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从大将军府出来时,雪依然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使街上的积雪都又厚了不少。
如此,骑马自然不那么顺当了,就是赵乾惠,也老实的选择了坐车。而当他钻入被火盆烤暖的车厢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关先生,你给我定下的策略果然被我父亲给采纳了。」
并不算小的车厢内,还有一人正坐在角落里看着手中书卷,听到这话,放下书后,便笑道:「这也在情理之中嘛。大将军毕竟是懂得孰轻孰重的,何况心中有愧,自然是想要做出弥补了。」
「还是关先生你的策略确实合用,眼下也确实只有联合长安李万年这一条活路了。」
「那倒未必,如今天下有强兵的势力也不止长安一家,至少北边还有鬼戎,另外还有已在晋州立稳脚跟的郭寒一部。在越军不断进逼的情况下,这两方力量其实也是能为我们所用的。」
赵乾惠闻言又是一愣:「晋州郭寒也就罢了,可鬼戎人……他们可是外族,我们身为中原之民,怎能勾结外族,乱我中华?」
「公子此言差矣,若要成大事,又怎能顾虑这些小节呢?」关先生笑一下道,「敌友身份,其实一直都会随着立场和时间而改变的,只看当时当地,他能否于我们有利而已。
「另外你可听说过,当初李唐开国时,其军中就多有外族之兵为其所用。难道后世就会因此就说他唐太宗是在勾结外族,残害中原了吗?
「眼下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是一样道理,只要能帮我们打败越军的,就是我们的盟友,至于其出身来历,又何必在意呢?」
赵乾惠不觉再是一怔,是这样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再想想,又似乎哪里存在不妥,只是以他的头脑,终究是想不明白的。
而且,就目前形势来看,似乎也没到需要借助外族力量的地步,倒也不用为此太过伤脑筋了。所以他即刻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关先生,之前你说关于老三一事有些古怪,可想到什么了吗?」
对面前这个名叫关崇月的智谋之士,赵乾惠还是相当信任与倚重的,连自己当日出击,碰上与老三赵乾哲长得极其相似之人的细节都说给他听。
而关崇月当时也表示其中似乎有些东西,需要想想,这就让他留了心,今日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在下确实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真说出来,又有些惊世骇俗了,公子你未必肯信啊。」
「我信得过你,只要是你所说的,我自然就会信。」
「那要是我说,其实当初那个赵乾哲早就被人冒名顶替了呢?」
「啊?」赵乾惠登时变色,张大嘴巴,半晌回不过神来,「这怎可能?」
「有何不可能的?在下之前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自那赵乾惠从鲁地回来后,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与当初大不一样了。公子你且仔细想想,这前后是否存在不小的差别?」
赵乾惠凝神仔细想了一会儿,半晌后,还真就点下了头去:「你如此说来,还真有些古怪了。
「在那之前的老三,行事更张扬,但能力却更不足些。可从鲁地回来后的他,却明显知道了进退,但同时手段却高明了许多,不但能从容应付不少突发之事,而且居然还不再与我相争……」
说到这儿,他神色都有些变了,仔细想来,这个老三虽然更合自己心意,但确实与自己所认知的赵乾哲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见他变色,关崇月更是笃定一笑:「公子明白了?有时候,人往往会只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从而忽略一些真相。那个假扮赵乾哲的家伙,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骗过了你们所有人。
「此人不但手段高明,更是洞悉人心,再加
上胆大包天,便可以假为真,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可恶!」确认这一事实后,赵乾惠顿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了车厢壁上。这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可实在太差了。
「公子息怒,其实这一事未必真就是坏事,我们只要善加利用,因势利导,坏事也就能变成好事了。」
「怎么说?」赵乾惠精神又是一振,赶紧巴巴地看着对方,等着他给出答案。
可这一回,关崇月却卖起了关子,只是一笑,并没有急着开口。
无论如何吧,反正随着压力不断增加,赵广校到底还是决定低头去和长安方面谈合作之事。
而且他所派之人,也果然是赵乾顺这个次子。理由也很是充分,他身份足够,而且平日里在洛阳,身上职责又不是太重,所以由其代表自己的父亲去和李万年谈合作一事,却是相当合理了。
当然,赵乾顺自己是很不情愿走这一趟的。
毕竟眼下的气候实在不适合出行,顶风冒雪的,遭的罪可太重了。.
再加上出了洛阳范围,随时可能遭遇越军攻击的凶险,就更让他心中惶恐了。
可这些理由终究是摆不上桌面的,而且作为大将军之子,赵乾惠一直领兵冒险,就连失踪多年的赵乾哲都曾有过不计安危跑去鲁地的行为,他一个次子,又怎能畏难推脱呢?
于是,他最终只能成行,在一支五百人的精兵护送下,于腊月二十八这天,趁着风雪暂停的机会,便火速出发。
本来,在安排次子去长安联络后赵广校还有些担心随时可能遭遇越军的攻击。
但随着时间推移,又是一年过去,开封那边的越军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这终于是让他和下面的人暂时放松了下来。
目前来看,还真让赵乾惠给说中了。在经历了几场大战后,越军终于起了休养生息之念,不再急着继续用兵。
或许,等到再有战事开启时,就得要到明年春耕之后了。
而等到那时,洛阳和长安之间的联合便成,互为奥援之下,自然也不怕与越军一战了。
毕竟,真到那时,地利可还在平天军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