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开封城西南五十里,朱仙镇。
这座小镇在原来的历史中因为一个英雄名将,一个真正的名族英雄的存在而名耀后世,广为传颂。
不过如今嘛,因为大越朝廷取赵宋而代之,却使这座小镇依然默默无闻,只是其地理位置却依然出众,到今日更成为了此番越军攻取开封城的前线驻军要地。
而在这一天里,诸多尚在前线指挥攻城的将领们全都匆匆而回,暂时停止了对开封城连续不断的攻击。不是因为后方已有消息传来,运粮队伍遭遇袭击,伤亡惨重,损失不小。而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皇帝孙宁。
这确实大大的出乎了所有将领的意料,尤其是在他们知晓皇帝也在运粮队伍之中,也遭到了洛阳兵马的袭击后,所有人更是惶恐不已。
他们再顾不上了其他,便全都跑回来问候皇帝龙体,同时也是向皇帝请罪。
此时的中军大帐中,各主要将领官员已是跪满了一地,以燕虎为首,所有人都在真心请罪叩首:「陛下,是臣等疏忽,导致粮道被人所劫,更使陛下受惊。这都是臣等之罪,陛下但有所惩处,臣等不敢有丝毫怨言。」
「还请陛下责罚……」所有人表态之后,又深深地伏于地上,完全是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了。
孙宁高坐上边,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只幽幽看了他们半晌:「都起来吧,这是朕自己临时所起的主意,又没有知会过你们,所以又怎会怪责你等护驾不力呢?
「而且真论起来,你们已经做得不错了,至少在后路上有所布置,隔城的兵马就来得很快嘛。不然野鸡岭一战,就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陛下宽宏,臣等汗颜。」燕虎最是熟悉孙宁,听他这么说来,心下略安,再度叩首后,也就站起身来。
其他部下人等见状,也各自谢恩起身,心下也总算安定了。
其实想来也是,如今正是攻打开封的要紧关头,皇帝陛下又怎么可能因这点事情就不顾后果地擅杀大臣呢?那可是会动摇军心,导致作战不利的啊。
不过孙宁却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目光又从所有人身上快速扫过:「你们绝大多数人自然无罪,但有一人,终究是罪责不小。燕虎,朕问你,后勤粮道的安排和保障,却由谁负责?」
燕虎微微一凛,便看了眼侧方一名将领,回道:「是淮北副都督,军中副将梁佐车全权负责其事。」
被点到名的梁佐车也不作耽搁,即刻站了出来,再度行礼道:「陛下所言甚是,粮道受袭,导致许多将士百姓伤亡,臣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罪责,还请陛下惩处。」
孙宁顺势打量了对方几眼,就见其人身量高大,却又略带着几分书卷气,倒有几分儒将的模样了。
而随着他如此认罪,燕虎已有些不安地开口为其求情:「陛下明鉴,此番之事梁佐车固然有错,但终究只是一时疏忽,而且真论起来,也是臣身为主帅未曾顾虑周全。
「若陛下真要惩治,臣愿意与他一起分担此罪责!」
随着燕虎如此说来,其他将领官员也不再沉默,纷纷出声表示愿意共同分担罪责,一副上下一心的模样。
孙宁脸上虽然还是在笑,甚至还点头表示赞许,但内心此时却有些不快甚至是警惕了。
很显然,这梁佐车是燕虎身边的亲信将领,不然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职责交到他的手上了。
只是就现在的反应来看,这亲信的程度似乎有些过了啊。
燕虎居然会为了他直接来扛自己的压力,而且是带了麾下许多将领官员一起,这意味着什么?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还是他想在军中树立只属于他自己一人的恩威?
这不能怪孙宁多疑,实在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啊。
燕虎他确实是忠臣,多年来追随孙宁,功劳苦劳都有,能力也相当不错。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真能完全无所顾忌地在军中自行其是了,尤其是当孙宁已经来到军中,就更得让所有将士都知道,究竟谁是主!
不过孙宁也清楚,这时候擅自下令杀一军中将佐势必会给大军带来很不好的影响。毕竟现在还要打开封,接下来还可能打洛阳呢,所以这军心可鼓不可泄。
当下,他却笑着抬了下手:「你们都起来,不必如此。
「朕从来没有说过要严惩梁佐车,只是军中之事,终归还是要讲究个赏罚分明的,不然何以服众?
「所以朕是想让他有所作为,将功补过。」
说着,他又看了眼梁佐车:「梁佐车,朕意由你明日带先登营攻击开封城,以立下破城之功,你以为如何啊?」
梁佐车瞬间呆住,都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了。
他们大军在此盘桓一个多月,攻打开封城也有十多二十次了,可除了交代了不少将士性命外,却几乎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而此时,居然让自己率先登营攻城,那不就是要冒着矢石蚁附攻打吗,那其中的凶险……
燕虎也即刻反应过来,急忙再度开口:「陛下,这惩罚也太重了些,梁佐车他……」
「他不是军中将领吗?既然其他将士能冒险攻城,为何他却不成?还是说你燕虎真有什么私心,嗯?」孙宁这一串问题抛出来,直接把燕虎砸得惶恐不已,只能跪地连连说自己不敢。
而另一边,梁佐车也不敢再拖延了,当即又郑重下跪,开口:「陛下这是在给臣建功立业的机会,臣岂敢不从?何况,也确实是臣之前行事不周,导致后方将士百姓多有伤亡,臣愿意将功赎罪,只请陛下与诸位看臣接下来的表现。」
「好,那明日,朕就亲自去往前线,在开封城下,看你梁将军的手段了。」孙宁当即拍板道。
说完话后,他的目光又转到燕虎面上,后者眉宇间的愁色中,居然还隐藏着一丝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