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希飏才跪了下去。
她给人的感觉,总是飒爽潇洒的,此时狼狈非常,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让宗政询有些头疼。
他拧起眉心,道:“来人,请皇叔过来!”
对希飏,他不能动她,毕竟那是皇叔在乎的人,动了她皇叔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敢想象。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落不着好!
“皇上!”希飏抬起头来,道:“您是一国之君,这么一点小事,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卫家不是老给小皇帝吹耳旁风,想要他干掉宗政禹亲政吗?
那她也来!
她又道:“那刺客到底是谁,兴许要大理寺来查案。但!因为这件事就取消了我二哥的探花,那主考官是什么东西!这种事未曾经过皇上同意,他就敢私自做主,丝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宗政询气息一窒。
他又不是个傻的,哪能想不明白:这件事希飏不去找宗政禹,而是来找他,那自然是因为这件事跟卫家有关。
宗政禹出面,完全可以给希维正名。
但,她不让宗政禹背负霸权的名声,并且,要让他这个皇帝,亲自打自己母族的脸!
“皇上少年英才、公正廉明。”希飏又道:“这类事绝不是第一回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您将来是要亲政的,这就是亲政之前的练手机会,难道也要过问摄政王的意思吗?”
她侃侃而谈:“皇上!摄政王有心带臣女云游天下,只盼着您能早日独当一面,好早日让他脱身!如今有了锻炼的机会,您可要抓住啊!”
明明是她在把宗政询架上火堆上烤,却偏偏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宗政询好。
偏偏,她说话语速快、逻辑清晰,竟然丝毫摘不出问题!
宗政询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只剩下“亲政”俩个字了!
说得好像只要他努力一把,能够把事情完美解决,宗政禹就会把政权还给他,然后带着新婚妻子去云游四海?
他直觉有坑,但被架上高台,他好像没有办法拒绝?
让皇叔来做主?岂不是表示自己没本事?
扔给大理寺,也要他下旨!
让他管了这件事,那之后对上卫家,这也是让他两头不是人!
一时半会儿,他内心竟是完全没了主意。
所以——
希飏这是侧面告诉他:你这个皇帝还嫩着呢,没有你皇叔,你啥也不是!
宗政询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再怎么早熟、宗政禹培养得他再怎么沉稳,他心底里还是有少年人的好胜心的。
这么一番挣扎后,他快刀斩乱麻:“好了!朕会站在公正的立场解决这件事的,你也不用一口咬定是卫家所为。案子交给大理寺严查,这样你可满意?
希飏在心里笑了一下,脸上却是感激涕零,躬身下去做了个磕头的样子。
“好了好了!”宗政询站起来,走上前来扶她:“你别跪了,让皇叔看见了,还以为朕欺压你呢。”
尽管宗政禹口口声声自称“臣”,但他是小皇帝的叔父,也是师父。
尽管君在前,可当皇帝的也该遵循百善孝为先的原则,以自身做表率,做给臣民看。
皇帝不是这么好当的!
正在这时候,太监传话:“摄政王到!皇上,摄政王求见!”
“快让皇叔进来。”宗政询感觉自己后背都要冒汗了。
他心想:皇叔怎么恰好在朕答应了的时候来了?他若是早来一会儿,朕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当宗政禹进来的时候,他又恍惚间想明白了:皇叔莫不是故意的吧?
宗政禹入内,一眼看到了站在小皇帝身旁的希飏,那一身的血污,看得他触目惊心、眼皮子直跳!
尽管过来的路上,以真已经说过大概情况了,他还是没法控制自己,快速走过去,拉住希飏的手问:“怎么弄成这样?你可有受伤?”
“没事。”希飏坦诚道:“都是二哥的血。”
感觉她的手粗糙,他低头一看,见她双手还有血污,眸色更是沉冷,道:“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转头看向宗政询。
宗政禹心里咯噔一下,被这一眼看得心脏漏跳半拍。
不等宗政禹发话,他忙道:“皇叔,朕立即下旨,让大理寺彻查此案。另外,主考官越权除名希维的探花,立即将他革职查办!”
见他这么说,宗政禹点点头:“皇上英明。”
那紧迫的视线移开了,宗政询松了一口气。
转念又是一想:朕没过问皇叔的意思,直接做了决定,皇叔不恼?所以,真如希飏所言,皇叔心里是想要还政的?
“皇上下旨即可,臣先带希飏去换衣裳,她这个样子实在是……”
吓人!
尽管知道她没有受伤,他心里也非常难受,总想再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宗政询自然不会阻拦,道:“那皇叔快些带希小姐去洗漱吧。”
宗政禹颔首,转身把希飏打横抱起,急匆匆往外走。
希飏:“……”
她没受伤!没生病!不是瘸子!
但,他要这么做,她也没拒绝,安安稳稳享受他稳稳当当的公主抱。
他们多秀点恩爱,让小皇帝对宗政禹的恋爱脑深信不疑,只要小皇帝坚信宗政禹迟早是要还政带着老婆去环国旅行的,叔侄俩的关系就不会走向彻底崩裂。
唉!
要她说,直接把小皇帝干掉,宗政禹上去也是可以的。
奈何宗政禹没有这心思,并且宗政禹是看着宗政询长大的,倾尽心力教养成才,宗政询也跟他半个儿子似的,宗政禹肯定不想决裂成为敌对关系。
说来说去,这个男人骨子里太正直了!
既然要保留宗政询的帝位,那就清君侧、除小人,把外戚搞死!
朔日宫。
宗政禹一路抱着希飏进来,吩咐:“备沐浴热水。”
进入殿内,希飏才开口:“我真没事,给二哥开刀取箭的时候,他的血沾我身上了,我是从比武场下来就进了宫的。”
尽管她说没事,宗政禹还是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座椅上,问:“希维没事了么?”
“没中心脏,止血及时,取箭也很迅速。”希飏答道:“养养就好了。”
宗政禹也放心了,盯着她这一身,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