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煮了些吃食,云舒不太想吃。
倒是连氏醒了,抓住云舒问,“你二姐呢?”
没了的孩子,她虽期盼,但没有太多感情。
痛是痛,但及不上云雅。
“二姐不太好!”云舒说完,哭了出声。
连氏顾不得那么许多,前往云雅的屋子,见到君御坐在炕上,正在喂云雅喝药,有些意外。
“你?”
君御抬眸看向连氏。
那眼神,仿佛看穿了连氏一般。
“晋城候府三小姐,别来无恙!”声音又轻又淡,还在专心喂云雅服药。
连氏吓的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晋城候府,多少年无人提及,她以为自己都忘了,却不想被人提起来,那些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便袭上心头。
“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与孩子们无关,求大人明察!”连氏颤抖着身子,说话都有些虚。
“……”
君御不语,继续喂云雅服药。
云舒抓住连氏的手臂,瞪向君御,“你干嘛吓唬我娘,她才小产,身子不好呢!”
连氏更害怕,连忙想说点什么弥补。
君御冷声,“那你把她扶起来!”
连氏的身份以及经历,也不是见不得人。
无非就是见到嫡兄和姨娘鬼混,然后父亲被杀死,嫡兄又知晓她看见了,便派人追杀。她胆子小,又没有靠山,便是知道真相,也无处可去说,无人能为她伸冤做主。
当然,她可能也不想去告发嫡兄,毕竟那晋城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嫡兄心狠,不相信活人会守口如瓶,想要了结了她,一了百了,能安心入眠罢了。
这些年,窝在小山村里,被个粗野婆子欺负拿捏、磋磨,连子女都护不住,可见多么无能。
若不是因为她是云雅的母亲,就这般懦弱的人,活在世上真是多余。
连氏是万万不敢起来的。
能一语道破她身世,可见这个人来历不简单。
她怕,怕他是嫡兄的人。
她一点不敢赌。
“娘!”云舒低唤。
连氏摇摇头。
身子虚的头晕脑胀,摇摇欲坠。
“起来吧,我不是你嫡兄的朋友,亦不是他的敌人!”君御淡淡出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真怕连氏就这么死了,云雅非生吞了他不可。
小娘子实在是凶悍,发火的时候,他招架不住。
一碗药慢慢喂光,他递给伺候在一边的婆子。
见连氏还跪着,君御蹙眉,“你听不懂人话?”
“不,不是!”连氏连忙摇头。
扶着云舒的手站起身,两条腿都在颤抖。
眼睛巴巴的看向炕上的女儿,张张嘴,不敢说话,眼泪直流。
君御抚额,整个人很是不得劲。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起身看了婆子一眼,出了屋子。
等他一出去,连氏就扑炕上,检查云雅身体,看着她手掌心包着纱布,脑海里就想起云雅流出的血。
“对不起,是娘无能!”连氏说着便哭了出声。
都说女子柔弱,为母则刚。
可她却没有做到这一点。
她本是侯府小姐,便是庶出,也该是尊贵的。她绣活好,随随便便绣点卖出去,都够农家人辛辛苦苦攒一年。可就是这样子,她还是过的唯唯诺诺,窝囊无比。
她本该努力,让三个孩子能读书认字、习武强身,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到。
今日看着女儿被打,她疼的撕心裂肺。
可依旧不敢反抗。
“是娘想岔了!”
有些时候,退让并不能让自己过的更好,过的有尊严,反而会让那些贪心的人,变本加厉。
“娘以后会改的!”连氏哭着出声。
云舒在一边站了一会,迈步走了出去,见君御坐在椅子上,正喝着茶,他走过去站在君御面前,小大人模样问了句,“你是谁?你来我家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休想伤害我的家人!”
“呵!”君御冷笑。
小屁孩,年纪不大,心眼倒是多。
“我若是想伤害他们,你会如何?”君御忽地问。
“我跟你拼命!”云舒凶狠道。
那样子,倒是有了后来人见人怕的冷戾样子。
又想到云雅过世时说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让云舒快活过一生,被她拉到了黑暗之中,欢喜、快乐早就成过往云烟。
他和云雅走不到一处,不能长相厮守,都是这样一件件他不曾在意的小事,堆积成了大山,压的云雅缓不过气,再也看不见他的好,他的情深与真。
在她眼里,他君御贪恋权势,为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亲人、朋友、爱人都可以抛弃,都可以拿来利用,都可以弃之如敝履。
如今重来一回,他再不要重蹈覆辙。
不再让那个心爱的姑娘与他渐行渐远,相看两相厌。
大明宫虽好,金銮殿虽大,可回眸时没有那个人,总是能在繁华处,开心时,凄冷、失落便涌上心头。
君御朝云舒招手,“过来!”
云舒犹豫片刻上前,硬邦邦来了句,“干嘛?”
“想不想读书认字、练武?”君御问。
“?”云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怀疑的看向君御,“你到底是谁?”
“……”
警惕心不是一点半点。
君御想说句,‘你未来姐夫。’
不过以云舒的性子,怕是要跳起来跟他拼命。
“就说你想不想学?想学我这边给你安排一下。你就当我在培养得用之人便是了!”
这么说,云舒防备心降低了些。
他虽没什么见识,但不是蠢的,还是不太相信君御。
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是为了他二姐来的。
“哼!”
云舒冷哼一声,又巴巴的希望爹、大哥早些回来。
以前爹在家,可没人敢打二姐。
若是能学会武功,以后他就能保护家人。
想到这里,云舒回头看了一眼君御。
“冷!”
云雅痛苦呻吟出声。
不单单冷,还疼,浑身都疼。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孤儿院里跟人争吵、打架,为了获得上学的机会,拼尽全力、机关算尽。
可到了后来,功成名就,却一切成了空,没有亲人、爱人、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在世,孑然一身,悲戚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