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宋盼娣又来找苏舸诉苦。
“我妈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事儿特别多,什么都要管着我俩。我是她亲闺女都受不了,何况姜亮。他一直忍耐着,看他那模样,我也不好受。”
“你打算怎么办?”
“苏舸,你点子多,帮我想个好办法吧。对我妈,我实在没辙了。”
苏舸凝眉想了会儿,附在宋盼娣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这能行吗?”
宋盼娣愕然。
苏舸道:“你试试,我觉得可行。只是……怕你难受。”
思忖片刻,宋盼娣咬咬牙,“就按你说的办,豁出去了。”
第二天,宋盼娣拎着半斤糖,敲开了厂医院妇产科杨大夫家的门。
隔了几天,到了宋盼娣例行产检的日子。
临行前,宋盼娣状似无意地说:“今天我打算挂杨大夫的号,她看脉象很厉害,尤其看男女,一看一个准。”
宋母闻言,惊喜道:“真的?这个大夫有那么神?”
宋盼娣道:“人家深藏不露,头几年动荡,杨大夫会看脉也不敢露出来,都是偷偷摸摸给熟人看。这不形势转好,她也敢给普通患者把脉了。不过人家也不是随便给看的,得给点好处。”
宋母立刻道:“拿点东西没什么,只要看得准。”
她兴奋地搓搓手,在屋里寻摸一圈,最后拎了一斤猪肉出来。
“这个行不?”
宋盼娣眼皮跳了跳,“妈,不用给这么多,再说猪肉太显眼了,不好拿过去。给她送几块鸡蛋糕就行。”
“好,听你的。”
家里有现成的鸡蛋糕,宋母赶忙装了几块,用油纸包好放进拎兜里。
原本姜亮陪宋盼娣去产检,宋母自告奋勇,一定要亲自陪着去。
小两口拗不过她,到底让宋母陪着去了。
诊室外面等候的时候,宋母始终心神不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妈,你坐一会儿吧,前面还有三个人才轮到我。”
宋母屁股挨上椅子,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嘴里不住叨咕,“宋家祖宗在上,保佑这胎一定要是男孩。”
宋盼娣把脸撇向旁边,实在不想看她。
男孩,男孩,男孩……
她妈惦记了一辈子男孩,这两个字仿佛紧箍咒一般,缠绕在她们宋家四个姐妹的头顶。
宋盼娣只觉得头疼得紧。
好在不大一会儿,就轮到了她。
看诊时,宋母紧张地立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杨大夫把脉的手。
杨大夫把完脉,宋母急不可待地问:“杨大夫,这胎男孩还是女孩?”
杨大夫皱皱眉,宋母想起什么,立即将拎兜里的鸡蛋糕递过去。
“一点心意。”
杨大夫看了宋盼娣一眼,把鸡蛋糕接过来,缓缓道:“按制度我们当医生的不能说这些,违反医院的规定。”
宋母急了。
这人怎么回事,东西都收了,有用的话一个字不说。
她正要开口,宋盼娣截住了话。
“杨大夫,都说酸儿辣女,我最近爱吃辣的,也不知道民间传说准不准。”
杨大夫沉吟了下,“偶尔也准的。”
从诊所出来,宋母脸色铁青一片。
杨大夫什么意思,酸儿辣女是准的,岂不是说盼娣肚子里怀的是个闺女?
“她会不会弄错了,怎么能是女儿呢?”
宋盼娣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跟在她身边,“妈,我说过,杨大夫看脉象很准,我们厂里好几个女工来她这里看,都看准了。”
宋母嘴唇抖动着,先是站在原地不动,几分钟后一言不发,蹭蹭蹭地往外走。
宋盼娣一路跟着她,可宋母走得太快,宋盼娣怕动了胎气,被远远落在后面。
等宋盼娣回到家时,宋母已经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往门外走。
“妈,住得好好的,你怎么要走?”
宋母依旧铁青着脸,看都不看宋盼娣一眼,“不争气的东西,怀个赔钱货还想让我伺候?多大的脸?呸!”
“告诉你,这赔钱货可不能姓宋,必须跟他们姜家的姓,敢姓宋我打断你的腿!”
骂完后,拎着包袱径自走了。
大院里几个大妈看到这一场景,都纳闷不已,不知道宋母这是犯了啥毛病,咋说走就走。
跟闺女吵架了吗?
二大妈上前,“盼娣,你妈这是怎么了?”
宋盼娣强笑着说:“没事,就是刚才路上绊了几句嘴,跟我置气呢。”
二大妈见没啥大事,也就走开了。
宋盼娣站在自家门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目的达到了,她妈真的走了,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宋盼娣却仍觉得心口憋闷的难受,好像一块重石压在那里。
“盼娣,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屋呢?”
一道女声落在她耳边。
宋盼娣忍住眼底的泪花,扭头看去,竟是婆婆姜母来了。
“妈,您怎么来了?”
姜母拎起手上的饭盒示意了下,“我熬了些鱼汤,给你送过来。刚才出院子时,远远地看见你妈好像拎着包袱走了。”
“妈,我……”
“来,咱们进屋再说。”
进了屋,宋盼娣把杨大夫的诊断说了一遍,随后看姜母的脸色。
哪知姜母根本没在意男孩女孩的事,只问道:“孩子健康不?”
宋盼娣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妈从头到尾只关注男孩还是女孩,根本没问一句孩子的健康情况。
可是婆婆第一句,问的便是这个。
“杨大夫说孩子脉象很强,很健康。”
姜母道:“那就好,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咱们自家的孩子。你妈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你别放在心里,还是身体重要。家里家外让亮子多忙活,平时我做点有营养的给你送过来,你只管安心养胎。”
“嗯,谢谢妈。”
宋盼娣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下班后,苏舸过来找宋盼娣,想问问她情况怎么样了,办法生效了么。
看到宋盼娣仄仄地躺在床上,四下不见宋母的身影,苏舸大约猜出怎么回事了。
坐在床边,苏舸说道:“当初跟你说这个办法的时候,就怕你会伤心。”
宋盼娣叹口气,“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早就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了呢,可惜高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