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德如此反应,还真让李万年一个激灵。
但旋即,后者又镇定下来,回握对方的手:「你说,还有何心愿未了?」
「我在想啊,我们为何一开始可以成功,连洛阳都拿下,可最终却又变成今日般地步呢?甚至我还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秦玉德脸色已变得潮红,但双眼光芒却又有些涣散了,只是语气依然坚定:「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因为我们三人从来不是一条心,因为我们三人就没一个真正的做主领头的……
「赵广校不可能听你我的,我们也不会真以其为主,而且到后来更是互相提防,几度都差点反目成仇。这才是我们最终无能为力,我最后兵败身死的根本所在了。
「所以,你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们两军,也不能再如之前般,各自有主,互不统属……玉祥……」说着,他有些吃力地扭头看向了同样凑在榻旁的弟弟。
「大哥……」秦玉祥眼中有泪,却还是正色应道,「你说,我一定照办。」
「从今日起,再没有什么秦家兵,你也好,放儿也好,从今日之后,就都是李万年的下属,下面的将士更是只从他一人之命,你们不得再自立门户……你可能答应我吗?」
被兄长虽然涣散,却依然坚决的目光盯住了,秦玉祥浑身一震,但还是连忙应道:「我答应。我也从来没想过和什么人争权,一切自当遵从李将军的号令行事……」
「好……这么看来,玉恒战死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了……如果他还在,可就不会如此配合从命了。呵……呵呵……」
放下最后的心事,秦玉德这口气终于也吐了出来。
只笑了几下,身子陡然一僵,脑袋一歪,人便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动静。
床榻边的两人,以及更远处的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都放出悲声来:「大哥……」
「大都督……」
「玉德兄……」
再之后,声音传到外间,那些同样关心秦玉德情况的部下人等,也尽皆大声哭喊着,然后再顾不上其他,一股脑地直往这边屋子涌来,转眼间就把这并不算小的屋子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当他们真个看到自家主将身死之后,更是怒声哭声一片,有人放声怒吼:「我们一定要为大都督报仇雪恨!」
「对,我们要杀回去,宰了那暴君孙宁,拿他的头颅来祭奠大都督!」
这些人一边吼着,一边已快速转身,甚至都没有再理会李万年和秦玉祥二人,便直朝外冲,竟是打算就这样去召集兵马,然后再度出征。
直到这时候,李秦二人才反应过来,先后叫道:「慢着!」
秦玉祥更是急声道:「大都督刚刚已经有了最后的遗令,让我等从此听从李将军的指挥行事,现在岂能任意妄动!」
而李万年更是怒吼道:「都给我停下,听我说几句话!」
随着他这话叫出,外间不少亲兵什么的,也都呼啦一下上前,挡住了这一干悲愤交加的将领们的去路。
一时间,这小小院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而肃杀起来,那几个秦玉德部将更是直接握住刀剑,拔出鞘来:「你们要做什么?想吞我们都督的兵马吗?」
「大家听我说,这真是兄长他临终前的遗令,他把大家都托付给李将军了!」秦玉祥赶紧上前两步,高声喝道。
他在军中声望也自不低,此时开口,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让不少人踌躇着,总算没有真个动手火并。
而李万年这时也出声道:「我知道你们此时心伤于秦都督之死,一心想为他报仇。可你们有想过没有,这真是能做到的事情吗?
「就是秦都督在时,你
们有大军十万,不还是大败于越军之手吗?
「此时损兵折将,连秦都督都伤重而亡,就凭你们这点人,还想报仇?」
这番话固然说得有些扎心,但却也是事实,顿时就让更多人为之动摇,至少神色间已然没有之前的决绝了。
但还是有人迅速做出回应:「那又如何?我等早已立誓要效忠秦都督,他既被人所害,我们自当为他报仇,哪怕一死!」
顿时,又有不少人随声附和,直言要生死相随,虽死无悔。
甚至都有人盯住了秦玉祥:「秦长史,你以为呢?都督可是你的亲兄长,岂能就这么算了?」
这让秦玉祥都难以应对,一时为难。
李万年却是一声冷哼:「你们一心尽忠,那麾下将士们呢?你们有为他们想过吗?又或者有问过他们的主意没有?」
「我等既为将领,他们自当遵从号令行事!其他的,就不用他们多虑了!」那人又是一声回顶。
「他是什么人?」李万年神色微变,突然问身边的秦玉祥道。
「他……他是兄长麾下左先锋,潘雄。」秦玉祥低声作答。
「唔,倒是个忠心的,难得。」李万年似是感慨地一步步来到对方面前,「你也知道军中规矩,下级只有遵从上峰号令的道理吗?」
「当然!」潘雄直视对方双眼,没有半点退避的意思。
「既然如此,玉德兄早把你们全军托付于我,我便是你等上司。现在你不但不遵我之令,还意图作乱带人逃离,又该当何罪?」李万年突然厉声喝问,倒把潘雄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嘴便欲为自己辩解两句。
但还不等他开口,李万年已倏然出刀,雪亮的钢刀已是瞬间一个斜斩,正中其左侧脖颈,唰然一下,又自右下方劈出。
在众人的愣怔中,一刀就把毫无准备的潘雄给斩首。
直到脑袋掉落到地,身躯轰然砸倒在血泊中,潘雄的一对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
其实何止是他,周围所有秦玉德所部,包括秦玉祥在内,都被他这突然暴起的一刀给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李万年带给大家的都是温和有礼,宛如春风,犹如君子。
可谁能料到,这君子竟会突然发作,一刀断人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