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朝会,尤其是能凸显朝廷威仪的大朝会,孙宁一向都没什么兴趣。
之前无论是在西南,还是在江南,他都没有真正召开过朝会,最多就是召集一些重要的臣子一同讨论当前的重要政务。
因为在孙宁看来,这种形式大过实际的玩意儿除了折腾人外,真没有其他任何好处与意义,真不明白明清两朝,尤其是辫子一朝,怎么就老是拿这东西很当回子事,还以是不是每日都开朝会当作是否是合格皇帝的唯一标准。
不过有时候形势就是比人强,哪怕他是皇帝,在群臣的不断请求下,再加上如今又已回到洛阳,而且确实朝廷正面临外患不断,孙宁也就不好再拒绝不开朝会了。
当然,如今的朝会规模依然不大,也就三五十名臣子聚集在皇帝陛前讨论当下的政务而已。毕竟,皇宫那边依然没有修缮完好,他也还住在大将军府呢——就目前的外部情况看,皇宫的修缮也只能继续再拖上一段日子了,甚至是……
「陛下,臣有本奏。」
在行过君臣之礼后,沈舟率先站出来,大声奏禀道。
「唔,你说。」孙宁点点头,沈舟作为左相,一般的进言都是颇为要紧的,他也表现得格外重视。
「臣已通过各种方式仔细查探过关于那三方之敌突然出兵的原委所在了……他们三方果然是因为互相之间已有勾结,才会如此默契起兵,共同犯我大越疆界。」
这番话,堂上众人其实多少都有所猜想,但此时有了准确答案,还是让大家好一阵的不安,不少人神色间都带上了几许惶恐。
「真是如此吗?可有进一步的线索证据?」孙宁倒是表现得颇为平静淡然,接口问道。
「回陛下,有的。」沈舟点点头,「据乌衣司的探子回报,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就抓到了几个在南阳与梁州之间奔走的郭寒手下和关陇军的信使,从他们身上,也确实获得了一些书信。
「上头写得明白,他们两方和鬼戎人一直都有交涉往来,打算着互相配合,一起出兵,从而好让我朝廷大军顾此失彼,无法应对……」
说着,他把一叠整理过的书信等物取出,交了上去,送到孙宁面前。
孙宁也没有去打开细看,对沈舟和乌衣司,他还是相当信任的,只是脸色却愈发的凝重了:「这就是说,其实就是他们三方开始合作,要与我大越朝廷征战一场了?」
「正是,所以陛下,咱们必须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容不得有半点差错了。」
「沈相说的是,这也是朕一直在考虑的,三面出战,对我们来说确实挑战不小……」
「陛下,臣有一言,冒死禀奏!」眼见沈舟退下,一名须发花白的老人当即站出来,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道。
「刘融,你一个不通兵事的礼部官员能有什么建言?」孙宁略略皱起眉头来,但还是问了一句。
这个刘融并不是随孙宁在西南或江南重新立朝的班底官员,而是在这段日子打下洛阳后,重新入的朝。
是的,他是原先的朝廷老臣,当初洛阳大变,天下大乱后,作为礼部侍郎的他并没有为任何叛军外敌做事,而是找到机会,迅速跑回了淮北老家,隐居了起来。
然后这十多年来,他就一直安然在家中做一个富家翁,什么事情都没管,直到之前天下看着要重归大越朝廷之手,洛阳都被打下来,他才又以原来的身份来到洛阳,求见皇帝,以继续求官。
对这样更善于明哲保身的所谓臣子,孙宁本来是很不待见,甚至都不想留他的。
但架不住刘融自身在士林中还是有着相当声望的,更有不少门生弟子就在如今的朝廷里当官,甚至还说动了沈舟为他进言。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能力,至少在礼部的诸多差事上,现在朝廷里还真没人能比得了他,所以最终,他不但官复原职,还被升了一级,成为现在的礼部尚书,地位只在左右二相,以及一干重要将领之下。
也正是因为他的际遇,导致如今洛阳城中多了不少原来的朝廷官员,他们也通过各种手段渠道,妄图再回朝中任官,让孙宁和其他官员不胜其扰。
当然,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此,还是得着落到刘融此时的进言上。
面对皇帝的质疑,他不见丝毫慌乱,继续侃侃而谈:「陛下明鉴,老臣虽不知兵事,但天下道理无外乎这一些,老臣在朝中多年,多少还是懂得一些的……」
「说重点,你想说什么?」孙宁不耐烦听他絮叨,当即再问道。
「是,就臣之见,此番那三家联手确实对朝廷有着相当大的威胁,但不代表我们就没法应对了。臣以为,朝廷眼下要做的,就是稍作退让,给予他们一些好处,先安抚住了他们,寻求一个喘息之机,然后就可以和他们各自谈判,消弭这一场兵祸了。」
「退让?给他们好处?」孙宁面色一寒,「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的缘故,刘融完全没有看出皇帝神色间的变化,只是自顾说道:「老臣以为,继续与他们硬碰硬地交战,不但于朝廷不利,而且太过劳民伤财,殊为不智。
「反正这些各地势力所求者不过是一些土地和钱财而已,咱们朝廷既然已经拿下中原,为天下安定计,何不稍作退让,把他们想要的几座城池都给了他们呢?比如梁州,比如徐州……然后再许给他们每年几十万两的银子布匹,则必能满足他们的贪求,让他们彻底罢兵,还天下一个太平!」
越说着,刘融越觉着自己的这一策略是那样的完美,人也兴奋了,一张老脸都红光满面。
不过兴奋中的他并没有发现,随着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堂上一多半人脸色都变得冷峭,而上方的皇帝陛下,此时更是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