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殿试, 夜已经很深, 纪居昕房间的灯还亮着。卫砺锋隔着一道墙, 坐在挨媳妇最近的屋顶, 眉头皱的很紧。
大约小家伙坐在房间深处, 没挨着窗子, 烛火那么亮, 看不到小家伙一点影子,连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都没有。
卫砺锋胳膊支在膝盖上,有些不耐烦的抖着腿。
牛二看的直着急, “这都下聘了,就板上钉钉是你媳妇,去看看怎么了, 天天在屋顶上窝半夜, 兄弟们都替你难受!”
他一脸‘是真爷们你就上啊’的鼓励,卫砺锋板着脸, 面无表情地一脚踹上他大腿, 直接把他踹下屋顶, “你懂什么。”
小家伙院内守着个脾气古怪的青娘, 明明很喜欢看他和小家伙在一起, 一入夜眼睛就狼似的,不准他接近主子。一个在风月场上混的半个老鸨, 竟然很坚持婚前忠贞那一套,都是男人也不行。
除了她, 院外还守着个墨队首领厉害岳父。他爆发起来的确可以打赢六谷, 可六谷绝对不是吃素的,武功路数传承诡异,最拿手的就是潜伏手段。
比如现在,卫砺锋非常肯定六谷就在附近,盯着他不许接近小家伙,可六谷人在哪,他一点也察觉不到。
他不是没试过,脚踏上墙头可以,再敢往前迈一步,泛着寒光的暗器就下雨似的从诡异方向嗖嗖过来。倒不是没信心闯院子,可亲都订了聘都下了,他不想做太过,最终引的小家伙伤心。
情爱这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
卫砺锋暗暗咬牙,以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好生把小家伙骗到手呢?
真二!
牛二被踹下去,身形迅速翻转,手撑地像个猫儿似的灵巧落地,身手跟外形严重不符,他还装可怜,“唉哟摔死我老牛了——老牛要去同纪主子告状!”
卫砺锋立刻顺手甩来一支暗器飞刀,声音带着鼓励,“好啊,你现在就从这墙头跳过去。”
牛二立刻头摇的像波浪鼓,“不要!”当他不知道六谷先生在对面等着呢,老牛才不喜欢做筛子!
可怜的将军,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上炕?
六谷看纪居昕房间里烛火久久不熄,也有些担心,朝手下递了个眼色示意盯着对面,朝纪居昕的房间走去。
轻轻敲了敲门,走进房间,发现纪居昕正愣愣坐在床前,盯着手里的消息纸发呆。他身上只穿着雪白里衣,对面竖着着一道春江圆月的四扇屏风,屏风侧的架子上挂着明日要穿的衣服,搭配的配饰随意摆在下方红木桌面,烛光下泛着淡淡光泽,映得小家伙面容更显朦胧俊秀。
“怎么还不睡?”六谷轻轻走近,心内庆幸还好阻住了那大尾巴狼,要被那厮看到小昕现今样子,怕会发疯。
纪居昕意识收回,看到六谷先是叫了一声父亲,再把手中的消息页面给他,“纪家……被夺爵了。”
六谷很快看远,“嗯,我知道。”今日傍晚才来的消息,他以为小昕听到会高兴,“不开心?”
“没有,”纪居昕摇头,“夺去纪家爵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本打算等过了殿试,就动手把纪家脑门挂着的爵位撕下来,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卫砺锋。”他眉梢微扬,脸上绽出灿烂笑容,声音透着甜蜜,“他一直对我这般好……”
六谷揉了揉他的发,“明日就是殿试,大家都很担心你,早点睡,嗯?”
“担心我像会试时睡不着?”纪居昕眨眨眼,“殿试虽然更重要,但我一点也不害怕,谋事在人,成人在天。”
六谷见他神色并无异常,放心了,“早点睡。”
六谷出来,纪居昕的房间灯就灭了。卫砺锋长长叹了口气,让底下换班的守卫给他拿壶酒,就着月色喝了起来。
第二日,纪居昕由卫砺锋护着,骑着马至皇宫外候见地点等候。
那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地面铺的是青砖,间有益兽浮雕,远目望去,连宫墙都离的很远。
他到时这里已经不少熟人,夏飞博林风泉徐文思三人最是显眼,远远就看到了。
因在皇宫,不好放肆,林风泉只敢笑嘻嘻冲他挥了挥手,不敢大声唤他。
纪居昕下了马,指了指三位好好友的位置,“我这便过去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吧。”
“一会儿我来接你。”卫砺锋暗里捏了捏纪居昕的手,眼神十分专注,像是看不够,又像是有些舍不得。
纪居昕耳根微红,“你若事多不便,自管去忙,我不会有事。”
卫砺锋挑着一边眉毛,“皇宫之中规矩不同,如若有人故意与你为难,你只管随意同哪个禁卫军说一声,我必来寻你。”
“我知道的,”纪居昕拽了两下手出不来,“你……松开。”
卫砺锋走后,纪居昕长长松了口气。虽然与卫砺锋相处越来越自在,但是偶尔仍能感受到卫砺锋的霸道强势,引得他跟着心跳加快进而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这份感情是不是太过浓烈,要不要……稍稍冷静一下?
“纪九!”见纪居昕过来,林风泉赶紧拽住他,声音略略压低,“你怎么才来?我们都是天刚亮就到了!”
“那还不是等了这么久?”纪居昕故意笑话林风泉,“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么,照着通知的时间提点一点便可以,提前太早反倒伤精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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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泉拍着额头,“这不是没经历过,紧张担心么!”
纪居昕与夏飞博,徐文思行礼打招呼,“你们也来的很早?”
徐文思指了指林风泉,“不如他早。”
夏飞博看了看纪居昕身上的衣服配饰,“你这身不错。”
纪居昕很高兴,“今天来面圣,所以穿的好一点。”
林风泉羡慕地看着纪居昕身上的松缎缂丝暗针绣的衣裳,“这料子好亮眼,还能看到反光!”
徐文思解释,“大约是江南私下兜售的贡缎,自是不一样。”
纪居昕任他们点评片刻,过了嘴瘾,才看看旁边三两一群候着的人,“可有认识的?”
“有啊,我之前都套过交情了,来来来我指与你看……”林风泉拽着纪居昕,一一与他介绍,哪个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榜上多少名。
太阳一点点升高,时间慢慢过去,林风泉情绪一直很高,徐文思一直保持微笑,大家脸上喜意都未散,只有夏飞博总是皱着眉头。
他一向沉稳,面色总是特别严肃,但现在时刻的皱眉……纪居昕能看出来,他正在为什么事苦恼。
他与林风泉徐文思递眼色,二人反应相同,不知道夏飞博是什么回事,大家都有点担心。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三人只好对了眼色,等殿试完再说。
介绍完人,林风泉便抱怨中了进士家里客人特别多,连出门玩的时间都没有,徐文思也跟着叹气,直说忙完一定要约出来玩,纪居昕微笑着答应。
二人还就最近的纪家事件关心了纪居昕,纪家怎么样他们其实并不介意,但是很担心这些事会影响到纪居昕。
纪居昕表示没事,他们还不信。
就在几个人热热闹闹地聊天时,殿前有太监宣新科进士觐见。
纪居昕本以为殿试很复杂,没想到特别快,特别迅速。
皇上只叫了前五名上前,每人提了一个问题,就顺利地命人写就金榜,盖上玉玺。
名次与会试一样,并无变动。
夏飞博点了状元,榜眼是个年近四十的清瘦书生,纪居昕点了探花。
皇上许是政事繁忙,只与他们温声说了几句话,赐状元游街,赐琼林宴,之后就让众人退下了。
纪居昕心情特别好,林风泉又是爱热闹的,说话声音很大,走过长长宫径,纪居昕渐渐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说此次临清学子出了大风头,更是占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必然有内情。
纪居昕嗤之以鼻。
会试能考出来是个人本事,学识积累,可要中头三名,是有运气成分的。比如你写的策论正好投了主考官的胃口。夏飞博性格稳重,他经历沉淀后也偏中庸,大概这次主考官正好喜欢这一口。
没得到高名次,这些人该检讨的是自己,而不是挑剔别人。如果议论声大,引来上位者注意,或小人钻空子,最后一定得不了好。
酸的心态可以有,表现出来就没脑子了。
纪居昕正随着众人热闹拥着夏飞博准备围观新状元打马游街,突然横里来了个人,是个太监,面白声细,“哪位是探花郎纪居昕?”
众人面面相觑。
纪居昕站出来,“正是在下。”
“有主子要见你,跟咱家走吧。”
众人看着纪居昕,有人羡慕有人担忧。
纪居昕给三位好友一个‘放心’的眼神,走向小太监,“是。”
宫里规矩大,有上位者要见,容不得他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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