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都先出去,我和张大匠再看看。”孙宁一如之前许多时候般,摆手对那些工匠们道。
这些工匠,以及等在外边的护卫们都习惯了皇帝陛下突然冒出新的念头,便又都乖乖地退了出去,把个有些杂乱的施工现场留给了孙宁二人。
作为工匠里能力最出众的一个,张大牛依然显得有些拘谨,赶紧问道:“陛下,有什么旨意,您说就是了……”
“不必紧张,我也是偶然想到了一些东西,你来帮我看看可否再改上一改。”孙宁倒是显得很平易近人,拉了对方往里间走,绕过一个转角,把外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挡在了外头。
不过,大家都能清晰的听到里间的对话,只听皇帝说道:“你说这边墙上再安上两盏油灯如何?这样一来,我在此看书便要亮堂多了。”
“皇上说的是,这确实不难……”张大牛忙答应道。
“那这边呢,这边的柜子直接可以砌进墙里,如此就省了空间……”
“这个……”
脚步移动间,张大牛似乎只顾着查看周围墙壁,思考孙宁提出问题的可行性,没有注意脚下,突然一声啊的惊呼,而后更有跌倒的噗通声传出。
“小心!”随即便是孙宁的一声提醒,以及一阵搀扶声,“没伤着吧?”
“草民没事,多谢陛下。”张大牛似乎是吃了痛,口中含糊应道,但还是先顾着手上的差事。
孙宁也没有多在意他的问题,自顾继续道:“还有这儿,我欲在此设下一张木榻作休憩之用,你以为如何?”
“这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这么一来,之前的种种设想就得有所变化了。”
“没事,重新改一下而已。”
今日的孙宁好像想法真挺多的,一口气竟提出了十多处需要改变的铺陈,这让外间听了这番对话的众工匠都面带苦涩。
可张大牛呢,许是胆怯,又或是真感念皇帝的重视,就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语,不断低声答应着。
在内行人听来,这是几乎要把之前定下的书房的整体布局都要彻底打乱了,连花费好几天精心画成的装潢图纸,都得重新来过了。
终于,在里头一番商讨,花了有半个时辰后,孙宁终于是心满意足了,便打住话头,笑呵呵道:“那就这么定了。我知道,如此改变,一定会花费你许多时间重新修改,那今日就先回去,把图纸重新画好了再说。
“至于其他人,别处殿宇也要人做事,就先去那边吧。
“我也乏了,想在这儿稍作歇息,你出去吧。”
“是是……皇上歇息着,草民告退。”
张大牛连声答应,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似乎是知道自己不断妥协给其他人带来了麻烦,这次出来的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只小声说道:“那……那我先回去把图纸修改完善了,明日再带来大家一起参详,如何?”
本来其他那些工匠对他的一味答应还有些不满呢,现在听张大牛把重新设计的担子给接了过去,自然就能接受了。
便纷纷点头答允,由他离去,他们则各自去了别处帮忙。
于是,张大牛便在两个侍卫的看护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外而去,其他侍卫则继续守在书房前,等着孙宁出来。
而这一等,便是半天。
等到太阳都西斜了,也未见皇帝走出来,里头依然是静悄悄的。
这让众侍卫有些担心起来,便上前叫了两声,结果里头依然没个回应。
如此,他们更为不安,再顾不上什么礼节,当即闯进门去,结果看到的却是……
……
不等来人把事情说完,李寿民的脸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抢先说道:“那书房里根本不见孙宁踪影,反倒是那姓张的工匠被扒了衣裳,扔在那儿吧?”
“正……正是。”这位小心看了眼会长大人,又忐忑地吞了口唾沫。
“哼,真是好手段,好胆量啊。
“居然在如此青天白日里,施展偷梁换柱,金蝉脱壳的策略。
“而且,居然还让他做成了,瞒过了所有人,逃离了行宫!”
那人低头不语,想到了当时宫里的侍卫们把这一惊人的消息传出时,大小姐他们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之后的惊怒,和一系列的措施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之前那匠人状似跌倒,其实就是他突然出手把人打晕。而此之后的种种对话,不过是他一人在分饰两角,骗过了外间所有人。
“而在此期间,他一边说着那些重新装修的话,一边却在更换着两人的衣物,把自己打扮成匠人的模样。
“哼,这个匠人怕也是他一早就选定了的,不光身形看着与他相近,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和他有着几分相似,这才能在短时间里,瞒过所有人。”
说到这儿,就连李寿民都不禁要对孙宁的设计和安排叫一声好了。
这般大胆的举动,几乎是当了所有人面替换身份,再从所有人面前正大光明地出去,如此算计,如此心理,当真是出人意表啊。
可正因为如此,才最不会被人怀疑。
又有谁会想到,他一个堂堂皇帝会放弃已经到手的一切,逃出梁州呢?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行宫。
“会长,我们确实全无防备。等到察觉不妙,赶紧派出人手关闭梁州各门,满城搜寻时,却是再无所获了。”
李寿民冷笑一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又怎可能留下手尾,等着人去抓?
“恐怕在他以匠人的身份离开行宫之后,便已经再度变换身份,然后迅速逃出梁州了。
“半天时间,足够让他离城几十里,纵然派出多少人马都无法找到其下落了。”
说到这儿,李寿民长叹一声:“现在看来,他这一走,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
“啊?”
“以他的心性能力,我真不认为只凭雁茹他们就能控制住了,说不定到时反被他所噬!走了也好,大不了我们另立个傀儡嘛……”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不知怎的,他心中的不安却未消散,同时一个念头也在不断闪烁着——离开梁州的孙宁,将去往何处?
(本卷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