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仓皇出逃,连代步的马匹都没有,还奋力逃命足有半日半夜的漏网之鱼。
另一方则是有备而来,且气力保持完整,志在必得的军中骁勇之士。
这样的战斗似乎打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而对前者来说,此时直接放弃反抗,就地投降,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但是,那七八个护在秦放二人身旁的护卫们,显然不打算做什么识时务的俊杰,眼见敌人快马冲来,他们寻分扭身,把两人挡在身后的同时,齐齐呐喊出声,抽刀在手,便已反扑迎上。
他们能作为秦放的贴身护卫,到了这时候依然不离不弃,本身就足以说明立场和身份了。
哪怕敌众我寡,是我数十倍,他们也无非就是血战一场,好为自家主人的脱逃争取时间。
而面对这些人的如此选择,吕稠神色也是稍稍一肃。作为一个血性汉子,他还是挺敬重这样的豪杰的,但作为军中将官,他又不可能因此就手下留情,当即便喝道:「放箭,杀!」
身旁身后众多骑兵此时也无二话,即刻亮出随身的弓箭来,就朝着反奔而来的那十来人射出了一拨乱箭。
此时,夜间西北风正紧,呼啸间,对箭矢的射程力道产生了不小的阻碍,但即便如此,区区几十步而已,箭矢的准头和杀伤力依然不小。
虽然这几名汉子已经尽力去做格挡闪避了,但还是连续有人中箭,惨哼着踉跄在地。只有区区三人,突破了这迎头的乱箭,扑到了吕稠几人的马前,刀光暴起,直斩马上之人。
但吕稠及手下的骑兵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士,又怎可能被这样直接的攻势给伤到呢?他们纷纷勒马侧身,就从容躲过了刀斩。
同时,他手中的兵器,则趁机狠狠攻出,招呼向三名拼死作战的护卫。
在悬殊的体力、人数乃至战力的对比下,三人顿时身中数创,血流满身,最后只能是发出不甘的怒号,然后萎顿倒下。
或许在同等条件下,这些被秦玉德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还能战胜这些骑兵,但至少眼下,他们就是被宰割,被吞噬的下场了。
而在杀掉这三人后,整支骑兵队伍也不作停留,几乎是踏着他们的鲜血和尸体,便已火速前冲,又把剩下几个中箭倒地的护卫踏杀当场,然后转眼间,就已追到了还在拼命前奔的两人身后。
秦放和彭琦此时跑得实在狼狈,他们体格本就不强,此时都已力竭,再加上心中的恐惧,和脚下的深雪,让他们走没两步,便一个不支,又扑在了雪上。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没有放弃,依然挣扎着要再起,再逃。
奈何,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身后的吕稠已带人飞马赶到,转眼他离二人只得区区丈许,探手可得。
这一刻,一片阴翳的彤云忽然被风吹得压住了头顶的半月,将天上清冷的寒月之光都给遮蔽了起来。似乎,就连天上之月,都不忍见这最后的结局了。
也就在这时,风声骤紧,而正一脸笃定,可以成功拿下二人的吕稠心中却是陡然生出警兆来,急忙扭身想要做出闪避。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的身子才刚一动,一道虚影已自侧方的黑暗中撕破寒风而至,噗哧一下,正中其左侧脖颈,再自右侧透出,把他的脖子射了个对穿。
吕稠甚至都不及发出惨叫,便已一头撞下马去,当场毙命。
周围那众多本已经彻底放松,还满脸喜悦与得意的部下骑兵们,则个个都愕然惊慌,左顾右盼,完全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自家主将怎么就突然中了冷箭了?
这箭又是从何而来?对方竟还有伏兵在侧吗?
这些问题一时间哪能有答案,倒
是事实再度给了他们迎头痛击。
因为就在他们恐慌无措,四处乱看时,一根根的箭矢已密集快速地从左侧黑魆魆的林子里不住飞出。
就好像里头埋伏着十几二十名神射手似的,那写箭矢每一根都充满了力量,而且准得惊人。
即便是在这黑暗的环境中,也绝不浪费任何一支箭矢,十多箭下来,便又有十多人中箭落马。而他们,都跟吕稠一样,全被一箭穿过了脖颈,当场毙命,连一个落马惨叫的都不带有的。
可越是如此,带给大家的压力就越大,尤其是在主将身亡之下,其他人更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情况才好了。
然后突然间,不知是哪个先做出了决定,那将近两百骑兵,突然就先后拨转马头,跟受了惊的兔子般,急速打马飞奔逃离。就好像再待在这儿,就会被林子深处的可怕野兽给蹿出来杀死一般。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追兵便已逃得干净,甚至都顾不上对那两个还身陷于雪中的人下手。
秦放两人也是彻底震惊了,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那十多匹没了主人,停在当场的骏马,一时无言。
片刻后,那边黑暗中,才有一人如鬼魅般快速闪出,一路奔来,在雪地上都没留什么痕迹。而在他之后,那儿依然是一片平静。
是的,刚才以一阵连珠快射就杀伤十多人,又吓退两百骑兵的,正只有他一人而已。而就只他一人,便已经可以形成宛如十几二十名神射手在伏的场面了。ap.
能做到这一点的,自然只有多年来一直深得秦玉德信任,为其身边亲卫首领。却在之前的出征时又被留于开封,替他保护自家独子安全的于东楼了。
其人一张弓,数壶箭,便可使百军辟易,更可纵横江湖,鲜有敌手,算是天下间有数的宗师高手之一了。
适才,他早一步察觉到了后方来了追兵,所以便让其他人先行,自己则遁入侧方林中,寻求杀敌退敌的机会。
只因为吕稠行动过快,那些护卫又过于刚烈,导致他都不及出手,护卫们便已战死。如此,现在能护着他们两个而走的,也就只剩下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