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唐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道出了夜宿苏州城外的孤寂,同时也让这一座寒山寺名留千古。
即便已历经数百年,寒山寺依然是苏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寺庙,甚至都不在有西湖美景和官府背景加持的杭州云林寺之下,能与之一争江南第一寺的名头。
当孙宁一行在上千官军的随护下于三月初二的午后终于抵达寒山寺前时,他们入眼所见就是这么一座古朴而恢宏大气的寺庙。
寒山寺并不是因为座落于名叫寒山的山上而得名,附近也并没有这么一座山,而是因为一个僧人寒山建起此寺,才有了寒山寺。
而且在这座寺里还有佛门中极其有名的一次问答,那就是寒山与拾德的对话——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由此可知,寒山寺信奉的自然也是佛门中的禅宗一支,与杭州云林寺也算同宗,所以这次的法会,自然也就难免各方要来一场玄之又玄的禅机辩经了。
这么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自然立刻就引得寺庙内外无数人的关注,很快的,寒山寺的知客僧远济便匆匆迎了出来,并与早一步排众上前的至善等云林寺僧人一通见礼。
同时,寺庙附近的几名官府人员则与那苏州军官们碰了头,也就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同里镇所发生的变故,直让不少人都一阵吃惊变色。
到了这时候,孙宁他们反倒变可不那么重要了,只在旁随意听着看着,直到苏州官军在交代一番后离开回去复命,众僧人又要被请进寺庙,他才一步上前,沉声道:“慢着!”
这突兀的表现,让寒山寺的几名迎客的僧人都略有些意外,回头望来。
他们也知道孙宁众人是陪着云林寺众僧前来,只是双方关系却有些微妙,似乎不好有所交涉,也就来了个视而不见。却不想,对方完全没有生分的意思,径直就走了过来。
“几位大师在下有礼了。”孙宁笑着合什略略欠身,这才又看向那知客僧远济道:“不知贵寺如何安排我等?”
远济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客气地还礼回话道:“这位施主还请见谅。寒山寺虽然寺庙不小,之前也经常可容远来之客在我寺中住下。但是,此番却因法会之故,已有不少他处寺庙的僧人前来并挂单于此,所以寺中房舍早已不足。
“故而也只能让云林寺诸位师兄弟在我寺中住下,至于各位,就烦请你们到附近村落,或是去苏州城内小住即可。不过你们也可放心,这方面的安排,不单我寒山寺内已有所准备,就是苏州官府也都让城中百姓空出院落屋舍,足以让你们小住上十天半月……”
不得不说,这位的应对还是相当在理的,不收留他们的理由也足够充分。
确实,这次的寒山寺法会可不光只请来杭州的僧人,还有江南其他州府各大小寺庙的僧人,如此一来,寒山寺这回要接待的客人可就太多了。自然就不可能把两百多名杭州官兵也一并接纳留下了。
就是至善他们,也不好提出异议,纵然他们在杭州地位很不一般,可到了苏州,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可以说是客场作战……
不想孙宁闻得此言却是哼了一声:“贵寺如此安排怕是不妥吧?”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盯住那远济道:“大师可知道我等一路之上遇到了连番劫难,有数波贼人欲强攻加害这些位大师,甚至不惜纵火烧毁了整个同里镇,酿成一场大灾祸,致使数百无辜因此丧生!”
这话让远济等寒山寺僧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有这样的事?”
他们问的自然是云林寺众僧了,至善便惨然点头:“事实确实如此,不然贫僧等也不会麻烦苏州官军一路护送了……说来惭愧,要不是有这位孙护法一路带人不计生死的保护,贫僧师兄弟二十多人恐怕就要和其他寺庙的师兄们一起遭遇贼人毒手了。”
“这……这些贼人也太无法无天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寒山寺众僧更是惊诧地连声念佛,同时也明白了孙宁的意思:“这位孙施主是云林寺的护法檀越吗?你一心护持云林寺诸位师兄贫僧等自然是大感敬佩的,但寺中规矩又实在不好破,而且这儿的院落屋舍也真不够让你们这许多人落脚啊……”
孙宁却又是一声哼:“大师我也不怕说句得罪人的话,这一路来,在下一直都在猜想那些贼人背后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说不定就是那不想见我杭州云林寺胜过寒山寺的偏执之人在从中作梗,为的就是不让这几位大师参加此番法会!”
远济一听这说法,整张脸顿时一沉:“孙施主,你难道还怀疑我寒山寺会做出此等事情来吗?”
“不敢,但世事无绝对,总要有所提防才好。我想,贵寺也不希望至善大师他们真就在你们这儿出了什么意外吧?到那时,寒山寺千年的名声可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面对他如此咄咄逼人的说辞,远济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作为知客僧,他也算是寺中最善于和人打交道的,但以往遇到的那都是对他们多有恭敬,不敢得罪寒山寺的人,就是苏州官府,地方豪族,与寒山寺往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有像孙宁般言辞里夹枪带棒,还多有威胁的道理?
但孙宁话中有几句却也让他很是在意,这要真有个万一,寒山寺可就担待不起了。这却如何是好?
孙宁见状,又赶紧拿出转圜道:“大师,贵寺的为难,在下也是能明白的,也不想让您难做。你看这样好不好,不须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安排住进寺中,我只带二十人随至善大师他们住进来,负责他们的安全,其他兵马则去苏州投宿。
“对了,其实这次杭州还有至少二十名他寺僧人因为路上遇难而来不了了,所以你们只管把他们的住处安排给我们,这样总不难了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