先生倚在门口也忍不住笑,“小星星,越来越鬼精灵,你怎么知道他是你青衣师父?”
永夜暗中戒备,回头不屑地说道:“他接我飞刀的手势,除了我青衣师父还会有谁?你给他扑了多少粉?这样子很难看的。”
“星魂!”青衣师父咳了声,黑袍上真的撒落些白粉。
永夜笑得直捧肚子。也就在这时,她的暗器再度出手,院子里轰的一声炸响,飞刀直取美人先生与青衣师父,她自己却一跃而起。
一连串动作不过瞬间之事。
美人先生的披帛仿佛是毒蛇吞信,青衣人手中暗器像天女散花。
“师父,你都说没有我躲不过的暗器,何必再出手?”永夜大笑道,手未停,脚下也未停,眼看着她就将跃入湖中。
“啊!”她身后传来月魄一声惨叫。
永夜回头,屋子里的朦胧灯光下,月魄似晕了过去,一柄长剑正逼在蔷薇颈边。
心里发出一声长叹,永夜一个漂亮的翻转,笑嘻嘻地看了看被雷爆弹炸得七零八落的花草,说:“这么多年没见着美人先生和青衣师父,星魂说什么也要吃顿饭才走。”
青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永夜,目光复杂,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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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先生披帛一抖已缠住了永夜的腰,轻轻一带将她拉近,“你这孩子,身上湿成这样,有大门不走,何苦游水进来?走,去换身干净衣服。”
“换什么衣服啊?就是身上东西带着累赘。”永夜边说边掏暗器,噼里啪啦扔了一地。
“着凉了就不好了,吃颗药丸去寒!”美人先生递过一枚药丸。
永夜听话地扔进嘴里,顺势又摸了摸美人先生的手,“这么多年,我就忘不了美人先生的模样,那画儿还好看吧?来抱一个。”
说完人就软在美人先生身上,意识清醒,手脚已不听使唤。
“小星星!真乖,先生也想你呢。”美人先生放心地抱着她,移进了屋内。
没有月魄也没有蔷薇,只有两个陌生人。
一个打扮成月魄,一个打扮成蔷薇。永夜靠着美人先生呵呵笑了,“什么时候山谷里除了刺客还培养戏子的?声音模仿得真像啊!”
美人先生扶永夜坐下,挥手让二人离开,轻声道:“小星星,你的眼睛越来越毒了!既然知道是你的青衣师父,你当然也知道屋子里不是真的郡主与月魄,如何看出来的?”
永夜软倒在椅子上笑得甚是开心,“你一个人没诱我进来,便又唤青衣师父回头再想骗我一次是吧?你们一进屋就有声音,你们一出来,屋子里便没声了。蔷薇那性子,听到我的声音早大呼小叫开了,哪会就“啊”两声了事!”
美人先生眼眸冷下来,“你明明可以跳入湖中逃走。”
永夜笑道:“星魂很想两位师父呢,舍不得走,想和两位师父叙叙旧。”
“别甜言蜜语了,你明明知道逼你走的路线只能是下水,而水里有埋伏。你的暗器在水中会威力大减,跑不掉!”
“师父,你真是冤枉我了,星魂哪有那么大本事,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吧,水里都有埋伏,费了这么大劲捉我,总有原因吧?星魂好像一直很忠心呢。”永夜不动声色地套着话,委顿在椅子上的模样说不出的可怜。偏偏脸上的笑容不改,与八年前一样灿烂。
“既然如此,你何必束手就擒?”
“不这样,师父怎么放心告诉星魂答案呢?”
青衣人走到永夜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师父们只是奉令行事,要留你在这儿待上两个月。易中天没本事留下你,师父只好出手。两个月后就放你回安国。”
两个月,游离谷要用自己要挟父王吗?或者,他们还想杀了他?“师父想让星魂陪着,说一声便是了,我还没在陈国玩够呢,我回安国干吗?”
“你是端王的亲生女儿,你以为这秘密还能瞒多久?你父王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太相信女人!”美人先生轻笑道。
永夜望着青衣师父,见他惨白的脸上现出重重的悲哀。揽翠!永夜笑了,“女人的嘴是最靠不住的,尤其是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男人想骗一个女人,足可以骗得她虚度青春年华还执迷不悟,是吗,美人先生?”
美人先生骤然色变,跳起来冲青衣人吼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说着冲了出去。
“师父!”永夜轻声唤了她一声。
青衣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望向窗外沉声说:“当年我落难,恩公救了我,我发誓效忠于他家。星魂,师父一直瞒着这个秘密没说。但是纸包不住火,终于还是叫谷里知道了。谷主说,只要你肯来,就不用杀了你。”
永夜心中一酸,她的青衣师父为她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她还是该谢他,“你们会杀了我父王吗?”
“会。不是我们动手,太子继位后,他会下手。”
“如果是大皇子继位呢?”
“鹰羽、虹衣与日光,早已在安国潜伏多年。还有牡丹院的墨玉,加上李执事。他们会杀了你父王。”
永夜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端王如此恨之入骨?如果安国大乱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果二皇子登基让他们能插手安国的权势,为什么还一定要除去端王?
“然后让我继续当世子接手端王府吗?”
“是的。”
“呵呵,师父,我都十八岁了,瞒也瞒不了多久了。我如何当世子?”
青衣人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太子顺利继位,你就不用当这个世子。大皇子继位,你就得当这个世子,不过,也不会长久的。星魂,你还不明白?你当不了世子,你就是弃子。”
永夜微笑,弃子多好,月魄也是弃子,他可能早已回齐国开他的平安医馆了。月魄说过,只要不是游离谷的人,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这也是游离谷的规矩。
青衣人望着她,目中不知是讥讽还是怜悯,淡淡地说:“没有人能脱离游离谷的掌握。”
“月魄呢?”
“你在,他如何能脱身?”
永夜的心被拧得紧了,像两只手在不停地拧衣服,拧得她心中的血一滴滴被挤干。月魄还单纯地以为他很快就能回到齐国开医馆,他的平安医馆!
她蓦然大吼:“你们要什么我帮你们做就是了,他连武功都不会,为什么还要盯着他不放?是用他来牵制我吗?你们又给他下了蛊?”
青衣人抬步出门,不肯回答。
“为什么?师父!”
永夜悲伤的声音在夜里回响。
青衣人站在院子里抬头望了望天空,吩咐道:“去找两个丫头来服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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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夜凉如水,永夜心凉似冰。
见那三个人隔了窗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便笑了,“找两个丫头来啊!没见我动弹不得?伺候好一点儿,我可是游离谷的宝贝,没准儿过两个月回安国还权势滔天,你们以后也别跟着游离谷打杂了,做我的保镖算了。”
那三人不动,只有一人离开,看情形真的是去找丫头。
听到足音消失,永夜嘴一张,一颗药丸射出,正中一人面门,那人捂脸的瞬间她跃出房内,腿一抬,一刀银光从腿上跃出刺进他的心脏,回身出肘,重重击在身后那人肚子上。
长发甩动,手拈起扯出一根绑在发间的钢丝毫不留情地插进了身后之人的脑后。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她没有回头,没有停留一秒钟,身影像流星划过,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美人先生与青衣师父目瞪口呆地望着两具尸体。这两人怎么也算得上使剑的高手,与星魂同一批从山谷里出来的刺客,居然瞬间就死在她手上?八年未见,星魂的实力大出他们的意料。
美人先生叹了口气,“你真真教出了个好徒弟!如何对谷主交待?你怎么就没看出她压根没吃那颗软香丸?”
青衣人望着夜空没有说话,眼里似飘过一丝笑意。“你也是她的师父,你怎么就没看出来?”
美人先生一呆又叹,“我看她啊,嘴里含个鸡蛋也照样能谈笑风生,这本事,我没教过。”
青衣人想了想皱眉,“我倒是忘了,以前教她用嘴发暗器的时候,她好像能在嘴里藏五六根针照样吃饭、说话。”
“你看,都怪你!”美人先生跺脚。
青衣人摇了摇头,“我老了,记性不好。”说着突然出手,肃立在他们旁边的那人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都是小星星害的,她出手真够快的。”
青衣人看了看院子里的三具尸体摇头道:“她出手一点儿章法都没有,一点儿也不像我的徒弟。”
站起身,美人先生笑着说:“我们去哪儿?”
青衣人瞟了她一眼,“你舍得走?你不留在易将军身边了?”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那双美丽的眸子一片坦然,声音带着委屈与幽怨。
青衣人偏开头,“你,可以回去。谷主……”
“你为什么不能?”
青衣人轻笑了笑,惨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温柔,“星魂,总不能让她将来太为难!”
美人先生白了他一眼,手却紧握住了他的,“希望……唉,这孩子,将来不要太难过就好。”
听到这句话,青衣人眼中笑意浮现,话仍然冰冷无比,“我吹的箫很难听……”
“如果谷里的人找到我们,你不用吹箫,你只需会发暗器就行。”美人先生脸上掠过红晕,握紧了青衣人的手再不松开。
〖2〗
〖3〗
〖2〗〖2〗后记
后记
很意外地写故事,加入了庞大的网络作者的行列,生活也多了很多乐趣。事实上在《蔓蔓青萝》之前,是先写过《落雪时节》、《杏花春雨》和《指间秋间》三篇现代文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觉得《蔓蔓青萝》是篇很白的文,压根儿不去考究历史知识,也不想费脑子去想阴谋算计,以情感为主,大家看着玩儿放松下心情就行了。有很多读者喜欢,自己也很开心。
说起来,桩桩算是比较顺利的,大家也很捧桩桩的场。在《蔓蔓青萝》之后,连续出版了《微雨红尘》、《杏花春雨?落雨时节》和《皇后出墙记》,再加上这篇《永夜》,迄今共出版了五本小说。
一直希望每一篇故事都有不同的风格。
《落雪时节》是情感比较浓烈的;《杏花春雨》则是夸张搞笑的小白文;《指间秋间》是说破镜重圆;《蔓蔓青萝》和《皇后出墙记》,一个是穿越题材,一个是历史题材。
而写《永夜》的时候,我想写一个另类点儿的故事和一个特别的女主,于是从构思到人物性格都花了些心思。
传说中殊途河畔长着一片彼岸花,千年开花,千年落叶。花艳红远望之如血流淌,嗅到花香能唤醒人对前世的记忆。《永夜》的女主前世是个男人,他被朋友出卖惨死狱中,来到黄泉意外摘下了一朵彼岸花,留下了前世的记忆再转世投胎。
前世永夜是个男人,是个杀手。意外的,她在转世后没有消退前世的记忆。那么,今世的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会矛盾,会因为身体性别的不同而成为一个矛盾综合体。比如男性心理上对美女的自然喜爱,做事果断理性。前世那个杀手身份会让她有准确的判断和冷静的头脑,甚至熟善于伪装自己。而这一世的她是个美人(这是桩桩的恶趣,喜欢美女帅哥,大家可以无视),那么她会有怎样的爱情?如文中所说,男人的心思把戏她自己清楚,要追到她的人,就很不容易了。这个我也很好奇,很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追到她。她如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喜欢上男人?
文中第十八章《奉旨议和》里有个小细节,月魄用手去抬她的下巴,永夜就很奇怪,男人抬她的下巴?前世是她习惯去抬别人的下巴。那么,以后男主怎么样才能让她芳心大乱呢?
有读者觉得怎么突然永夜就变成女的了?这倒不是突然的变化,伏笔从第一章就开始了。第一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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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对李林怒吼道:“红颜祸水!”
在第二章里有句话: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终于可以舒服地睡一觉了。这一年在谷中他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对身体的好奇、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以及不容他放松自己的警觉。
这是句双关语,也只有在后面越来越暴露永夜是女子这一身份后,回过头才能看明白。对身体的好奇,没敢睡安稳觉,这些都是永夜变成女孩后不敢暴露性别的原因。
六年,影子在谷中陪了他一年,星魂能保证这一年影子绝对不知道他脚板心的秘密,他就没有洗过一次澡?谷中的人知道这千名孩子能活的不多,也懒得建澡堂这样的公共设施。可是五年前呢?他在什么地方生活,就没有人把他翻个遍?星魂不相信。
这句则是对游离谷为什么不知道永夜是女孩的解释。
影子送了她进山谷,是知道游离谷的计划,顺便送永夜回到端王夫妇身边,影子一直在保护她。在后面解释了当初影子在她耳边唠叨的话。永夜是五岁多一点儿进山谷,然后待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中没有洗过澡,一切小心度过。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加上影子的特殊保护,她成功蒙混过关。
所以在黑暗的石室里我写了:
以他前世良好的杀手素质在黑暗中过得很逍遥。星魂悠悠然走着他的直线,从这头到那头,一次次思考着未来的人生,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再是李林。
青衣师父看出来了,知道这次任务是代替世子。永夜是女孩,所以他一再不愿意。
而在离开山谷的时候,和青衣师父告别时。
青衣人目光复杂地瞧着双眸清亮的星魂,伸手为他扣好衣领。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冬天露脖子夏天袒胸膛,别在外学坏了。
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并提醒他,如果被发现就逃吧,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一个安国。以永夜的武功,足以保护她自己了。
在来到端王府后,当永夜听到揽翠要嫁李言年时,她很不是滋味。我写的是:
永夜一醒,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心软,连个侍女也肯护着?这些让他意想不到的变化瞬间让他什么心思都没了。
这种心软,是她这世女人性别与生俱来的。永夜还在适应中。
哎呀,再过得几年,少爷成人了,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少爷呢!
茵儿机灵地注意到永夜的脸色不好看,赶紧转开了话题。而永夜的表现是:
猛地站起来,抬步就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永夜看着梅花吟了两句诗:“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这是陶渊明的《连雨独饮》里的诗句,意思是,只要精神还在,容貌体质变了又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她就努力地想开心的、好玩的事情: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这王府有无穷的秘密,当是寻宝也是种乐趣。更何况,做安国最有权势的世子、做京都最风流的公子,这乐趣还不小。
所以,之所以让她拥有前世的杀手记忆,就是为了让她的心智比普通人来得更坚强,适应得更快。
否则,我犯不着写那个楔子。
再下来就是最明显不过的认亲的情节。她打死也不脱裤子挨打。而打完后,知道被宫里御医一瞧就会被看出来,所以,永夜愿意去赌。年纪再大点儿,她想怕是会瞒不住了,还不如赌她就是端王的亲生女儿,如果输了,就给端王做内应去。
“父王,回家!”永夜轻轻地说了声,那目光充满了依恋,却一步也迈不动。
这样的眼神几乎有点儿父女连心的感觉,所以端王心慌意乱了。
在后面就写得更直白一点儿了。
他扭着头看了下白布单盖着的身体,脸霎时便红了,浑身不自在。
……
永夜想起黑暗的石室,想起青衣师傅临别时的话,想起影子送他入谷之前的几年,闷声闷气地说:“知道的人都选择不说,我……送我来的人不知道,也没往那儿想过。”
端王朗声笑了起来,直笑得永夜恼怒地转过头瞪他,“有什么好笑的?我那时小,没看见有什么稀奇?我本来就在石室里待了三年,暗无天日的,谁知道我身体长成什么样子,谁知道我脚板心上还有朵花!”
……
“我是瞧你打得狠了,若非如此,我怎肯让你瞧到……瞧到那朵花!”永夜的脸又浮起一层红晕。
瞧到省略号,内容填上应该是瞧到我的身体,永夜脸红是不好意思说,转而说起了那朵花。
王妃回头嗔怒,“想哪儿去了?!人小鬼大,将来不知什么人治得了你!”
永夜见王妃掩口笑他,哼了声道:“若是我一巴掌扇过去,也能像父王那般皮厚,我就服气!”
说着脸红地捶床——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女儿羞态。
她还是不好意思面对这个女性身份,二是说明,除了影子与青衣师傅,游离谷的人都不知情。
至于有朋友问例假来了怎么办?永夜正常的话应该也是在十二岁以后来吧。此时他已经认了母亲,这个就不需要细写了——天可怜见,俺都写道影子让她同时大小便、少喝水一类的话啦!若要俺一一去细写她如何上厕所,桩桩实在没办法了。
为了不让游离谷的人知晓她是女的,桩桩一早安排她在游离谷的三年全待在黑暗的石室里,而青衣师傅察觉了却没有说出去。所以永夜,还是非常幸运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下,永夜不是突然变成女人!
希望大家谅解,桩桩想换角度写,也希望故事能好看,仅此而已。
也许你捧着书会疑惑,这是不是耽美?桩桩保证,肯定不是。
最后广告语:桩桩出品,必是精品!《永夜》会带给你一个相当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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