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诸葛青云安置到寨子里某座屋子歇息后,巴龙又把几个族中头人召集在了一处。
这时,他们的神情也比之前要复杂,有人期待,有人纠结,也有人惶惑。
他们没有汉人那么多的规矩,心中为难,就索性直接询问:“巴龙,你说这事我们该怎么办?”
“我以为不靠谱,汉人不可信,这是我们的先人用悲惨的结局得出的结论!”一个四十来岁的头人低声说道,他也正是最显得惶惑的那个。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有些认同了。
巴氏祖先就是太过信任大越朝廷,想着彻底改变蛮人习俗,才会被其他各部族视作叛徒,然后众叛亲离,被滇黔的部族联同下面的部族一同打得元气大伤,最后只留这么一支的。
而这期间,汉人朝廷对他们却是视而不见,几年时间,别说派兵相助了,就是送些物资武器来都没有。这自然就寒了巴人之心,让他们再不敢信朝廷的鬼话。
巴龙也点点头:“汉人朝廷的话确实不太可信。尤其是,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如今朝廷连中原都丢了,只能在川蜀想法立足,他们又能有多少实力?
“所以,我以为他们这次是真没了助力,才会想到找我们这些巴人……”
“既如此,那咱们就驱赶了那个汉人,管他们去死……”当下就有人想要拿出定论来。
但他的话却又被另一人打断:“你这也太草率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那汉人有句话还是在理的,那就是我们巴氏的机会真不多了。
“只看如今川蜀局势,就可知道木龙两家就要想趁朝廷力弱,把整个川蜀都拿在手上。如果这次朝廷兵败,真如了他们所愿,那我们巴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巴龙这才开口:“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一旦龙木两家真彻底掌控川蜀,我们巴氏就再无立足之地了,他们是绝对不会留我们继续生存在此的。
“而要是朝廷胜了,而我们又不曾出兵相助,情况恐怕也一样……”
这番话让众人再是一愣,思索了片刻后,他们才个个露出更加不安的神色来。
是啊,仔细再想想,好像两边谁胜,对自家来说都不是个好结果啊,如果自家不曾发兵的话。
“所以必须站队了。”巴龙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在众头人的面上一一掠过,“不过却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能让我们看出谁能胜出时!
“要是朝廷真有胜算,我们便举族出兵,就是把我们一代人都拼光了,也要助他们拿下夔州益州!
“而要是朝廷不敌龙木两家,那就只能寻找机会,杀去渝州了。那儿的物资钱财一定很丰富,我们抢上一笔,说不定就能带着整个部族迁离川蜀了。”
听完族长的这番分析,这些头人一个个都为之叹服,然后又齐齐起身行礼:“我们明白了,我们回去就做安排,多派耳目,前往探听外间战事!”
“唔,也要好好招待这位汉人使者,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套问出一些渝州城的内情来呢。”巴龙又正色吩咐道。
……
如果让巴龙等人此时出现在潼川至顺州一带,亲眼看到此时南北两部川蜀蛮人的战斗和兵力情况,恐怕,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在瞬间做出决定,果断倒向龙木两家一边了。
此时的战事看起来确实对朝廷方面大为不利。
在顺州城下,战事还处于胶着,二十多天的围攻猛攻,以播州杨家为首的川南各部依然拿不下这一座只有区区几万人死守的城池。
杨建亭已经尽到全力了,甚至用上了挖地道,起楼车这样蛮人间战事极少用到的招数。可结果,对顺州的威胁依然不大,还是被他们死死挡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蛮人战士对攻城实在没有经验,面对那几丈的土墙,他们愣是没有更多的法子来破开防御,反倒是在一场场的猛攻中,丢下一具具的尸体。
到后来,别说其他那些部族了,就是杨家自己,都因为伤亡过多而不敢再全力攻城,只能是在那儿虚应其事,装装样子而已。
所以如今顺州的战事已经变得极其平淡,反倒是在十部联军内部,各种说法不断流传,多有对朝廷不满的声音传出,更担心什么时候,北边援军赶到,自家就要折在顺州城下了。
而事实也证明他们的顾虑是相当有道理的,因为自华阳而出的木家兵马真就已经抵达潼川了。
当这一支作为先锋的三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到潼川城下时,那招展的旌旗,肃杀的气氛,把城头几百人给震得都做不出反应来了。
直到下方那名先锋将领让人放声喊话,那守城的军官咄骨才一脸惊恐地让人开门迎接:“不知木达将军亲自率军而来,小的未曾远迎……”
一身戎装的木达把手一摆,迅速打断对方的话:“去让你们的族长出来说话,还有,赶紧准备军营和食物,我们会在潼川歇息一晚,明日就继续南下。”
“是是,小的这就去给族长报信。”咄骨不敢怠慢,即刻扭头而去。
过不多久,阳砾也带了一些人马匆匆赶来相见。
他虽为本地族长,权力极大,但在这些木家首领面前,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完全以下属之礼来见。
对于木达的指令,也是没口子地不断答应,然后才小心道:“木达将军,只是我们潼川毕竟是小城,存粮只够几万大军半月之用,那接下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木达瞥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们木家不会占你们阳氏便宜的,今日我们用去的粮食,很快就会从后面运来,补偿给你们。不过到时,不但你们潼川的兵马我们要征调,你们整座城池,也将成为我们的囤粮之地,所以到时候,可需要你阳族长好生配合了。”
阳砾赶忙连声答应,看着好像还松了一大口气。
对此,木达的理解是对方是舍不得那点粮食,可他不曾注意到的是,同一时间,阳砾身后垂首而立的一名侍从的眼中,也有精芒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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