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最不应该背叛帝国的人会选择背叛帝国，他更想不明白，曼斯雷尔德家族的荣耀成了什么？曼斯雷尔德族人的牺牲又算什么？

    

    布莱恩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老曼斯雷尔德，问道：“爷爷，为什么？”。

    

    老曼斯雷尔德抬起头来，他的眼眸已经变得浑浊污秽，几滴泪珠杂乱地堆砌在眼角，在灯光下闪烁着莹白色的光芒。此刻他有一千句一万句话可以对布莱恩解释，只是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他看着布莱恩，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布莱恩再也承受不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他们想要靠近营帐，却慑于他的威严，不敢有所动作，一时间一内一外都陷入了极其诡异的焦躁之中，让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老曼斯雷尔德看着孙子嚎啕大哭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恍惚，他已经忘记了布莱恩上次哭得这样凶是什么时候了，却还清楚地记得年幼的布莱恩是因为得知了父亲的死讯才哭得撕心裂肺，此刻，老曼斯雷尔德感同身受，不，他比失去了儿子更加悲痛，因为他的孙子还在面前，却已经几乎与他分道扬镳了。

    

    “我……”。

    

    “我不会背叛帝国，曼斯雷尔德先生，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老曼斯雷尔德闻言，身躯微微颤抖，但还是点了点头，尽管悲伤，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见一趟徐旷，恳求对方看在自己为磐石提供机密情报的情况下，饶恕布莱恩不是。

    

    在这个老头子的眼里，什么家族的复兴，什么重回巅峰，都已经不重要了，布莱恩能够平安地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像是重新有了力气，竟然冲天而起，以极速向西南方飞去。

    

    二十几个小时后，他艰难地飞过边境线，找到了辛健，提出了求见徐旷的请求。

    

    徐旷得知之后，没有犹豫，直接便来到了这里。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情。”。

    

    “我活不长了”老曼斯雷尔德开门见山，语调非常急切，急切到像是摆明了姿态，向徐旷说明了自己就是来求人的态度。

    

    徐旷惊讶无比，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老头子非常狡猾，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掏出底牌的，今天却主动地来到这里，还摆出了如此之低的姿态，这让他不得不好好审视这人了。

    

    “怎么了？你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好”老曼斯雷尔德调整了一下心态，片刻后，才笑道：“虽然我在你面前做出过更下做的事情，但还是请你不要耻笑我。”。

    

    徐旷一时无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见徐旷没动作，老曼斯雷尔德只能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够饶布莱恩不死，只让他做一个闲人就好。”。

    

    徐旷沉默了，片刻后，他道：“可以，只要他能够主动放下抵抗，选择投降，我是不会杀他的，也不会处置任何帝国军官。”。

    

    老曼斯雷尔德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后又如同油尽的灯火一样，逐渐昏暗下去。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孙子何其固执，对帝国何其忠诚，他很明白，这一点恐怕很难做到了。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叹息起来，想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徐旷毕竟已经仁至义尽了，可他又不能轻易放弃，只好再次满脸盼望地看向徐旷，问道：“我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布莱恩的性命，可以吗？”。

    

    徐旷叹息一声，对老曼斯雷尔德道：“可是你想明白了没有，我如果饶恕了布莱恩，对前线的军人们该怎么交代？我不是埃克托利和查尔斯那种独裁者，我提倡人人平等并且充分地尊重普通人和低级别职业者的意见，如果他们不肯原谅布莱恩，那我没有理由与他们背道而驰。”。

    

    听到这话，老曼斯雷尔德叹了口气，看向徐旷，点了点头，对其道：“我知道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吧。”。

    

    徐旷深吸了一口气，对其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有一点我需要跟你说清楚，我充分承认你对磐石的功劳，如果你能让布莱恩不抵抗，我会顶住压力，把他保下来。”。

    

    闻言，老曼斯雷尔德也对徐旷点了点头，拱手行礼，他心里也很明白，徐旷已经仁至义尽了，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导者都不可能有任何理由放过不肯投降的敌国主帅的，更何况像徐旷这样的人呢？

    

    想到这里，老曼斯雷尔德深吸了一口气，冲天而起，竟然是再次准备回去劝一劝布莱恩了。

    

    “看来今天我要亲自试一试布莱恩的成色了。”。

    

    老曼斯雷尔德想到这里，面色突然一变，他突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在快速消散，只是瞬息之间，便已经消散了半成之多。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这句苍老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持如此长距离的飞行了，更遑论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呢？想到这里，老曼斯雷尔德满脸悲戚，从天空中坠落，像是一只生命走到尽头的乌鸦一般，与大地融为一体。

    

    老曼斯雷尔德死了，死在了磐石与帝国全面开战的前夕，他最终还是没有赶回前线，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孙子。

    

    与此同时，布莱恩若有所感，他走出营帐，看向西南方的天空，满脸的不忍，他有些不忍于跟爷爷说的那些重话，可对他来说，帝国就是他的一切，他没办法背叛帝国，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十分地纠结，本能地想要去找一找爷爷，可就在此时，一声炮响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瞬间从一个孙子蜕变为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他要为这群人负责，要为这个国家负责，其他的情感只能默默地藏在这心里了。